陈玉平吓得魂都快没了,双腿发软脸皮子发白,过于惊恐的他,直接给吓傻了,脑子呈空白状,呆呆愣愣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儿子朝他飞扑过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跑过去抱紧他,可他, 动不了!
身后的崔元九, 一个大步越过陈玉平,迅速伸出强劲有力的胳膊,将不倒翁似的草哥儿揽进了怀里,转身, 往回走了小步, 把孩子放到了陈玉平胸口,小小的草哥儿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见到了阿爹怀里, 他可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如新月芽,胖乎乎小胳膊熟练的搂住阿爹的脖子,软糯糯地喊:“阿爹。”
“没事了。”崔元九知道平哥儿吓坏了,见他仍没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屋里还有其余人在,连大人带小孩子一道搂进怀里,温温柔柔地安抚着:“没事了。”
“阿爹,阿爹,阿爹,抱抱。”
“这小崽子,这小崽子我今天,我,我……”陈玉平哆嗦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草哥儿,想骂他两句,想打他两下,又舍不得,真是又急又怕,更多的还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竟然给吓呆了!
“你说你要是摔着了怎么办?还没有学会走路,你就想着跑了?你能耐了啊你,你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还笑,还笑,还笑得出来,心脏都快被给你吓飞了。”
草哥儿仰着白嫩嫩地小脸蹭着阿爹的脸,他仿佛有点儿明白,自己好像惹阿爹生气了。
圆溜溜地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朝着阿爹瞄啊瞄,见阿爹望过来,他咧着嘴笑,笑得奶萌奶萌:“阿爹。”软软地声音,又小又轻。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也是太念着你。再说,也没出什么事,你别想太多。我瞅着,说不定福祸相兮,刚刚的有惊无险,说不定草哥儿就学会了走嘴,你放他到地上,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崔元九知道平哥儿还没有缓过神来,脸皮子依旧惨白惨白,有些心疼,细细地宽慰着。
陈老爹也是吓坏了:“是可以放地上让草哥儿试试走路,平哥儿你别吓他,你会吓着他,要是他知道自己刚刚错了,学走路这事可能会有阴影,就更加学不会。”
“这么点大的小孩子懂什么。”陈老汉说了句。
“你啊你啊——”陈玉平稳了稳心神,在草哥儿眉心亲了口:“放地上让他试着走路?”
崔元九给了个鼓励的眼神:“试一试。”
“别看孩子小,其实远没有你想像中的娇贵,也就是咱们家的孩子带的娇,放眼望去整个苦竹村,便是村长家的福哥儿,也没少摔摔碰碰,都是这么长大的,你们兄弟几个也一样。”陈老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感慨。
这日子啊,真的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成亲生孩子后,仿佛一个眨眼,大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孩子们长大了,也当了阿父阿爹。
陈老汉也想起了年轻那会儿:“原冬和原秋小时候,差不多全是春哥儿在照应,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得带两个更小的弟弟,哪里顾得过来,一天摔三回都是常有的事,也就是你,瘦瘦弱弱的药灌子,我和你阿爹真怕养不住你,哪怕是下地干活也带着你,搁村里算是娇养,也远不如现在草哥儿他们四个这般娇气。巧妞儿是个姑娘家,娇气些没什么,安哥儿草哥儿大壮,就该养粗些。”
“哪能跟当年比,咱们现在日子不知道多舒坦,有精力孩子养细致些倒也无妨。”陈老爹不太赞同老伴的话:“咱们家四个孩子,顶个儿的乖,少有哭闹,长大了一准儿有出息。”
反正在他眼里,自家的娃儿怎么看都是好样的。
瞧着这话题越飘越远,陈玉平赶紧道:“听阿父阿爹的,把草哥儿放地上让他试着走两步,看看到底有没有学会走路。”
说着,就将小奶娃放到了地上。
站到地上的草哥儿,有点怕,小肉手紧紧的攥着阿爹的食指,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阿爹,伸着手:“抱抱。”
“乖崽,走两步给阿爹看看。”陈玉平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又看向崔元九:“你蹲到草哥儿身后。”
“行。”
“乖啊,松手。”陈玉平抖了抖自己的食指,略略挣扎着。
草哥儿眨巴眨巴眼睛,小肉手攥得更紧了。
陈玉平也不敢用蛮力,只好再想个法子,拍了拍手,又张开胳膊,冲着草哥儿笑:“乖啊,松手,阿爹抱抱你。”
这动作草哥儿看明白了,他顿时就乐了,飞快的松了阿爹的食指,然后——
小身板整个往前扑去。
好嘛,距离太近,他连脚都没有抬起。
