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倒是十分淡定，给他们解释道：“信仰力的作用很大，一些传说里，甚至拥有造神的能力。这些东西受到信仰力的吸引，才会爬进去。”
　　一般寺庙道观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真正神明吸收的信仰是纯洁干净的，不像邪神像，吸收的都是人的**、憎恨、痛苦，所以吸引来的都是些邪物。
　　鬼仆和公主裙两个仿佛夫唱夫随的小两口，齐齐挪开视线，望向程杭。
　　公主裙替鬼仆发问：“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人？”
　　鬼仆无法违抗炼化者的命令，但他们都见过炼化其他鬼魂的场面，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人品不行，但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很厉害。
　　他们怕程杭跟对方斗法，可能占不到上风。
　　程杭见他们目光真挚，是真的担心自己，心头一暖，胸有成竹道：“你们看着就是了。”
　　鬼仆和公主裙的目光微亮，就看见程杭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片刻后电话接通，程杭：“喂，警察局吗？我举报！有人宣传封建迷信，还在废弃工厂里面开黑作坊，赚了不少钱呢！”
　　才稍微有了点底气的两只鬼：“……”
　　程杭振振有词，“总不能让老天一道雷砸下来，把他劈死吧？人的事情，就交给人去处理。这件事情曝光出去，知道的人多了，他的报应自然很快就会到。”
　　公主裙将信将疑，鬼仆却深吸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没早点走人。
　　一定是脑子抽了才留下来看这人胡闹！
　　说话间程杭把四颗鬼珠一股脑丢进嘴里，紧接着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程杭神色一顿，立即扭头从窗户跳出去，拔腿就跑！
　　公主裙：“？？？”
　　鬼仆：“……”
　　两只鬼还有点懵，后知后觉正要追上去，忽然感应到什么，脚步一顿，飞速往另外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网店的工作人员过来进货，一推门看见满地碎裂的邪神像，工人们也不知所踪，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网店的销量特别大，回头客也很多，一个月就有上万个单子，货物没几天就卖完，但工厂这边没有合法的经营手续，所以每隔几天就要让工作人员亲自过来进货。
　　前几天来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这才多长时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时忽然一个人踩到什么东西，愣了下，低头一瞧，脸色顿时大变！
　　“骨……骨头！这里怎么会有骨头！”
　　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往下一看，当即都愣住了。
　　只见地上厚厚一层白色粉末中，一片惨白的骨头碎块静静躺在他们脚边，如果不是踩到，可能还真的发现不了。
　　店员中的一个女生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这该不会是……人骨头吧？”
　　几个老员工听了，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店里的大仙像灵验，但其实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差评。
　　据说有一次，有个客人就好奇打开了从他们店里卖的诅咒道具，结果在里面发现了自家老人火化时丢失的金牙，于是给他们打了差评，说他们的东西是用人的骨灰做的！
　　不过用人的骨灰做诅咒道具，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当时并没有人相信。
　　店员们也信誓旦旦，说自己每隔几天都要去拿货，去的又不是火葬场，就算真的是火葬场，人家的管理严格着呢，怎么可能让他们拿到人的骨灰？
　　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们这些店里的工作人员还私下里嘲讽过，不说别的，偷骨灰的成本那么高，老板傻了才会用那种东西做道具。
　　小小一包面粉，十来克就能卖几百上千块，难道不香吗？
　　可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当初那件事情。
　　刚才他们进来，在外边还听到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堆蜘蛛蜈蚣往外爬，几个女生吓得够呛，男生们也都脸色发白，打开门又是这种景象。
　　而且工厂里的工人全都不见了。
　　如果这些粉末都是骨灰的话，那他们刚刚吸入的粉尘岂不是……
　　众人脸色一绿，顿时觉得背后发毛，好像周围有很多东西在盯着他们。
