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再折回来,等着这螣蛇的吩咐。
“便如此,你让那猴儿将果酒同烈酒一同拿来,有多少便取多少,你们一同去取。”
这话不由将那小蛟龙给震着了,不由结结巴巴问:“都……都取来?”
螣蛇微微抬了眼眸看向他,他一双黑眸仿若深不可测的深渊,令人在这暖风中都不由微微一颤。
故而,还未等他说什么,那小蛟龙便撒腿跑了,急急忙忙去寻那猴精,心中埋怨自个儿当真是多嘴!
那猴精一听此消息,简直是若丧考妣,抽抽搭搭几乎要哭出来,差点便要下定决心搬走了!
奈何他的猴子猴孙却都在此处,若没了这螣蛇的威压,恐有不少的灵兽来往于此处,令它们也难以安宁……
如此一番抉择,只好带着那众多小蛟龙去了猴窟之中,待众龙将手中带的瓶瓶罐罐都装的满满的,猴窟之中的大酒池也隐隐见了底儿。
直将那猴精痛心地抬不起头,走不动步。
这酒一一都运到螣蛇的碧波池,直将他的整个儿池子都堆得满当了,这还不算,那岸上都要挤得没甚落脚之地了,一众小蛟龙还往里头摞着。
螣蛇唇角微抽,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大,众人耳中却挺得清清楚楚:“都下去,今日起,本尊要闭关,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一众小蛟龙看看自个儿手中尚还抱着的酒罐,刚想开口,却觉得自个儿身子一阵轻,不一会儿,众人便俱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外头。
而再往那碧波池看去,只见洞口迷迷蒙蒙,好似一层迷雾缭绕,正是老祖宗布下的迷障。
众人抬头看着,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敬佩与自豪……
有道是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陈煜未曾想到不过是一次学艺,他与龙子连这师傅的面貌都未曾见上一面,白熠便被直接关到了山洞之中自学去了。
而他自个儿,便只能在这外头,看春花秋落,评一世繁华。
忽而一日,他听着那洞中有些许动静,便匆匆奔过去,但他到了,众小蛟龙也围到了此处,山洞旁被围的团团,但等了一日又一日,却也未曾见有人出来。
那碧波池洞口的弥障也是半分未消,不由令众人心中失望无比。
此时,便已然是三十五年已过。
而此时,待众人散去,在那碧波池中,一个黑衣男子却是正缓缓醒来,他面貌英伦,长眉入鬓,一双黑眸仿若深渊般莫测,正是那螣蛇之尊。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便听着又有什么咕噜噜滚动起来,接着便是清脆声响,他便嗅到一阵子极诱人的酒香!
他不由往那处偏了头,却见正是自个儿手中的一个空酒壶,应是自个儿醉了,手中酒壶滚出去,直接撞破了那蓄满美酒的酒壶——这才引得满山洞之内俱是醉人酒香。
周炎不由勾唇一笑,又支起上身抻了抻手臂,口中不由喃喃道:“如今也不知睡了几日……”
说罢,忽见自个儿的衣角上竟是布满了灰尘,眸中才带了几分疑惑,遂,指尖轻弹,一个驱尘咒便落到身上,衣物瞬间没了一粒尘土,光洁如新。
而后,他忽而似想起了什么,便挥手点了点这面前凹凸不平的山洞墙壁。
恍然间,这墙壁上便映出了一个少年的背影,他脊背挺直,身上竟是未着什么衣物,仅一袭如瀑的青丝将如雪般细腻的脊背掩了,看着着实是勾人地紧。
周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竟是狂跳起来,他只觉得喉咙一紧,口中干渴起来……
他顺手捞起了身旁的一个酒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而后,直起身子,跌跌晃晃地往前走去!
那处便是墙壁,他好似忘记了一般,直直便伸手过去,也是奇了,他的一双手竟未被那墙壁阻挡,他便整个人直直地穿过了墙壁,进入了另外一处地界儿。
那少年好似丝毫未察觉到身后竟是多了一人,他依旧盘腿坐在蒲团上,纹丝未动。
周炎站在背后看他,竟是久久未动,心中微微发紧,他如今明明可用个缩地成寸到他面前,但一双手却好似不能动似的。
最终,周炎缓缓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最终停留在这少年面前,他不由皱了皱眉头,伸手便将这少年挡住面庞的发拨开,但面上却不由得略过一丝失望。
这张脸精致俊美,好似一个水中精灵,但却并不是他想念的那个模样。
而与此同时,那少年睫羽微颤,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眸。
第90章 桌上有一坛酒
那少年眸中泛着一层澄澈蓝光,此时却是带了几分疑惑,他眨眨眼,口中不由道:“是我的错觉吗?”
