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元九恍然地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你不是不信鬼吗？怎么对这种事情这么清楚？”
　　景珏又从后视镜看了眼程杭，发现他干脆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来，顿了顿，也没回答岑元九的问题，很快就减缓车速停下，说：“你家到了。”
　　“啊？”岑元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往车窗外一瞧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住的小区门口，“……怎么跑我家来了？”
　　不是应该先送程杭回去吗？
　　景珏理所当然道：“你家近。”
　　“……”
　　好吧。
　　岑元九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下车前绕到驾驶座，千叮咛万嘱咐，让景珏千万不要再惹恼程杭，不然他的面子也不够用了。
　　“宗主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容忍你这么多次！”岑元九胸有成竹地说道，“你不要觉得宗主好欺负！”
　　景珏：“……知道。”
　　岑元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回问心宗的路上，程杭和景珏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后是景珏先开口：“住哪儿？”
　　程杭：“问心宗。”
　　景珏挑眉，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问：“还在生气？”
　　“没有。”程杭否认道，“我现在就住在店里。”
　　“……”
　　景珏看起来显然不相信，但沉默一会儿，还是拐弯，开到去问心宗的路上，同时问道：“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程杭说，“你看起来适应良好。”
　　景珏礼貌颔首，说：“你也是。”
　　“只要封建迷信不倒，我在任何地方都能活下去。”程杭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情绪，“这是你说的。”
　　“……”
　　红灯，景珏停下车，转头凝视程杭，说：“你还在生气。”
　　这回用的是肯定语气。
　　程杭忽然就有点烦躁，皱起眉头道：“我没有。你每次都分不清我是在生气还是正常说话。”
　　景珏看他一会儿，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最后他只能妥协，“好吧。”
　　车再次前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全程没有交谈。
　　快到问心宗时，程杭才开口：“怎么知道那是食恶鬼的？”
　　“你以前说过。”
　　程杭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没有听。”
　　那是他们俩上学的时候了，程杭在书上看到食恶鬼的记载，兴高采烈地跟景珏提起，景珏只是回了他一个公式的答案，瞬间浇灭了程杭的热情。
　　后来他们还因此冷战了几天，直到景珏考完试回来，给程杭买了鲜花，把人哄好以后，压到床上狠狠教训了一顿。
　　“你的每句话，”景珏的声音把程杭从回忆里拉回来，车子缓缓停靠在问心宗前，他浅灰的眸子跟程杭的视线对上，“我都记得。”
　　话音落下，问心宗附近刚刚找到路线回家的游魂们感受到他的气场，“呜哇”一声，再次四散奔逃开来，仿佛广场上被惊扰的白鸽。
　　其中充当门童的那只小游魂晕头转向，不小心从景珏的车子中间跑过去，脑袋吓得掉下来，正好掉进了程杭的怀里。
　　门童脑袋：“嘤。”
　　程杭：“……”

　　☆、第35章 【二更】

　　第35章
　　程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 丢到景珏手里，留下一句“车费”就下了车, 没给景珏拒绝的机会。
　　景珏目送他进门, 便不再作停留, 将黄符叠好收进口袋, 发动车子往城外开。
　　他今天有个在隔壁市的峰会要参加, 助理等人昨天就已经乘飞机出发, 他多留了一天，没跟他们一起走。
　　迈巴赫拐上高速，这个时间进出城的车辆都很多，一辆载满钢材的火车从景珏旁边擦过, 卡入他前面的空位。车上的钢材堆积成山，稍微一晃动，便发出危险的摩擦声，也不知道超载了多少。
　　景珏眉心一皱，放缓车速避让开，紧接着又是一辆敞篷跑车挤到他前面。
　　开车的是个灰头发的青年, 副驾驶坐着个穿着暴露的美女, 一看就知道是带妹出去玩的。
　　灰毛从后视镜看了眼景珏的车，笑得特别得意, 朝他大喊：“哥们儿, 不好意思啊！我性子急, 你让让我！哈哈哈哈……”
