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整整十四笔,缪模仿着非兽人的笔迹,想着当初非兽人在石头上写下他名字时的认真模样,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非兽人的手背上。
唔,非兽人的名字怎么写?
缪突然非常想知道。
他转头看非兽人,茫茫飞雪中,对方如雪一般白净的小脸上已经晕出了微微的红,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气的,缪有些郁闷,但他就是知道,非兽人不可能是害羞了。
他的目光向下,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渴望,对方淡色的唇瓣被一侧雪白的牙齿咬着,有了点血色,红润润地泛着水光,好看极了。
缪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手指按在上面的感觉,温温的,软软的,让他的手指都麻了。
缪盯着非兽人的唇出神。
那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炽热,让正在努力忽视兽人的恶作剧,并想办法和洛落说话,想要套出些有用的信息的闻列不由地转了头。
等对上兽人的目光,闻列就是一怔。
欲.望。
从那双海蓝漂亮的眼睛里,闻列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欲.望。
如同被烈火猛然灼伤了手一般,闻列顾不得兽人的步步紧逼,条件反射地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迅速转头,连刚刚洛落和他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突然激越起来的心脏,正在打鼓一般跳个不停。
你怎么又忘了,你是个非兽人啊!不是你自以为的男人!
闻列在心里抓狂乱叫。
但随即,他又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安慰着,这有什么。
对于兽人们来说,不想一些非兽人的事情,才是不正常吧?
兽人们本来就是一批没有节操、胡乱发情的家伙。
就在来小熊部落之前,兽人们都在心心念念着人家的非兽人,缪虽然看上去冷静,谁知道心里在怎么想?
闻列从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但是依照他对感情的理解,产生感情的前提是有好感,有好感的前提是忍不住亲近和照顾。
兽人亲近他照顾他?
他tm有事没事只想欺负他!
这绝对是他的错觉,是他理解错了,这家伙只是在不分对象的发情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闻列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厌恶。
他错开一步,离兽人远了一些,却没想到兽人立马追了上来,紧紧贴着他,似乎还想要来拉他的手。
闻列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对上兽人有些莫名的表情,冷淡地瞥了一眼对方脐下三寸的地方,趁着旁边的洛落兴奋地说个不停的时候,悄然后退了一步,突然冲着对方狠狠龇牙,做了一个咔嚓的表情。
缪吓了一跳。
倒不是被非兽人的表情,而是因为对方突然的生气。
察觉到对方的反感,他皱眉,停下来,顺着对方的目光向下看去,顿时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风雪越来越大,非兽人慢慢走出他的视线,背影渐渐模糊了。
可是缪低着头,却觉得自己的感觉更清晰了。
他是真的要觉醒了。
只是非兽人他,有事没事看这里干什么?
后面的兽人和半兽人赶了上来,见缪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佐好奇地拍了他一下,“缪,大巫还在听呢?”
不是他们不想跟大巫跟紧点,但是说真的,就是那个叫洛落的非兽人再好看,他也不能一直说个不停啊!那么大声,他们的耳朵都要受不了了!
天狼部落的非兽人都是说话小声又安静的,突然认识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聒噪的非兽人,兽人们跟着大巫和缪忍受了一段折磨之后,都悄悄地离远了点,缀在了后面。
所以缪之前对他们大巫做了什么,兽人们是一概不知。
这时候还以为他也受不了洛落了,才不跟着两人了。
见缪听见佐问,只是摇了摇头,众人也没在意,继续慢悠悠的跟在大巫他们的脚印后面走。
闻列故意吓了兽人一下,见兽人愣在原地,没再追上来,这才舒了口气,觉得一口闷气出了出去,心情好多了。
他听洛落正好说到枯,便问:“枯还有个弟弟?”