　　踩到骨头的员工最先崩溃，“啊”的一声大叫，扭头就往外跑，紧接着就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其他人也疯了一样尖叫起来，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
　　另一边，程杭跳出窗户，很快便跑到了工厂侧边的围墙处，爬到墙边树上正准备往下跳，忽然顿住。
　　只见围墙下方，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静静停在路边，景珏双手插兜，倚在车边，抬头正好与他对视。
　　程杭沉默片刻，回头一看，果然鬼仆和公主裙已经跑得老远，几乎在工厂的另一头与他遥遥相望。
　　程杭：“……”
　　景珏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说道：“好巧。”
　　程杭脸一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岑元九。”景珏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下来，我接着你。”
　　仿佛当年高中逃课，他也是这么倚在自行车旁，摊开双臂等着接住他。
　　当年的程杭每到这时总是十分开心，从墙上用力起跳，重重砸进景珏怀里，然后两人一起摔倒，在树下互相调侃对方“不行”。
　　但如今的程杭只想一个砖头砸下去，然后掉头离开。
　　不过没等他动作，身后忽然传来几声杀猪般的尖叫，他脚下一滑，直接就栽了下去！
　　正正好好落在景珏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景珏眉心微皱，“重了。”
　　程杭：“……”
　　作者有话要说：　　程杭：重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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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

　　第59章
　　程杭直接给了景珏一拳, 便从他身上跳下来。
　　他正想转身离开,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头顶晴空忽然闪过一道巨粗无比的闪电, 紧接着天色一暗，四处乌云聚集到城市上空，黑压压的, 随时都要下一场暴雨的样子。
　　“……”
　　程杭扭头就把自己塞回了景珏怀里。
　　景珏顿了顿，低头瞧程杭, 带着笑意道：“什么时候开始怕打雷了？”
　　程杭一扭头，把脸埋到另一边，“问个屁，快走！”
　　“去哪？”
　　“哪儿都行, 找个有避雷针的地方！”说话间又是一个响雷，程杭一个哆嗦，“快点快点！再不快点我要挨雷劈了！”
　　“……”
　　低头瞧了程杭一会儿, 景珏忽然反手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把程杭塞了进去, 然后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车子刚开出去，雨就下来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伴随着几乎没有间断的雷声，本地的交通广播都在报道这件事。
　　程杭坐在副驾驶，抬头看车外闪电划破天空，雷声震耳欲聋, 嘀咕道：“这还真想用雷劈死那家伙啊？也不看看人家躲在什么地方，城里都是避雷针，哪儿劈得到……”
　　他话音刚落，密集的闪电忽然一顿，随后发泄似的，一道比之前都粗的闪电就冲这边砸了下来！
　　与他们俩乘坐的车子擦肩而过，正中废弃工厂的大楼。
　　程杭：“……”
　　景珏：“……”
　　景珏转移话题道：“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程杭望了望那边被劈坏的大楼，“要不它能这么生气？”
　　景珏点头。
　　来找程杭之前，景珏就从岑元九那里听说了他这次遇到的事情，大概知道他刚才在说谁。
　　他们俩之间向来不会管对方工作上的事情，因此他也没有多问，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的闷响。
　　景珏开了空调，温度正合适，程杭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他说：“你不帮我开导航，迷路了怎么办？”
　　程杭调整了一下坐姿，哼道：“你自己的地盘还能迷路……”
　　程杭上辈子的世界跟这个世界相差不大，他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被一个会算命的亲戚收养，从小跟着出去捉鬼算命，有时候自己也会上手。
　　跟同龄人唯一的接触就是在学校。
　　经历过义务教育的人，很少相信算命这些东西，同学都觉得他神神叨叨，也没人跟他做朋友，他一直一个人，上完了小学和初中。
　　景珏是他的高中同学。
　　家底殷实，人气颇高，就是脾气不太好，成绩差，爱逃课，欺负同学，校霸一个。
　　程杭一开始没觉得他们俩会有什么交集。
　　事实上景珏一开始得知要跟他做同桌，直接就去找了老师，要换座位，结果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就好像忘了这件事情一样，还弄得老师灰头土脸，很是没有面子。