　　这还不算, 看前面两辆车都插队成功, 旁边另一辆敞篷车也对景珏按了两声喇叭，还不断向这边靠近，想让他赶紧识相点，到后面去。
　　景珏皱起眉头，还没做什么，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放缓了车速。
　　边上那辆车见他退让，赶紧插队进去，开车的黄毛还对景珏比了个中指，露出轻蔑的笑。
　　只是没等他笑开，接二连三的断裂声响起，紧接着前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景珏瞧着不远处的景象，瞳孔一缩！
　　最前方插队的货车超载太多，捆绑钢材的绳索全部断裂，高速行车的惯性作用下，小山一样的钢材全都向后滑落，首当其冲就是那灰头发青年的车！
　　两辆车上的年轻人们表情都瞬间凝固，所有人眼中全是惊恐，但不等他们尖叫出声，成吨的钢材就如山洪爆发，纷纷朝他们冲击过来！
　　第一辆车上的灰毛反应极快，立即踩下刹车，但第二辆车刚刚插队进来，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太短，几乎是瞬间，两辆车就撞到了一起！
　　紧接着，钢材瞬息而至，车上两个青年的身体就被洞穿，剩余的钢材气势不减，又飞快地向景珏冲过来！
　　景珏立即将方向盘打死，同时握住了口袋里的黄符。
　　下一瞬，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整辆车平移出去，钢材比利剑还要锋利，眨眼就穿透了车窗！
　　穿透了三辆车后，钢材才失去后劲似的，砸落在道路上，徒留一地狼藉。
　　后边车辆上的人们纷纷下车，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所有人都有些惊恐，有人报警，有人小心上前查看情况。
　　他们最先找到的是景珏的车，钢材密密麻麻地穿透车体，人们最开始都不抱希望了，直到胆大的人靠近，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快来！这里有人活着！”
　　“怎么可能？”
　　“真的活着！天啊！这怎么可能？”
　　“快救人！”
　　车里，景珏对外界的声音置若罔闻，紧紧抓着自己的西服口袋，忽然笑了下。
　　外边人看不见的是，两根钢材分明应该是从他的身体中穿透，此时却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挡开，诡异地折到了两边，恰恰擦着他的身体过去，没有伤到他分毫。
　　他松开手，西服口袋的部分已经被灼穿一个洞，里面纸灰被细微的气流吹动，飘散在车里各个角落。
　　景珏此时什么都没想，只回忆起程杭上车前别扭的表情，唇角弧度越来越大，想掏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死无全尸，被钢材穿在了车的另一边。
　　有个好奇的男生趴在窗口往里看，瞧见景珏的笑容，奇怪道：“这人是吓傻了吧？”
　　“长得还挺好看，可惜了。”
　　“……”
　　--
　　问心宗。
　　程杭回来就关了大门，闭门谢客，正坐在乱七八糟的降鬼材料中间，翻看一本古籍。
　　他上辈子收集了不少玄学相关的古籍，甚至专门买了一套房子放书，充当私人图书馆，平时如果没有事情，就会过去看看。
　　穿过来之后，别说是古籍了，他连去哪儿收购都还没有摸清楚，好在小王爷是个货真价实的古代鬼，他墓里就有不少书。
　　程杭现在翻看的，就是小王爷带回来的一本杂记，关于鬼怪方面的。
　　刚才在车上，景珏解释的食恶鬼特性完全正确，程杭以前遇到的食恶鬼也不少，但那些家伙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有掉过什么珠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以前用的是符咒，把那珠子一起超度掉了。
　　程杭现在对这颗小珠子特别感兴趣。
　　不说别的，他平时虽然能操控这具身体，却也感觉到身体对自己隐约的排斥，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居然减弱了一点。
　　思来想去，他估计是刚吃下珠子时那一股暖流，冥冥之中增强了他和这具身体的联系。
　　只是从古至今，玄学一类知识都不是太主流的东西，查遍了小王爷带回来的古籍，程杭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后还是小王爷回来，听他问起这件事情，跟他说了自己生前听炼丹术士提起的一则传说。
　　据说秦始皇晚年时，痴迷长生之道，无数方士闻风而动，投其所好炼制长生不老丹，以此换取财富和官位。
　　世人都知道他最后被徐福欺骗，直到老死也没有得到长生不老药，却不知道那些方士之中，还真有人献上了真正的丹方，虽然不能长生不老，却可以起死回生。
　　炼丹术士说，那丹药是用上百厉鬼的鬼珠，辅以各种名贵丹药炼制而成，珍贵非常。