洛落点点头,非常开心闻列能听他说这么多,还能时不时给他个反应,他道:“枯虽然厉害,但是他的弟弟尽却因为腿坏了,所以只能待在帐篷里。”
只要拿一个问题开个头,洛落就能一直说下去,说到这个问题再也没有话题可说。
他说,枯是族长的儿子,他有个兽人弟弟,自然就是尽,尽在很小的时候腿被野兽咬断了,熊古祭司虽然给他把腿连上了,但是却是歪歪的,根本不能走路。
枯很疼他的弟弟,甚至为了尽去求了熊古祭司,让祭司将尽收下,做祭司身边的侍命祭司。
因为熊古祭司除了巫力雄厚之外,还是个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草的非兽人,而尽因为自己腿的原因不能外出采集打猎,便也对这些草产生了兴趣,甚至还想着让那些草像祭司养的那颗红果树一样,乖乖的每年结果子等人去摘。
熊古祭司虽然人很好,但总是神神秘秘的,轻易不出帐篷,每天躲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们部落里那些保存食物的方法就是熊古祭司弄出来的,所以虽然熊古祭司在部落里基本上什么都不做,大家对熊古祭司还是非常尊敬的。
他们部落的族长重虽然厉害,但是族长的伴侣诺拉更加厉害,曾经用一块非常大的石头砸死了一头小黑狞兽,也是他在尽提出要去当只有非兽人才当的侍命祭司的时候,追着族长绕着帐篷跑了好多圈,硬是让族长同意了。
……
就在这个话题拐向小熊部落的某个兽人居然只吃一种草结果泠冰季没有那种草之后差点被饿死才开始吃别的草等诡异的方向之后,洛落终于将闻列他们带到了熊古祭司的帐篷外。
那是一间很普通的帐篷,虽然看上去很宽敞,但是不高,缪这样的高个子进去的时候还要弯腰。
这让他有些不爽,但是看着前面的非兽人都进去了,在听到洛落恭恭敬敬喊了熊古祭司后,也就勉强弯了一下腰,跟着非兽人就去了。
其余的人却是留在了帐篷外面,毕竟这个帐篷看着不小,但是几十个人一齐挤进来还是站不下的。
闻列和缪进去的时候,没有想到祭司的帐篷里除了一个头发花白穿戴神秘看着像是祭司的老头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兽人,坐在一张奇怪的木桩上,手里正拿着一个当初他送给小熊部落的玻璃瓶,里面装了某种被打烂的果子,在用另外一只手里的木碗往玻璃瓶里倒热水。
而旁边的老头,或者应该叫熊古祭司,正目光灼灼盯着玻璃瓶,嘴里不住地喊:“倒满倒满!然后再用木头堵上!”
两人专心致志地做着事,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闻列和缪两人的到来。
缪本来就因为非兽人不理他有些烦,现在被人这样无视,更是火从中来,一眼瞥到旁边一个同样放了个木碗的木桩,看也没看木碗里的东西,便一脚蹬了过去。
木桩倒下,木碗摔下去,发出“咣啷”几声响,白色的粉末从碗里洒出来,铺了一地。
两人被响声惊动,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向闻列和缪的方向。
熊古祭司看到两人,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转眼看到倒下的木桩和倒扣在地上的木碗,顿时哇哇叫了两声,发出凄厉的喊声:“我的白末末!!”
第62章
这下闻列都被吓了一跳, 他低头去看, 只见地上撒着的那种白色粉末, 细腻洁白, 可与身后帐篷外面的落雪媲美。
他见熊古祭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便知道这种东西只怕对人家很重要, 心中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狠狠瞪了缪一眼,道:“熊古祭司,这是我部落的族长, 他刚刚不是故意的,有冒犯的地方,还请祭司原谅,至于这个,白末末, 我们一定会用其他东西同等赔偿。”
那个兽人青年却是提醒道:“祭司,大巫他们来了。”
熊古祭司好像这才反应过来,闻列和缪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他一脸痛惜地摇了摇头, 看了闻列一眼,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熊古祭司同样疑惑道:“大巫?刚成年?”
见闻列点了点头,他倒也没有像小熊部落的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
老头眯着眼睛看了闻列两人一眼,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子, 转头向青年兽人吩咐道:“尽,把地上的白末末收拾收拾,还能吃就尽量留着。”
闻列两人听到这话,不由向青年兽人看去,只见对方坐在木桩上,长长厚实的兽皮盖住了双腿,脸色苍白,身材消瘦,那停留在木桩底部的双脚,确实不自然的微微扭着,可以想象兽皮之下那一双残疾的双腿。
尽听到熊古祭司的话,点了点头,道:“等我弄完了手里的这个,”他顿了顿,“祭司,这次我来吃吧。”
熊古祭司招呼闻列他们在一旁的兽皮上坐下,闻言立马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那让枯知道了还不找到我这来把我东西又丢了?!我还想多活个几年!”
