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云音这货是知道许程溪的性取向的,此刻一瞬间便觉得福至心灵——
“你不会是故意在这儿守株待兔等这男孩吧?”他压低声音问许程溪。
许程溪沉默不语,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依然对这边的两道视线无知无觉的叶皖。这下子夷云音倒是觉得有趣了,认识许程溪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用这么‘上心’的眼神。
夷云音决定他要做个好人,于是他果断的对着马上要路过这里的叶皖提高嗓音喊了一句:“同学——”
叶皖闻声侧头看了过来,夷云音清晰的看到他目光顿了一下,仿佛也挺惊讶的模样。然后夷云音看着他竟然完全无视他这个出声的人,只对着许程溪有些犹豫的开口:“你......”
“好巧。”许程溪摇身一变又成了惯常那副装大尾巴狼的模样,彬彬有礼的对着叶皖指了指空着的椅子:“刚下课?一起吃个饭?”
夷云音看着小男生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纠结了半晌坐了下来。
一瞬间夷云音内心有些复杂——他主要是没想到许程溪那么禽兽,居然对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大学生都能展开魔爪。另一方面......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锃亮锃亮的大灯泡。
然而许程溪和叶皖都没有半分要理他这个电灯泡的意思,叶皖坐定了之后随便点了一份主食,没话找话的问:“你房子装修好了?”
许程溪:“还没有。”
叶皖皱眉:“那干嘛来这儿吃?”
许程溪:“......”
话题一下子就被叶皖终结了,整个餐桌上的场面顿时陷入尴尬的沉寂。饶是夷云音不知道这俩人具体在说什么,也跟着感受到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尴尬。一分钟后,夷云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赫然是许程溪这厮发来的一条微信——
[许程溪: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艹,他是什么小品和相声演员么?夷云音内心骂骂咧咧的把手机收了起来,他有心不想理会许程溪,但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热情张扬惯了几分钟不说话就就难受的人,夷云音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呃,我们科室前两天来了个病人。”夷云音说到一半,看着叶皖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是三院的医生,夷云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夷云音在进行完自我介绍后忽然感觉眼前这男生眼中那股子尖锐冷漠的戒备,敌意,忽然消散了不少。
“你好。”叶皖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叶皖。”
“嗯。”夷云音走了个过场,就又兴致勃勃的跟他们分享着医院里的‘趣事’:“那天晚上我值夜班,他家里人半夜给他送来的,你们知道是什么病么?”
叶皖很配合的问了一句:“什么?”
“他□□里塞了瓶沐浴露,就那种小型的。”夷云音边说还比划着描述了一下大小:“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
叶皖:“......”
他觉得自己幸亏没有喝水,要不然非得喷出来不可。
“然后我做记录的时候问他是怎么弄的,你们猜他怎么说?”
叶皖配合不出来了,但夷云音仿佛也就是这么一问,并不需要别人的配合,自顾自的又给他们揭晓了谜底:“他说是他洗澡的时候滑倒了不小心坐进去的哈哈哈哈哈。”
夷云音说完,就忍不住捶桌大笑起来。其实叶皖也觉得有点好笑,但这么猎奇的事情让他没法子很直白的跟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肛肠科’医生一起笑,只能硬挺着,额角都忍的有些发疼。
而许程溪听过他讲述太多这种肛肠科内好笑的事情,早就无动于衷了,反而侧头专注的观察叶皖的微表情,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夷云音笑了半天见两人无动于衷,十分不解的一皱眉:“不好笑么?”
“不,挺好笑的。”叶皖怕打击他的自信心,连忙捧了个场,他突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忍不住追问后续:“然后呢。”
“然后我就给他处理了呗。”夷云音有些无奈的‘啧啧’了两声:“现在年轻人就爱玩这些新鲜的,我看他那括约肌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虐了。”
许程溪终于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当医生的,对什么都是见怪不怪,觉得世界上任何惊奇的事情都是平平淡淡,久而久之说话就很直白且孟浪。但是普通人不同,许程溪不确定叶皖听到这么直白又‘粗俗’的形容会不会下意识的感觉到不适。
事实上,叶皖的确在听到‘括约肌’和‘虐’这两个关键词后喉头哽了一下,他呆呆的问:“你说他是玩游戏?”