怎的方才觉得这处好似有人?
他不由伸了手,葱白似的指尖探向自个儿的脸颊——好像,有人触碰他。
如此一番活动,他也发现了自个儿的怪异之处,以往那粗笨的短腿与胖爪子竟是不见了,他垂眸一看,不由一张脸微红。
原来长久岁月中,他身上的衣物并非是那法袍,如今已然随着岁月更替,成了一堆布片,落在地上。
他好似,也长大了些许。
原来这少年正是白熠,他在此闭关,心中本就是想着需得学些本事,再去寻饕餮,然打坐时,便愈发地专心,却不觉,竟是三十多年恍然过去,即将成年的他如今也换了一副少年身量。
白熠心中微喜,唇边也不由噙了笑意,他看着自个儿赤坦坦的身子,忽然长臂一挥,只见此处水汽便缓缓凝聚起来,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面碧汪汪的水镜。
他的模样,便整个儿映在那水镜中,看似骨骼纤细,实则内中有力,匀称的很,已然不是那个小胖子模样,如今拔高了些许,看着倒是顺眼了些,这模样倒与自个儿原先没什么相似,却也称得上相貌堂堂,不过大约是在这山洞中,长久未曾出去的缘故,肤色显得太过白腻,倒是凭添了几分文弱阴柔。
幸好龙王来之时曾给过他一个储物袋,里头一应物品俱全,倒也不担心,出去时,还要被人看个精光。
他反手一伸,如玉的掌中忽而便多了一套衣物,雪衣蓝领正是龙族一宝,婆娑装。待他将衣物着身,便是螣蛇都不由吸了吸口水。
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年?他眉目如画,身姿若水,却又带着几分刚强,最最让人受用不住的,便是那双微蓝的双眸,水光潋滟,只让人看着,便想将他藏起来,当做至宝,再不想让旁人瞧见一眼。
白熠收拾好行装,这便往那洞口走去,当初将他关进此处时,那小蛟龙所说便是他打开这洞口禁制之时,便将那玉简内的东西学的差不些许了。
螣蛇挂在碧水池的墙壁上看着他的动作,为自个儿方才竟突然逃了,心中略觉颇为不可思议,如今见他要出去,这才不由蹙了眉头。
只见白熠伸手,一道无形之力便发出去,落在这禁制之上,这禁制便微微松动了些……
螣蛇这才道不好,他初始只随意布下一道禁制,照如今的状况,恐最多十来下攻击,这禁制便要大敞而开了。
但忽而,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唇角便不由微微勾了起来,看那白熠又一次攻击禁制时,他伸手竟是拦截下了这一击。
故而,那禁制虽是光晕流转,但却没半分攻击落在上头,白熠亦会疲累,如此攻击了几十下,只觉得体内灵力不济,口中也不由喃喃道:“这螣蛇究竟是布了个什么禁制?”
他自觉如今实力尚可,但竟是连区区一个禁制都难以突破,不免令他灰心不已……
螣蛇听着,在墙壁那头微微一笑,手中拎起一坛酒,口中不由道:“天荒地老的禁制罢了。”
话音方落,便将酒坛举起来,悠哉地饮起了酒。
螣蛇唇边噙着笑,心中依旧是隐隐震荡着,他可丝毫忘记不了,方才那少年攻击的手法,竟是同他的小鸟儿一般无二。
他笑了起来,口中缓缓只道:“这次送上门来,你便莫想再躲开我了。”
至于上一世的事,总有一日,他会同这小鸟儿好好清算一把。
白熠丝毫不知自个儿这蒲团后的墙壁竟还有一人在窥探他,他微微叹息着,又重新坐在了那蒲团上,看着面前好似难以突破的壁障,微微叹了口气。
如此,出都难以出去,还谈去哪儿寻饕餮!
