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鹅,白熠却完全不懂他的内心活动。
说来饕餮也是凄惨,他前几日与那不动明王一战后,受了那不动明王算计,那螣蛇之身身陨。
本以为,这一世应当便如此终结,却不料,世界完好无损,他亦竟是凝成了自个儿的幼体之躯。
当真令人吃惊的很,亦是悲催的很,幼年期的饕餮并未有什么吞吃天地只能,不过是腿脚快些,只寻一汪水自个儿瞧一瞧,便自觉似只黑犬一般。
不过,再怎样也抵挡不住他寻小鸟儿的一颗心!
便循着气味儿追去,如此才一路落在了那北海之中。
但如今,看的着吃不着,竟还有个假螣蛇在小鸟儿身旁……
饕餮表示,老天,我一定不是亲生的!
任他再埋怨又如何,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甚也做不成。
他如今口不能言,白熠亦是全然不知他心思,心道定是疼的很了,只能柔声安抚他。
又看向那虾兵道:“莫要闹腾了,快些起来,母后可是在寻我?”
那虾兵一双小眼眼泪巴巴,哽咽道:“几乎将整个龙宫翻个底朝天了……”
如此说着,一双手却依旧不曾放开,弄得白熠只哭笑不得。
此时,陈煜也到了此处,见那小虾兵形状,不由皱了眉头,冷着脸道:“什么模样,快些起来!”
他虽是个凡人,身上亦是带了几分龙气,且并不似白熠那般好说话,如此绷着脸,颇有几分威严。
那小虾兵不由抖了抖爪子,而后磨磨唧唧地爬了起来,两条须子都耷拉着,委屈巴巴道:“陈大人。”
这模样看的陈煜也不由笑了起来,又道:“快去禀报龙后罢,龙子这是去碧波湖接我,稍后我们便来。”
那小虾忙弯了腰应了一声,转而往回跑了,此处有陈煜在,他还是极放的下心的。
见他身形远了,白熠却道:“陈煜,你且先过去说清楚罢,我带它先去寝宫,看有什么疗伤的丹丸吗?”
说着,便朝东偏殿走过去,却又想起甚,又唤住陈煜,嘱咐道:“寻几个人为螣蛇洒扫一下西偏殿,便让他住在那处。”
陈煜不由微微一怔,东偏殿与西偏殿隔的距离不近,看来,龙子对那螣蛇用情并不深。
如此甚好。
白熠一路往东偏殿行去,螣蛇见他行踪,便也要跟上去,陈煜却是勾唇一笑,以一介凡人之躯挡在螣蛇面前,口中只道:“殿下已嘱咐了大人的歇息之处,大人请随我来罢!”
他心中料定这螣蛇不敢在此处对他动手,故而说的也直接的很。
螣蛇眉头紧蹙,看着那白衣少年越来越远,却是冷哼一声,到底没有跟上去,随陈煜离去。
而另外一边,白熠才进了东偏殿,便看着前头来了个姑娘,一袭水蓝流光裙,真是玉珠。
想来龙后应当知晓他回来之事了,玉珠眼眶红红,见了白熠,不由心中略带了几分委屈,口中只道:“殿下出去竟也不与奴婢提起一分,莫非这几十年过去,殿下便将玉珠当做全然的外人了吗?”
如此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而小黑在他怀中,却是对着那玉珠低吼着龇起了牙,一时间,白熠只觉头痛,抚着那小黑茸茸的脊背,口中忙道:“怎会?昨晚我忽而想起一事,这才离开,那时众人皆歇下了,又怎好打扰?”
如此说着,不由低头看了看小黑,见它此时乖巧了三分,又道:“你去拿些治骨伤的药物来,陆地上走兽能用的,切记要寻些好的。”
玉珠应了一声,不由带着几分好奇往白熠怀里瞧去,龙子什么时候竟养起了走兽?
但如此一看,她不由倒吸一口气,这小兽一双眼眸寒光微露,看着让人心中竟是不由微微一颤。
想来——应当龙子选的灵兽吧。
玉珠如此想着,便撑着微软的腿,连忙退下了。
那“灵兽”见她终是不在此处做这电灯泡了,心中愉悦三分,低头便在那小少年细白的手背上舔舐一番。
他舌头带着倒刺,但他如今体型尚小,倒不曾痛,倒是将白熠弄的微痒,不由笑着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口中斥责道:“莫要闹了。”
如此说着,便顺手在一旁捡了个大贝壳,将他放到了里头,又道:“你好好趴着,等下我为你上药。”
看这小黑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瞧着自个儿,竟莫名觉得心中安定的很。
饕餮:算了,我媳妇儿说怎么就怎么罢!