“咯咯咯咯咯。”像是很好玩,扑在了阿爹怀里的草哥儿笑得可高兴了。
陈玉平无奈:“下午再来,先紧着午饭吧,估摸着孩子们也饿了。”
“成,我带他们耍。”崔元九将草哥儿抱起。
陈老爹帮着打下手烧火,陈老汉往屋后看看阿牛。
饭菜很快张罗好了。
先给孩子们喂辅食,陈老爹给安哥儿喂,陈玉平给草哥儿喂,大壮能自己吃。
“离月底没剩几天,该张罗的事得张罗起来,吃了饭,我上村里串门说说话,建三合院太费事,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事,眼看就要春耕,村里估摸着出不了多少人手,还得去镇里雇。”陈老汉说着话。
苦竹村村风颇正,村邻友善团结都很顾大面儿,像红白喜事建屋等大事,甭管多忙家家户户都会出个人搭把手,有来有往,倒也省了不少事,一般建三两间泥砖茅草屋,都用不着几个钱。
敞亮的青砖黑瓦要稍贵,透着富贵气儿的三合院就是贵中之贵,光靠村里搭把手远远不够,村里没什么正经老手艺,全是马马虎虎凑和着,三合院可不能凑和着建,还得到镇里雇老匠头。
这些琐琐碎碎,今儿上午村长说得分外细致,不用瞎寻摸,算是省了不少精力。
崔元九接话:“我下午去趟镇上,把这事定下来。”
“前来帮衬的村邻,一天的饭菜要怎么整治,人手可不少,光靠你们两个远远不够,你去趟大哥三弟家。”
陈老爹点点头:“这事儿我知。”
“饭菜的事,我来捋,一荤一素一汤是吧?”陈玉平稍稍有点印象。
“对。建屋不是轻省活,得下力气,菜里要透油劲儿。”陈老爹提醒着。
“我晓得了阿爹。”
今儿这午饭吃得有点久,主要是建三合院事情太过繁杂,月底就得开工动土,细枝末节都得商量出来。
下午柳桂香抱着巧妞儿过来,陈老爹和她说起这事。
“二月二十八,也快了啊。”柳桂香看着玩闹在一块的四个孩子:“这一忙起来,怕是不好顾孩子。”
“你大伯说,让他家大儿媳过来搭把手,你三叔家也是。”
“两个大嫂都是稳妥人,最放心不过来了。”
“对啊。你大伯娘和三婶,回头张罗饭菜时,也会来搭把手。”
柳桂香回忆了下:“我记得村长家的三合院,好像是忙了三个多月才建成。咱们月底开工,等忙完应该是六月。”
“这可说不定,得看平哥儿和元九想怎么建。”
“说得也是,建房屋这事,越琢磨就越有事。”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会,陈原冬站在院里说话:“桂香。”
“我来了。”柳桂香连忙起身:“阿爹,他应该是要下地干活,我得守着摊子去。”
“去吧去吧,孩子搁老屋你尽管放心。”
柳桂香刚走没多久,屋里响起陈玉平充满惊喜的嚎叫。
“阿爹二嫂,你们快来看!草哥儿会走路了!他会走路了!”
“会走路了?”陈老爹立即搁了手里编了一半的草鞋,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屋里:“咱草哥儿真的会走路了?”
陈玉平点点头:“走了两步,就刚刚,我蹲得有点远,他不敢扑过来,张着小胳膊迈着小胖腿晃悠悠地走了两步,然后,笑着扑进了我怀里。”
听得陈老爹心痒痒,当即蹲着身子,对着窝在三儿子怀里笑哈哈地草哥儿道:“乖崽儿,来阿爷这里,快来。”
“去吧,乖啊,走一个给你阿爷瞧瞧。”陈玉平拍拍儿子的肩膀,笑容里带着鼓励。
也不知道草哥儿有没有听懂,许是觉得走路好玩?反正,他还真像只小鸭子似的,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看着随时要摔倒偏偏又没摔倒,安安全全的扑进了阿爷的怀里。
等到崔元九和陈老汉他们回来,草哥儿已经走得很熟练,不用人扶着也不用扶墙,能走好几步。
他人小,身子骨还软,陈玉平也不敢让他走太久,玩了会便抱着他歇歇,让他和安哥儿坐竹榻上玩着。
“咱们家的小心肝儿就是棒!”陈原秋抱起草哥儿在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草哥儿咯咯咯地笑,笑完,毫不犹豫的朝着旁边的崔元九张手:“抱抱。”
陈原秋心里酸酸的:“小屁孩儿,越大越认生。”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八。
经过几天的发酵,整个苦竹村及周边村子都晓得,平哥儿要建个大气福贵的三合院。
有好些邻村的汉子,腆着脸笑嘻嘻地问,还要不要帮工,不用钱,管着一日三餐就成。
前来问话的还不止一个两个,足有十多个,听说建三合院期间都是平哥儿掌勺,又兴奋又激动,纷纷表示自己会干什么,做事多么的利索,就怕平哥儿不应承。
陈老爹就笑:“都馋咱们平哥儿做的饭菜,我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嘴馋爱吃。”
“他们要来也成,正好缺人手,一日三餐再给十文钱一天,咱们这边都是这么算的。”陈老汉开口道。
崔元九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多来几个人手也好,早点把三合院建出来。”
建好三合院,他就可以和平哥儿成亲。
可以光明正大的亲他,抱他,牵他的手,甚至,还能睡一个被窝。
光想着,心微微颤,有点儿荡漾。
第61章
今儿天好,风和日丽。
三月初, 阳光温热透着微微暖。
这会儿时辰尚早, 陈玉平将竹榻搬到了院里, 四个孩子排排坐, 晒太阳。
挨个揉揉发顶, 亲亲他们的额头,温温柔柔地叮嘱着:“不可以到地上玩,有事儿就喊我,我在灶屋里给你们做好吃的南瓜饼,不听话就没有南瓜饼吃,知道了吗?”
