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来了。”白熠口中应着,便走到小桌一旁,他一边喝汤,一般开口打探:“师太,我这段时间也不曾出去过,外头就没有什么大事?诶,自己在这里真是好生无聊啊。”
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仿若立马便要垂泪一般,看着可怜巴巴。
那明玉师太不由心中一软,心想,她到底还是个孩子。本还想给这个青如讲一讲佛经,转而却笑了笑道:“大事?也没什么大事,哦,再过个十来天就到乞巧节了,到时候,住持也会将你们放下去玩一玩。”
白熠本是想问她关于皇帝祭天的事,但如今听明玉师太说乞巧节,不由微微瞪大了双眼:“尼……咳,我们也可以过乞巧节?”
他不由有些惊讶,口中想说尼姑也过乞巧节……突然想到,自个儿如今的身份也就是个小尼姑,便有些啼笑皆非了。
明玉师太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不可的?我们已经是佛门中人,但你们还小,你们想怎样选择,住持都不会强留你们的。”言下之意,竟是还赞同这一群小师太还俗嫁人的。
只不过——穿针引线,实在不是白熠的强项。
第75章 你这双眼是脏的
明玉师太分毫没看见白熠脸上的拒绝之意,口中还在唠唠叨叨:“你模样这样俊,到时也寻一个好婆家,不嫌弃你做过姑子的,你们都好好的,我便也能将这颗心放下了……”
白熠不由汗涔涔,连忙道:“师太,我是一心向佛,想留在此处的。”让他乞巧节出去和一帮小丫头比拼才艺吗?他是做不来,还不若这个杏林庵清净些。
前提是,那个皇帝什么时候来,他需得避开,不然这青如的命,怕当真是改不了了。
明玉师太不由带了些许惊讶看了白熠一眼,转而笑了起来,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眸落在了白熠的青丝之上,口中只道:“贫尼竟没有瞧出来,小施主竟是这一副向佛之心。”
这自然是打趣他,要知道,当初澜庭来到此处可是拼了命不让剃度,如今再来谈仰慕佛法,却抛不下这三千烦恼丝,岂不是自相矛盾?
白熠勾了勾唇,也有些笑不出了。而明玉师太起身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放到提篮中,口中只道:“我不便在此多留,你且吃着,我晚间再来看你。”
“我晚上不怎么用餐,师太不用麻烦了。”白熠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只道:“这些就够了。”
明玉皱了皱眉头道:“这哪儿行,且不说到时候都凉透了,你如今正在长个子,可不能这样糟蹋身子,听话,晚上我给你带点吃的来。”这样说着,她忽然笑了笑,又道:“你不是一心向佛,那我再拿一本佛经来,你在此消遣吧。”
白熠不由苦了一张脸。
明玉实则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她唇边带着笑意,心中还甚是愉快,转身离开了桃林。
这小茅屋中,便又只剩下了白熠一个人孤孤单单,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准备继续将那些吃食消灭掉……
刚坐回去,他忽然想起一个人——这桃林外头的刀疤脸男人,他如今对着明玉师太不敢问的太明确,但有些事,他却能通过那刀疤脸得知啊!
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白熠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迫不得已又去翻那本澜庭记,说实在的,这上头还是讲述的比较齐全的——这人是个方脸,面上有一道疤痕,正正在眉间,仿佛多了一只眼睛一般,颇显彪悍,因着自小练武,他身量亦是结实的很,此时正跪在澜庭面前,沉着嗓子道:“恩人救了王罡,从此以后,王罡愿随主人身后,为主人复国献一份力!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王罡,听这名字也是个极刚硬的汉子,在澜庭记的中篇,这王罡为了澜庭挡了一剑,真真应了救命恩情以命还,当是值得信任的。且,好在澜庭记中,澜庭并未和这个人发生什么,他也能正视这人,好好问上几句话。
白熠舒了一口气,便将《澜庭记》合了起来,塞到铜镜后头,转身向外走去。
那刀疤男王罡果然在这桃林的边缘处转悠,见到白熠他不由换上了一脸无奈模样,白熠只得提前说:“王罡,你随我来一遭,我有事问你。”
知晓他并不是想要出去,王罡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道了一声好,左右看了看,四周并没什么人,便跟在白熠的身后,往前方走去。
在此等地界,他总要提防着,有没有人会对这个前朝唯一的太子心怀不轨。
两人进了屋,王罡又连忙转身将门拉上,拴的结结实实,白熠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嘴角微抽,要不是这书中描述——王罡是个极忠心耿直之人。他几乎要怀疑,这人究竟是想要对澜庭做什么了。
不过,就算他将这门窗都关的死死的,如今进不来一只蚊虫,但就此地的隔音条件来说,便是他们压了声音说,在外头即使不是刻意去听,也差不多能听的清楚了。
王罡做好工作,转身便要跪倒在白熠面前行礼。
白熠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口中只道:“莫要行礼,如今不同往日,便与平常一般即可。”王罡听他如此说,再想想这个少年往日的风光,不由心中百味杂陈,仿若宣誓般:“主人放心,便是豁出去王罡这条性命,王罡也定要助主子夺回自己的东西!”