　　后来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对同学的态度却比之前好了不少，也不逃课，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进步大到老师都怀疑他作弊，单独给他设置了一次补考。
　　程杭会看相，这种变化在他眼里更为直观。
　　原来的景珏长相虽然英俊，却是骄纵暴戾之相，喜欢欺压弱小，作威作福，好大喜功。身负祖上荫庇，身家富庶，自己却没什么本事，出了校园过不了几年，这些优势都会被他自己败光。加上他性子张扬，少不了得罪人，日后下场不会太好。
　　那天之后的景珏，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整个面相却沉稳不少，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后来对周边一切都十分游刃有余，丝毫不见之前的戾气。
　　当时程杭对这个同桌并不上心，因此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关系逐渐拉近，甚至谈恋爱，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他也没有再想起来。
　　现在想想，其实很多细节都对不上。
　　好比景珏刚才说导航，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应当不至于连当地最有名的景点在哪儿都不知道，每次去一个地方都得开导航。
　　程杭一开始以为他是路痴，但景珏记性很好，第二次去就不用导航了，他家附近的路，认得比他自己都熟悉。
　　人际关系、生活习惯、学习习惯……一个人的变化再大，也不会是他这样。
　　程杭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仿佛已经睡沉了，片刻后忽然撇撇嘴，“一个大总裁，跑去抢高中生的省状元，亏你做得出来。”
　　当年高考，景珏第一，他第二，就一分之差，程杭不服气很久了。
　　“明明是我更吃亏。”景珏说道，“你现在给我解个物理题试试？”
　　“……”
　　毕业这么长时间谁还记得那些东西，何况程杭当年成绩最差的就是物理。
　　程杭别开脑袋，把自己挤到座椅和车门之间的角落里，说：“到地方叫我。”
　　说完只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紧接着身上一暖，披了件带体温的衣服。
　　程杭没动，自己把衣服裹好了，片刻后说：“等醒了跟你说。”
　　他没说是什么事情，景珏也没问，“嗯”一声，把车载音响关了。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
　　程杭很快睡沉了。
　　这一觉睡过去，他久违地梦见了和景珏还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俩的事业都刚起步，一个人有空的时候，另一个人永远没空，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景珏还时常被公司叫走开会。
　　第一次争吵爆发的当晚，程杭就因为在景珏的公司外边等他下班，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受凉发烧了。
　　他平时很少生病，一旦病了，却比别人更加严重，一个人倒在他们俩共同的公寓里，因为气得没吃晚饭，连爬上床铺的力气都没有。
　　他刚发烧时就打电话让人来换了公寓大门的锁，景珏连钥匙都没有，就算回来了也进不来。
　　程杭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特别响的声音，像是今天打的雷一样响，等雷声平息时，景珏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景珏慌慌张张抱起他赶到医院，傻得鞋子都没穿对，一只粉蓝色带鹿角的居家拖鞋，程杭买的，一只油光锃亮的皮鞋，也是程杭买的，庆祝他第一次实习。
　　程杭路上一直盯着景珏的脸，看着看着就生不出气了，忍不住一直笑，笑得喘不过气。
　　景珏一直以为他笑的是自己穿错鞋子的事情，脸面很挂不住，程杭也没告诉他，自己当时只是单纯想笑，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这件事情，很长一段日子里，程杭都都没有再因为加班开会跟景珏吵架。
　　除非忍无可忍。
　　程杭后来还梦见上辈子做过的梦。
　　他坐在景珏车里，长长的一条公路，没有岔路口，也没有白天黑夜，他们就这么一直开一直开，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杭感觉有人在搬动自己，勉力睁开眼睛，看见是景珏，眼皮又重重地阖上，连自己在哪里都没看清。
　　他努力想要清醒过来，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意识往下沉，沉到看不见的深渊里。
　　附身尸体之后，他很少需要这么深沉的睡眠，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工厂出来就很困，见到景珏之后这种困意就更浓了，还久违地感觉到了饥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