不过,如今他还有个较为重要之事,他并非是幼生兽,如今到了此种状态,究竟为何?
且,世界为何不曾崩塌?
莫非只因那假螣蛇如今尚且活着?
饕餮如此想着,不由抬头看了看白熠,白熠见他目光,亦是唇边浅笑。
他要护着小鸟儿,亦定然要杀了那假螣蛇!
第97章 破绽
小黑的断骨需得好好将养,如今只得用竹片固定了,让他难以再受伤。
白熠看了它半晌,忽而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口中只道:“是我对不住你,让你伤了。”
饕餮知晓他是为那螣蛇挑担子,心中不知怎的,便起了一阵无名火,但那白皙手腕就在自个儿嘴边,他却难以下的去口。
遂,便又是极没骨气的在白熠手腕上,轻轻舔舐两下。
白熠不由勾唇一笑,一手便抚上他毛茸茸的脑袋,口中只道:“你原谅我了?”
见他笑意盈盈,饕餮又垂了头,往他怀中滚去,小鸟儿的味道竟是莫名的让人安心……
“殿下!龙王龙后要在澄净殿举行晚宴,宴请那螣蛇,殿下可要去?”
玉珠忽而在门前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举行晚宴?却也是,那螣蛇的地位不一般,如今来了此处,他原先对他的安排便是草率的很了。
若晚宴他还不参加——如此想着,遂道:“我定然是要去的。”玉珠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便去禀报了。
而白熠同这小黑玩耍一番,正想着看天色出门之际,却不料这东殿之中竟又来了个稀客——陈昱。
白熠见了他,心中带了些微微讶异和几分坦然,他想着总会与陈昱相谈一次,但没想到,却是陈昱亲自来寻他。
陈昱也扯了扯嘴角,却不怎的好看——他如今实在笑不出,便直接了当地问了一句:“你所爱之人,当真是那螣蛇?”
他这话问的太过直白,白熠都不由微微苦笑,两人皆未注意,那小兽亦是一脸紧张地盯着白熠——当然若是能从一脸毛当中分辨情绪的话,他们会发现,他此时已然紧张到了极点。
白熠微微垂眸,在脑中过了一遍来到这世界之后地种种事,最后却是道:“大约是。”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便是他自个儿都颇有几分不齿,果然,便看那陈昱一双长眉蹙起,口中带着几分斥责:“只是如此?若你自己都不能确认——不若趁早理清楚些。”
那螣蛇不是旁人,他来头大的很,若白熠如今喜欢的只是个凡人,他是万万不会担忧,但如今这人,对整个北海都存在着威胁。
龙王于他恩情深重,他需得弄清楚这其中种种。
白熠何尝不想清楚,不由亦是喟叹一声,又将小黑往怀中揽了几分,满心忧虑道:“我先前却是遇到一个螣蛇,与我情意相投,但如今,他却是变化颇多,他似多情,却是无情为本,与之前的螣蛇,竟是判若两人……”
陈昱不由听得一头雾水,便道:“人的性子总是有些许变化……”他本也未曾想要劝白熠,且巴不得白熠与那螣蛇快些地离间才好,但如今总要安抚几分。
说这话,却忽见白熠竟也是唇角微动,渐渐拼出一句话来……
陈昱仿若无事般垂眸饮下一口茶,而后道:“若你二人相爱,自要坚持下去。”他话锋转的这般快,那小黑几乎要扑上去咬他,却被白熠强硬地按在了怀中。
陈昱看了看天色,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口中道:“那我们便过去罢,今日龙王可是将整个龙宫之人俱是请到了澄净殿。”
白熠不由眉头微皱,他思虑片刻,这才道:“我如今风尘仆仆,身上的法衣被小黑弄的不成样子。”
“如此罢,你且先过去,我稍后就来,切记,定要让母后准备好酒,平常的酒可是入不了螣蛇之口。”
他抓着陈昱的胳膊,口中一番话轻巧的很,然手下却是用力的很,陈昱也算是个练家子,都不由觉得一阵疼痛袭来。
他重重点了点头,口中只道:“此次,定要让龙后将那醉神仙拿出来,不然,螣蛇大人说不得还以为咱们这龙宫之中没有好酒呢!”
一双冷静的凤眼看向陈昱,白熠勾着唇,微微点了头,而后才道:“我稍后便过去。”
那陈昱急急便离开了,白熠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兽,忽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看你——倒是很像一个人,等下可能帮我个忙?”