尽顿时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的玻璃瓶上,不敢说话了。
熊古祭司坐在另外的木头桩上,对闻列他们道:“你们不用管他,先说正事。”
这句话说完,老头身上的气息就是一变,他紧紧盯着闻列的眼睛,“年轻人,你们来小熊部落,是为什么而来?你们这一路可是看到了,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那边的尽吃惊抬头。
闻列也暗暗吃惊,他压下正要起身的缪,对熊古祭司笑了笑,“祭司,我们远道而来,偶然认识了你们部落的兽人,便觉得是缘分,正巧我和族人游历到这里,再加上泠冰季艰难,兽神普渡众生,不忍他的子民受难,我身为大巫,受兽神旨意,理当背起责任。”
老头信了没信闻列不知道,但是对方听到兽神时却是一脸动容,“没错,兽神不可能抛弃他的子民!”
“你来。”
熊古祭司竟然是再也没问,便要拉起闻列的手向外走,却被缪一把截了下来。
熊古祭司这才看向缪,却是眉心狠狠一跳,“狼部落的兽人?”
缪不为所动,拉着非兽人的手,一脸戒备的看向这个神神颠颠的祭司。
非兽人的巫力与众不同,当初乌牙祭司没有察觉到,也许是因为他用血脉力量替非兽人遮掩了过去,但是如今距离他上次给非兽人喂血,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缪不确定这个熊古祭司能不能看出非兽人身上的异样来。
神秘的巫力,那是兽人永远也不可能接触到的领域,在弄不清非兽人身上种种神秘之处时,熊古祭司对闻列无缘由的接近,都让缪感到紧张。
闻列见缪不说话,只好替他点了点头。
熊古祭司的目光却是落在兽人和非兽人交叠的双手上,目光晦暗,他忍不住对闻列道:“你身上的兽香……”
熊古祭司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双冰冷的兽瞳正对着他。
冷汗从熊古祭司的额头上滑下来,这个兽人,竟然在人形的状态下,化出了兽瞳!
除了手上的利爪,兽人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远达不到如此精密的地步,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部分兽化,可是这个狼部落的兽人,竟然把最难做到的眼睛兽化了!
突然的,熊古祭司想到了一个远古的传说,一个关于天狼觉醒的传说。
如果那是真的——!
熊古祭司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小熊部落的危机才真正来临。
传说中,天狼觉醒时,其所到之处,无不充满了杀戮和鲜血,淫邪和靡乱。
如果没有将所见之物屠尽,没有将兽性散尽,天狼的觉醒就永没有终止。
天狼如果在这里觉醒,那么,他们部落里的所有人将会永远留在这个寒冷的泠冰季里!
而天狼的觉醒,只会受伴侣和所爱的影响。
视线转回那双交叠的手,熊古祭司的瞳孔缩到了极致,他猛地转过身,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远离了兽人那强烈的威胁,才下了决心般,把尽已经收拾好的“白末末”拿过来,双手捧在闻列面前,“这是兽神的赐予我们的宝物。”
闻列感觉到,似乎是一瞬间,熊古祭司的态度就突然变了,对方望着他,却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外的人,又或者意有所指,“如果祈福仪式过后,你们一定要从这里拿走什么,它们最值得。”
那双苍老却并不浑浊的双眼里,闪现的是岁月沉淀下的沧桑与智慧。
闻列心中一跳。
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
闻列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对这句话中的深意或者说试探充耳不闻,他问:“这是什么?”
熊古祭司没说话。
尽满脸吃惊,白末的事情还是个秘密,小熊部落里除了发现它的那个非兽人,就只有他和祭司知道。
其余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要用这种土石来研究另外的保存食物的方法,就在刚刚,熊古祭司还在和他说,不能让前来的客人发现这件事,他们只要装作是用土石在做别的东西就可以了。
毕竟土石在部落里不是秘密,刻意的隐藏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祭司毫不犹豫将他们发现的宝物告诉了对方?
熊古祭司没有精力回答他的疑问,开口向闻列解释,“是我们部落族人在南荒发现的神秘土石,我们叫它‘白末’,是一种可以吃的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