这人倒真是忠心地紧……白熠不由想,伸手便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口中只道:“你且坐着。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王罡应了一声,矮身便坐到那凳子上,却只听得吱嘎吱嘎两声,这凳子竟是有些支撑不住,将要散架,他连忙又站了起来,一张英武面孔瞬间涨地通红,竟带了几分结巴道:“主人、主人便说吧,我站惯了。”
白熠不由苦笑不得,这屋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便说王罡这人魁梧地紧,但也不至于坐都不能坐吧?!
“你坐到床上,我只是同你谈谈话,又不是训话,你便坐着听就好。”白熠不死心地指了指另外一个能坐人的地方,那小床虽不是多么敦实的模样,但总不至于还坐不得一个人罢?
王罡一张脸几乎成了猪肝色,他抬头看了白熠一眼,想要拒绝,但,见他面色坚决,也只好呐呐地应了一声,一个魁梧男儿,便仿若个大姑娘一般,轻轻地坐了半边床。
白熠便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这个王罡,口中问道:“你最近,可有那里的消息?”
那里?王罡听到这两个字,一张脸便紧绷了起来,左右想想,却也没什么关于皇宫的消息,便道:“老爷府上没什么消息,最近风平浪静,只是有个小厮偷了些银子,被管家处置了。”
最近朝中将户部尚书直接给撤了下来,府中搜出白花花的银子,好似小国库一般,引得众人震惊,那皇帝竟也不顾忌,一剑便将那户部尚书的脑袋砍了!除了此事,便也没有其他较大的事了。
白熠聪明的很,眉头微挑便能考虑个大差不差,而后又叹口气道:“竟只是这样吗?怎么我最近却是听说,管家准备来此探望我?”这管家自然便是皇帝的代号了,他不论是上位多久,在这个澜庭的心中,仍旧是以管家代称,待有一日,他这个主子归来,管家又怎样,便也只能乖乖将这个家交出来!
看王罡面露疑色,他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我是一心向佛,不欲听从管家的话,回去府邸……”如此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了门口。
前头说了,这王罡进门时,已然将门栓的紧紧的,他转眼看过去,竟是透过那白纱窗看到了一双黑眼睛!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她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便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罡也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伸手将那门扯开,门打开后,他不由微微一愣,门口的人竟还未走,她一身青衣,头上也戴着一顶青布帽,一手捂着脚腕,好像伤到了,一双眼睛带着几许水意看向王罡,看着楚楚可怜,竟是他今日在桃林中偶遇的那个小尼姑。
“你、你怎么又来了这处?”王罡皱了皱眉头,粗声粗气道。
青月冷哼一声,一双眼珠紧紧盯着后头出来的白熠,口中嗤笑道:“哟,你一个男人能到尼姑的床上坐一坐,怎么我就不能过来看看我这姐妹了?”她如今只觉的好似遭到了欺骗,心中充满了愤怒,不由冷笑道:“我这妹妹的滋味如何?流连忘返吗?”