饕餮努力点头,哪怕他现在没脖子,点头仿若要翻跟头。
白熠不由笑了起来,却是忽而伸手一点,那不起眼的小黑兽便被笼罩在一片碧蓝光芒中,饕餮只觉浑身暖融融,好似被泡在那温泉中,不由敞开了手脚,一副舒适模样,然鹅,耳中却能听得见几声磕啪声,仿若骨头的动静,令人略有些毛骨悚然。
待那声音静止,已然是一刻钟之后了,小黑兽原本悬浮在半空中,这声音停止后,他身躯亦是极速下坠……
但落地之前竟是被小鸟儿接住了,白熠接得住他的脑袋,接不住他的身子,因为如今的小黑,已然被他变作了另外一番模样。
如此看着小黑,白熠不由微微愣怔,心中只道——竟是如此相像。便不由笑了笑,在面前召出了一面水镜,笑道:“看你如今,可是威武?”
而那小黑抬着头,看着面前的水镜,亦是仿若爪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这竟是他的成年体模样。
如此说也不是太准确,正是那幼体过渡成年体的模样,在饕餮的整个兽生之内,可被誉为“过渡期”,亦可被誉为“尴尬期”。
正是他打死不想让白熠看见的模样,饕餮不由转回了身子,心中略有几分忧伤——不知道凤凰有没有掉毛的时候?
然,如今的白熠倒是当真没几分嫌弃的表情,他正是惊喜的很,心中道,这小兽竟成了他的救兵!
遂,便低头与这小兽匆匆说了一番话,想了想,又在自个儿脖颈中将那一片血玉挂在了小黑脖子上,口中道:“我信你定能做到。”
而后,一双凤眸却是弯弯看着小黑,又揉了揉他如今略有些掉毛的脑袋,只道:“小黑也放心,白熠在此发誓,定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饕餮看了白熠半晌,不由扑倒他,舔了舔他的脸颊——本尊便是身陨,也定不会让你受伤。
他最怕的不是两人共死,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生离,一次又一次地寻觅与等待。
两人如此便算是达成协议,小黑留在此处,与白熠约定时候行事。
如此,白熠置换了法衣,一人便匆匆去了澄净殿中。
众人皆已然到了,澄净殿中熙熙攘攘起来,却没什么人胆敢近那螣蛇的身,他浑身散着冷气,仿若在宣告需得他距离三丈外。
并不时的问一句龙王白熠此时在何处,直将龙王问的满头汗水之时,那门口才有一个人影缓缓行来。
他竟是着了红衣,一张清雅面貌,青丝微散,便好似是一截竹上头开满了艳色的彼岸花,但却着实让人移不开眼,只觉他好似是火中踏出的妖精,落到水中,竟还撩地火焰四起。
龙后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不由偏头冲着龙王喃喃道:“今日的熠儿怎的如此奇怪?”
龙王也道:“熠儿当真是从未着过红衣,如今是为何……莫非是因为这螣蛇?”
两人一头雾水,心中只想着,便是要迎接这螣蛇,也无需改了自个儿喜好,何况,他们总觉得,熠儿着白色还是更清隽些,这红未免有些过于艳了。
陈昱却是不由拈起了酒杯,一杯酒直直饮下,他便是不去看这白熠,心中却也能觉出三分肃杀。
红色,不正是此用?
白熠唇角带着几分笑意,却是见过了龙王与龙后,直接在螣蛇身旁落了座,口中只道:“怎的不用酒?这些可是母后专门拿出来珍藏的佳酿。”
说着,已是伸手拿过酒壶,为螣蛇与自个儿各斟满了一杯酒。
不等螣蛇说什么,又伸手拿起酒杯,口中道:“我便先干为敬了,这酒饮了,你切莫忘记了当初与我所说的话……”
螣蛇还未饮酒,脑袋便不由隐隐痛了起来——什么话?那畜生竟曾与白熠说过什么话?
可如今他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将那杯酒拿起来,口中说着:“自然不能忘。”酒杯轻轻一举,他只是眉头微蹙,便整杯饮下了。
而后却是又道:“不过,如今却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不知当初是什么话,便只能如此诈他一诈,看这凤凰能说出什么。
果然,只听白熠略带了几分怒气,忽而拍桌而起,口中只道:“与我成婚,你只是说说而已?!”
龙王与龙后亦是不由惊讶起来,不由在心中结结巴巴地重复——成婚?!我这未成年的儿子要和一个老妖怪成婚?
坚决不允许!
但他们的话还未说出来,便听那螣蛇道:“成婚之事,不可儿戏。本尊自是认真的……不过,此时却不是时机。”如此说着,他只觉脑袋沉重,额间亦竟见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