“阿爹,乖哒!”草哥儿甜甜地笑。
“三舅/三叔,乖哒!”安哥儿和巧妞儿同时出声, 也是笑容甜甜,眉眼弯弯如月牙。
最后是大壮:“三舅我会看好弟弟妹妹, 不让他们下地玩耍。”
“嗯, 相信你们。”挨个摸摸小脑瓜,陈玉平脚步轻快的进了灶屋。
不远处,老屋旁边近百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汗流浃背衣裳半湿。
安哥儿草哥儿大壮三兄弟瞬间着了迷, 看得津津有味, 眼睛半天不带眨一下。
巧妞儿瞅了瞅,似乎是没觉出有啥好玩的,左看看右看看, 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然后又朝着不远处的人群瞅了瞅,依旧没瞅出什么趣味,她撅了撅嘴,伸出小脚脚踢了踢旁边的安哥儿,安哥儿没点反应,她又踢了踢右边的草哥儿,草哥儿也没反应。
好吧。巧妞儿失望的玩起自己的小肉手,戳着手背上的肉窝窝。玩了会,没啥意思,她躺到了竹榻上,来回翻滚两下,可能还是觉的不太得劲,她又爬了起来,往灶屋的方向瞅了眼,仿佛在琢磨着什么般。
过了会,巧妞儿反趴在了竹榻上,小身板一点点的往外蹭,胖胖地小脚悬在半空晃啊晃。她蹭得很小心,也很熟练,片刻,便蹭出了大半个身子,脚尖着地,就见这孩子咧着嘴露出个喜滋滋地笑,接着继续蹭啊蹭,很快,她成功的从竹榻站到了地上。
人是站到了地上,巧妞儿的双手却依旧扶着竹榻,这孩子稳当啊。
陈玉平端着热腾腾香喷喷地南瓜饼出来,就见巧妞儿扶着竹榻,围着竹榻打转儿,遛遛哒哒的走着,走得还挺像模像样。
想想也对,前几天刚满的周岁,三个小奶娃里,就数她最会走路。
“巧妞儿。”陈玉平故意绷着脸。
巧妞儿抬头看去,旋即露出个甜甜地笑:“三叔。”又伸出只手,奶声奶气地撒着娇:“抱!”
聚精会神瞅热闹的草哥儿,听见三叔两个字,飞快的扭头往旁边看去。
果然是阿爹。
“阿爹!”响亮亮地喊完,吭哧吭哧的爬了两下,张开莲藕似的小胳膊:“抱抱。”
陈玉平手里端着南瓜饼,哪里抱得住两个小奶娃。
而且这会也不是抱不抱的问题。
“巧妞儿,你怎么到地上了?”
巧妞儿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脚脚,又抬头看了看三叔,咧着嘴笑啊笑,小模样奶萌奶萌。
“想靠萌混过关,这是不可能的。”陈玉平一本正经的说着:“你只能吃半个南瓜饼。”
草哥儿安哥儿大壮各分了两个南瓜饼,一手一个,正好抓住。
至于巧妞儿,陈玉平将南瓜一分为二,一半扔进他嘴里,一半递给巴巴儿望着他的小侄女,铁石心肠冷血无情:“这是你的。”说着,将人抱到了竹榻上,顺便替她换下脏兮兮的鞋袜。
巧妞儿看着手里的半个南瓜饼,又看了看旁边哥哥弟弟们一手一个南瓜饼,愣了下——哇哇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