“当然啊。”夷云音笑着看他一眼:“那你以为呢?”
叶皖:“......我以为他真的是不小心坐进去的。”
“......”夷云音大概愣了一秒,就忍不住再次捶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子,就连许程溪都忍不住撑着头笑了声,声音短促又低沉,一如既往的撩人。
叶皖被这俩人笑的脸红,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下来听他们废话了。还好许程溪也怕他真的恼了,笑了两声就停下来,他眉目清隽的染上了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温和极了,一本正经的耐心给叶皖解释:“一般这种都是借口,他礼节性一说,医生礼节性一听。”
叶皖感觉自己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诡异的新世界大门:“那,那他......”
“通常这种是别人帮他塞的。”夷云音好心科普,解释的时候异常的委婉:“自己的话......下不了这么狠的手,你懂了吧?”
叶皖沉默,他懂了,却同时感觉这顿饭有点吃不下去了——到底他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听肛肠科医生讲‘笑话’啊?!
第44章 送外卖
这顿饭一是因为难吃,二是因为肛肠科医生夷云音的‘笑话’搅和,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有即使叶皖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的许程溪那若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他到底是没怎么吃好。
味同嚼蜡食不知味的咬了几口面条, 叶皖就打算开口告辞了。其实他觉得自己在许程溪邀请的时候坐下来这件事就很不可理喻, 但刚刚在看到许程溪和一个长相英俊玉树临风的男人坐在路边面对面吃烤串的时候,叶皖还真就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就坐下来了。
因为许程溪在路边吃烤串这件事本身就很违和,甭说还是和一个看起来跟他一样,气质都很......‘有钱’的男人一起。
虽然说有点不对,但叶皖当时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词真的是‘新欢’二字, 后来听到夷云音介绍自己是肛肠科医生的时候,他才又想起来许程溪现在是有女朋友的——那个乔穗。
许程溪这人在无耻, 估计也不能做出来脚踏两只船的行为。叶皖百般聊赖的玩着烤串竹签子, 刚要开口说吃完了先走的时候, 许程溪却快他一步的找老板结账了——
“嗯???”夷云音看着眼前一桌子没吃完的东西,黑人问号:“你吃完了?”
“嗯。”许程溪点了点头站起来, 他双手插兜, 精致的侧脸微微偏了一下,像是漫不经心的问叶皖:“你呢?”
叶皖只好也跟着站起来——他不想再继续留下来听夷云音讲‘笑话’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齐刷刷抛弃夷云音后,叶皖转头就想相继抛弃许程溪,头也不回的朝着小区内自己家的单元走去。走了两步, 听到身后沉静的脚步声, 稳稳当当的跟着自己。
“......”叶皖停下脚步, 转头有些无奈的看着身后的许程溪, 语气并不客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其实......”许程溪默不作声的把刚刚拿出来的烟背手藏在身后, 含糊的一笑:“我也要回家。”
叶皖皱眉:“你不说你房子还没装修好么?”
“嗯。”许程溪点了点头,流畅的说辞排好了队,整整齐齐的从舌尖蹦出来:“我去视察一下进度。”
叶皖耳根一热,感觉自己有点丢人。他转头一路目不斜视的上楼进门,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一眼。只留下大门‘砰’的一声在许程溪面前合上,许程溪怔怔的看了半晌,轻笑一声嘀咕道:“是你不跟我说话的,可不是我不把照片给你......”
他冠冕堂皇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但盯了一会儿那扇紧闭的大门,又笑不出来了——这扇门就像小朋友紧闭的心门,非但不会接纳他,反倒是全面诠释了何为‘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要把人追回来还真是有点难呢,许程溪低低的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活该——都是他以前太过分了,对叶皖一点也不好。
他以前总是逼视着周行远的为人处世,觉得他游戏人间不懂得尊重别人。实际上......自己又比他好到哪儿去了呢?就因为他知道叶皖那个壳子里的灵魂不是原来的那个,所以就自以为是的觉得说出事实不重要了么?