　　药材就不说了，很多中药比黄金都贵，尤其是鬼珠，厉鬼本就少见，鬼珠更是需要足够的修为才能凝练出来，一千只厉鬼里也不一定有一颗鬼珠，更何况既然是厉鬼，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因此这丹药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甚至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小王爷说：“说是起死回生，条件也苛刻得很。魂魄俱全不说，那尸体必须还得保持生人模样，除此之外，横死、老死都不可用，这如何做得到？一听就是哄小孩儿的玩意儿。”
　　程杭却若有所思。
　　当年焚书坑儒，秦始皇把徐福之外的方士全都埋了，这传说的真实性有待考量，不过其中关于鬼珠的描述，倒是跟他吃掉的那颗小珠子有点相似。
　　他也不希望自己一直当个活不活死不死的尸体，如果这鬼珠真的有用，看来以后吃完鬼，还得留意打扫战场？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华哥：有部电视剧想找你当主角，我和导演在你楼下，开下门。】
　　--
　　上回程杭跟岑元九去了趟公司，华秋容就开始到处打听他到底跟什么人物扯上了关系，居然连岑元九这样的大少爷，都对他小心翼翼。
　　可最后打听到的结果，除了陆家、岑元九，还有几个圈外的普通人之外，程杭并没有跟什么背景很大的金主来往。
　　与之相对的，选秀节目结束后，要雪藏他的那位身份倒是挺高。
　　但那位已经有女朋友了，甚至他针对程杭，就是因为当初女朋友担任节目导师，夸了程杭一句，怎么看也不可能突然改变态度。
　　这么看来，他估计就是靠着这个什么问心宗，装神弄鬼，才骗得岑元九那么尊敬他。
　　用这种手段拉拢金主倒是新颖，只不过纸包不住火，他现在有多风光，等到真相披露那天，跌得就有多惨。
　　类似的事情华秋容看得多了，考虑了一段时间，决定还是不要跟程杭走得太近，免得到时候程杭翻车，自己受牵连。
　　只是没想到今天林导突然找上门，指定要程杭来演他现在这部戏的男主角。
　　给程杭发了消息，华秋容瞧了眼身旁一脸忐忑的林导，莫名觉得程杭这车可能翻得没那么快。
　　要不他也上车试试？
　　正想着，面前的门就打开了，华秋容立即回神，正想给程杭介绍林导，却发现门后一个人都没有。
　　自动门？
　　华秋容心中疑惑，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跟林导一起进门。
　　一进去，两个人同时感觉到一股凉风迎面吹过来，明明是大热的天，却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空调也开得太低了……”
　　华秋容嘀咕一声，见边上有个拨浪鼓一样的东西，随意将它往边上踢了一下，站过去给林导腾点位置，忽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奇怪的是他低头一瞧，却什么都没有。
　　这地方真是越看越古怪，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他看不到的是，就在自己的脚边，门童鬼抱着自己的脚坐在拨浪鼓旁边，小脸上满是委屈。
　　抬头盯着华秋容看了一会儿，门童鬼见他不给自己道歉，脸色一变，眼睛渐渐变黑，牙齿也尖利起来，长大了嘴巴缓缓靠近华秋容的腿。
　　华秋容对此毫无所觉，甚至还往这边挪了挪。
　　门童鬼嘴巴张得更大，同时脸上隐隐出现了黑气，面容竟然开始变得跟程杭先前吃过的恶鬼有些相似。
　　就在他即将咬下去时，盛飞突然出现，抓住门童鬼的后领，对他摇了摇头。
　　门童鬼抬头看一眼阁楼，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回头时却趁盛飞不注意，朝华秋容吐了口口水，就委屈巴巴地跑开了。
　　华秋容突然感觉周围更冷了一点。
　　林导其实也有点好奇，程杭这种颜值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阴森森的房子里，不过人家住什么屋子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想了想就抛到脑后，朝华秋容问道：“你确定人在？”
　　华秋容闻言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发现的确没人，眉头一皱，朝二楼喊道：“程杭！林导都来了，你怎么还不下来？”
　　林导不拍戏的时候倒是好脾气，摆摆手说没事，他们俩突然过来，总要收拾收拾的。
　　刚说完，程杭的声音就从楼上传过来：“算命，捉鬼，还是看风水？”

　　☆、第36章 【一更】

　　第36章
　　程杭趴在阁楼的栏杆上, 往下一看，就发现华秋容鼻头忽然多了一抹淡淡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