但谁骗她了呢?谁都未曾骗过她。
王罡全然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不由一张脸又涨的通红,咬着牙瞪着眼,一双手已然举起来了,却见这眼前的人是个女子,心中不由复杂无比,怎样也打不下去。
白熠微微挑了眉头,在心中将“姐妹”这两个字缓缓咀嚼一番,心中不由道:这个女子,应当就是那个青月了。
他对这青月也有极为深刻的印象,只因在那《澜庭记》之中,这青月可不仅仅是出现过一次两次,她先是嫉妒这个红妆青如太过娇艳,而后听闻了皇帝要来祭天之事,竟设计同皇帝在这祭天当日,不得不留在此处,且与她春宵一度,自然,她后来也入了宫,虽不是如想象中的这样得宠,却也算是富贵荣华,无限尊宠了,到此时也便不说,她与皇后斗到后的结局了。
有事想想,她还极为恨自己,当时若是下狠心将这个青如杀了,而不是在将她赶到林子里,说不定,皇上就不会碰见他,这后宫之中,也便只有她自己,是皇帝的心尖痣了,她认为那皇后,不过是那凤位上摆一摆的棋子,所以才会输的凄惨。
说到这里,诸君可能也看得明白了,这青月便是如此一个小尼姑,她自私,心肠而冷毒,在杏林庵中过惯了苦日子,却是极为希望一步登天的走法,但却从没有人告知她,有些东西不是银钱买的来……
白熠笑了笑,口中只道:“青月,说话不要这样刻薄,此人乃是我之义兄,为何便不能同我一室相处了?”他眸光冷厉地看向青月,却将那青月看得微微一抖,只觉浑身发冷。
“我以往也曾听过一句话,清者见清,浊者见浊。”他勾着唇笑,只一双凤眸仿若寒冰中挖出来的。
“你这双眼是脏的,看什么都不会干净。”
第76章 他来求姻缘?
青月听他如此说,竟张口便骂:“贱人!你说什么!你不知道多脏,你竟还敢说……”高亢尖利的话音忽然戛然而止,原来是王罡听不下去,直接给了她一个手刀。
这个老实憨厚的汉子看着面前双眼紧闭却依旧清秀的女子,不由皱了皱眉头,完全想象不到——方才那个发疯撒泼的人竟然是她,他不由转头看向了自家主子。
白熠只对着他挥了挥手,口中道:“将她送到师太那里吧,莫要被人看到了。”如此说完,便要转身回去,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也未回头,口中只道:“家中的事,你也去打听打听,若是老夫人要来烧香拜佛,管家估摸着,也是要来此处的。”
王罡连忙应了一声,便俯下身将那青月一把捞了起来,往桃林外头走去。
而白熠走回小茅屋,便将房门合拢了,又专心致志研究起了那一本《澜庭记》,掠过其中半数的艳情描写,其余的东西还是值得关注的,他如今到底是不是到了这本书里面,便看此次皇帝会不会来此祭天了。
一过三日,外头一片风平浪静,那明玉师太整日来此送餐,也未曾提及什么有用的信息。王罡出去打探关于皇宫中的事,已然三日未曾归来了,外头又换了个他并不认识的青年在桃花林边缘晃悠,至于那青月崴了脚,需修养上几日,暂且也倒是让自己落了个清闲。
后来,白熠便拜托明玉师太为他寻些纸笔来此,他在此处甚是无聊,便只能写写画画,消磨消磨日子。
白熠画人像很有一手,当初在无色天,数万年,他也为众神画了不止一副肖像,不过……在这地界旁人他不识得,又不好自个儿画自个儿,他还未曾想好,人都说,落笔成画,他一笔下去,心中便微微一突。
那笔尖蘸着浓墨,一笔一笔在宣纸上晕染开,只是寥寥几笔,便成了一个男人的轮廓,他眉似刀削,斜飞入鬓,一双眸深的仿若幽幽古井一般,直直看着白熠,一张薄唇仿若要说什么一般——但他终究只是副画。
白熠看着眼前的人像,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竟将饕餮画了出来,他伸手想要将这画撕了,那墨汁还未干,便这样染上了他的指尖——触感微凉,他又犹豫了。
“主子!有消息了!”正此时,这一声喊仿若平地炸雷一般响了起来,桃林之中匆匆走出了一人,他眉间一道疤痕,极是容易辨认,正是那王罡,他额头上还滴着汗水,只道:“主人说的果然没错,那管家狼子野心,竟当真要来此‘探看’主人!”
那本书果然是这澜庭的命路——白熠不由这样想。
但究竟是谁撰写了那本书,谁又如此早地知晓了天机呢,白熠心中不解,他且还不知晓,如今有个词很是流行,名为:穿书。
“好,他来,我们便避。”且先做好了准备,总不能打这无计划之仗。“可知晓他何时来吗?”
“乞巧节。”王罡只道:“那边的老夫人乞巧节想要出来凑个热闹,听闻此处菩萨灵验,便硬要来此,管家为表孝心,会一同来此。”
白熠便点了点头,既是乞巧节,距乞巧节还有七八日,他们还能好好筹划筹划,只不过,这书上讲是皇帝祭天,如今怎的会是皇太后也一块来了?是不是,自己若是待在这桃林之中不出去,应当就能解了澜庭太子的这一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