说不定待他哪日出去这地儿,饕餮那家伙早就身边有了一窝小崽子——他上一世便极为热衷于生崽子。
如此想着,竟也静不下心来,便在那平月洞中踱步,缓缓转起圈儿来。
这平月洞中还有颇多的碎石,白熠看着这周边的碎石,不由唇角勾起了一分笑意,而后只见他用这碎石拼拼凑凑,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副景象。
但他勾的东西看着混乱的很——至少在墙壁后头偷窥的饕餮没弄清他到底做的是什么。
然,没过片刻,他忽见这白熠身形微微矮了下去——也并非是他矮了,而是有一棵树正在白熠的身前,愈发的高大起来。
它的树干渐渐粗壮,树叶铺展开来,而后那树上竟是在一瞬间缀满了灼灼花朵,似一把把小扇子,看着漂亮的很。
饕餮认出来了——这是一棵合欢树。
他们乍来到不知名之地,那时他成为天帝之尊,而他的小鸟儿,却成了一只小狐狸。
他们初次下界,那处的院子里,便有一棵合欢树,开的极盛。
只可惜……
他忽然想起白熠落下诛仙台的那一瞬,而后再想想,那时的小鸟儿肯定在笑他蠢笨,竟没第一眼将他认出来。
待饕餮再转眼看过去,却见那平月洞中已被白熠变作了一栋房屋,那合欢树便开在屋子里,他也不嫌拥挤。
坐在一旁的石台上,口中不无可惜道:“此时有月有花,只可惜,少了美酒和美人……”
微蓝的眸看着那花儿,只一句话却是将饕餮气了个半死,他竟还想要什么美人?
当真是胆子大了!
他心中愤愤然,却又不能此时冲出去问这小鸟儿要个说法,只能将那琼浆当做白水一坛一坛往腹中灌,当真是憋屈无比。
白熠看着空荡荡的石桌,又是微微叹了口气,他忽而走了两步,将地下的三个小石子捡了起来,放在他变化出的石桌之上。
略大些的做酒壶,小一些的便做酒杯,如此又变化出了一套白瓷的酒具。
他拈着空酒杯,对着同样空荡荡的石凳,口中只道:“饕餮,我敬你一杯。”
周炎在他背后缓缓笑了起来,又是一罐酒拎过来,口中沉声只道:“好。”
便掀了盖子喝起来。
白熠却是叹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直直往房里走去,周炎眼神不自觉的跟着他动,见他开始宽衣,竟是要歇息了。
——这许多年竟还未睡够吗?
他如此想着,心中确是微微一动,而后,唇边便吹了只小小的瞌睡虫过去。
白熠这本不想睡的,当下也睡得沉了。
而便在他变化出的床边,一个暗影便缓缓显现出来,这是个高大的男子,他墨发逶地,本是一双锋利寒眸,此时却带了几分柔情看着那床上的小人儿。
他一手撩了他的发,口中喃喃只道:“原先只以为我在寻你,未想到,你却也为了寻我,付出许多。”
如此说着,心中柔情更甚。
他看了白熠半晌,便也合衣横卧在白熠身旁,将他揽在怀中,看他一副睡颜安然如斯,只觉此生静谧美好。
谁知到了半夜十分——也不知是不是半夜,统归周炎觉得自个儿怀中的小鸟儿微微热起来了,大约已抱了许久……
便听得轰隆一声,四处变化的东西变都要烟消云散,幻化成本来的模样!
白熠这壳子本就底子不好,如今修习了几十年,虽说扭转了些许,但也尚未稳固,便将自己当做从前一般,用起了变化之术,但这持久与效果,却真真是差强人意的。
周炎尚且还带着三分迷糊,忽听着怀中的小鸟儿嘤咛两声,便豁然清醒过来,抱着那白熠滚了半圈儿,整个人成了小鸟儿的坐垫。
过了一会儿,也未见他有任何动静,不由自个儿笑起了自个儿,先前喂了小鸟一只瞌睡虫,足够他睡个一天一夜的,便说这小鸟儿醒了,自个儿也不必如此紧张啊。
他看着这恢复原样的平月洞,忽而大手一挥,便见先前的东西又重新规整来。
不过,那树……
周炎微微挑了挑眉,他先前在那碧波池中时,还未觉得这树有什么,如今看看,却觉这树并不应是这幅模样。
他左右想,这处缺了什么,忽而看到白熠,才想起——今晚的月色甚好,不若同饮一杯?
缺了那晚的月光。
他便伸手点了这平月洞的洞顶,只见这顶部缓缓地暗了起来,渐渐的没了一丝色泽,而后,从那暗色的洞顶中,却是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露出。
中间有一明晃晃的圆盘,正是月华如霜之时……
“唔,天亮了……”
白熠眯了眯双眸,看外头晨曦微露,透过窗子洒在脸上,但只一瞬,他脸上的迷蒙便尽数褪去了,留下了仅有疑惑与惊诧。
天,为什么会亮?
他昨日是做了个幻象,按说今日便该消散了(饕餮表示:小鸟儿,你高估自己了),可如今看外头,却着实诡异地很,竟是日升月落,天道循环起来。
他缓缓踏出门槛,目光不由落在了门前的石桌上头,令他微微蹙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