根本不是这样。
所以现在叶皖理都不理他,许程溪一点也不觉得生气。他只是在经历了长达两年的琢磨,反复思量过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叶皖,在听到谭嘉荣去A大纠缠他的时候心中还是会‘咯噔’一下。
所以他现在要把人追回来,就是这么简单。
许程溪把身后藏了一路的那根烟携在唇间,侧身用钥匙开了隔壁的门。
......
叶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一看手机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有三个未接来电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三个来电都是范敬的。自从他们上次联系都差不多大半个月了,叶皖心里想着要把这个官司拒了,几乎是每天一个电话的打过去,但这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可能是摆设从来打不通。
现在居然他妈的主动打过来了,能不稀奇么?叶皖毫不犹豫的给他回拨过去——
那边秒接,还不待叶皖开口,范敬带着歉意的声音就犹如连珠炮一样:“叶同学叶同学,真不好意思啊!前段时间我被公司派去外地出差了忙的没白天没黑夜的,都没怎么看手机!”
叶皖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嘴角:“我每天一个电话,范先生都能‘恰好’没看见真是挺厉害的。”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真的特别抱歉!”范敬就跟没听懂他不客气的讽刺一样,继续真情实感的道歉。直到让叶皖无话可说了,他才试探着问:“呃,叶律师,我还没回到S市,您是觉得现在可以写起诉书了么?”
“不是。”叶皖早就把推脱的说辞准备好了,现在终于有了说出口的机会,一串台词下来都没打磕绊:“范先生,是这样的,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医疗官司这方面接触的太少。您和您叔叔的‘冤情’我怕是......”
“叶律师!你该不会是要拒绝这个官司吧?”范敬一下子打断了他,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的有些激动:“千万不要啊。”
叶皖不禁觉得有些迷惑——他上次见到范敬还觉得这位先生挺能沉得住气呢,怎么现在好像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叶皖沉吟片刻,谨慎的说:“呃,范先生,你不用担心,你把资料转移到别的律师手中让他帮你制定方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不行。”范敬却异常执着,坚定地说:“就要叶律师!”
“???”叶皖不明所以了:“为什么?”
“叶律师,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范敬的声音变的略有些沉痛,还轻轻叹了口气:“请别的律师,我们付不起律师费......”
叶皖无语了——要不是范敬这么说起来,他差点忘了资料上写的范家人都是‘赤贫’阶段了,打官司基本上就是为了讹医院一笔钱。只是莫名其妙的,他想着跟范敬的几次接触,总觉得对方不像他自己口中体现出来的那么穷。
“叶律师。”范敬在那边不断卖惨:“你就帮帮我们吧,要不然我叔叔真是太可怜了。”
“......抱歉。”其实叶皖打过的官司不胜枚举,有的时候是会碰到那种真的很穷很可怜的人。他虽然外表木讷了一些,但并非真的一点同情心没有,往往遇到那种当事人律师费什么的都可有可无了。但范敬这桩案子,叶皖是真的帮不了,他略带着歉意的拒绝了:“你这忙我真的没法帮。”
“这是为什么?”
叶皖心说‘我觉得你叔叔根本不是因为人家医生的失误你们就是想讹钱’,但这话他不能当面说出来,于是叶皖只好说了一半的实话:“期末要考试太忙了。”
“没关系叶律师,我不着急起诉开庭,我可以等你的!”
叶皖:“???”
他怎么记着之前范敬说他们家这个案子特别着急来着,现在又不着急了?
“那个叶律师,我这边还有事。”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故意想逃避,趁着叶皖短暂的愣神,范敬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叶皖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皱了皱眉,给王成济去了一个电话——
“叶子,啥事儿?”
“成济哥。”叶皖眉间疑云密布,组织着措辞慢慢地问:“你记得之前给我推的那个医疗官司么?”
“当然,说起这个我还想问呢,怎么还没开打?”
“那个范敬......最近在出差。”叶皖抿了抿唇:“他家家庭状况真的很不好么?”
“这个啊,我之前调查过一下。”自从因为陈毅豪的事情被叶皖批评了之后,王成济再给他介绍活儿之前就会事先调查一下以确保万无一失:“他家状况却是挺差的,据说是低保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