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宫殿里的事物都随着这震动颤抖了起来，连那些身着铠甲的卫士们都有了立足不稳的模样。窗前立着的少年更是身子一晃，整个人差点摔落在地上，他却全然顾不上自己，只用手指紧紧地抓住窗沿，用力到指尖都泛起了苍白：
“爹爹！爹爹现在是不是在外面！”
他声音急促地问，眼神焦急地望向了身后的将领，那将领到了此刻，终于似是万分沉重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只这一个字就够了。
不顾依旧在震动的地面，少年立刻毫不犹豫地奔出寝殿，飞速跨过还在摇晃的台阶，一路往静虚洞天的入口处飞奔而去。
“……靠，宿主你就这么直接去了吗？”系统十分紧张地在姜折微的脑海里问：“顾九寒在外面？？裴衍之……就是那个老是被你叫裴卿裴卿的权臣，现在是不是也一样在外面？”
“大概率在。”姜折微对系统的猜测表示了肯定。
系统沉默片刻，渐渐对即将发生的情形有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猜测：“他们两个本来就有夺妻之恨，那宿主你等会加入进去……两方对峙修罗场吗？”
“准确来说，是三方。”姜折微一边快速地穿过摇曳的花野，一边十分冷静地在心内对系统道：“你查一下，狐狸美人的位置现在在哪里。”
系统：……？？？？
它差点忘记了这静虚洞天里还有个狐狸！
“找到了！宿主！狐狸美人的位置此刻正在静虚洞天之外，呃，好像顾九寒和裴衍之也在那附近……”
系统沉默一会儿，满怀疑惑地问：“他们难道真的是在三方对峙吗？还是说狐狸美人在旁边吃瓜看戏……”
“吃瓜看戏？”姜折微闻言，嗤笑一声：“那样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家伙……与其说是吃瓜看戏，不如说是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系统闻言怔愣了一秒：“摸什么鱼？”
姜折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嘻嘻。”
“……”不用他再多说些什么，系统突然就懂得了这个问题。
静虚洞天虽大，姜折微却也并非凡人，常年与各类大佬耳鬓厮磨，身上的修为早已不算浅薄，只是平时不怎么发挥用场而已。此刻全力急奔，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门之外。
大概是因为在战时状态，此刻竟有不少无涯主麾下的将领封锁在进出口前，几乎与天地一般高大的玉白大门之下，站满了铠甲铿锵的士兵，远远看过去，气氛就像两。军开。战一样紧张极了。
姜折微只穿着月白色的单薄里衣，来到了这铁血铮铮的铠甲堆中，完全顾不得被薄汗浸得半透的衣衫。
他的胸口微微地起伏着，黑发被汗黏着蜿蜒地绕在素白颈项，脸色微微泛白，姣好的唇却愈发显得殷红，他眼眸里光焰烁烁，怒声对前方挡路的将士们喝道：“让开！”
那些将士们怔了一下，竟被他此时绝艳的容色震慑住，心神恍惚，乖乖地自两旁让开了通道，一时间尽皆忘记了阻拦。
等到少年的身影没入玉白大门的另一端，才有人突地想起了自家尊主的谕令，脸色大变，喊了一声：“不好！”
……可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乌黑发尾在门内的乱流中一晃，飞快地消失在出入口的此端。
姜折微刚刚踏出大门，还未看清眼前景象，便自风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这味道很淡很轻，却依然逃脱不过少年的注意。
他踉跄了一下，自徒然软弹下来的“地面”上站稳，抬眼四望，才发现自己竟是直接来到了云层之上，白絮般的云朵翻涌着铺陈了足有数里方圆，而云层的周围旌旗林列，数不清的兵甲站满得甚至看不见其后的青天。
这样恢宏的场面令少年愣了片刻，很快又流转目光，琉璃色的眼眸在这里寻找着什么。他微微有些紧张地往前方看去——
而在这无数兵卒的环绕之下，能看见一座影影绰绰的雪山虚影悬浮在大门外，而在雪山的巅峰之处，似是能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身形单薄的少年想也未想，便朝着上方喊出了一声：“爹爹！”
声音温软，如同一道钩。子牵动了顾九寒的注意力。
本正与敌方对峙的顾九寒猛然垂眸向他看来，但最先做出反应的却并不是无涯主，而是被簇拥在大军中央、驾着一头狰狞墨虎的敌方主将。
尽管此刻正身处于两方对垒的尖锐战场，那名将领却并未与周围的士兵一般身着甲胄，而是穿着一身轻袍缓带的文士服，一身气质看似温润，却是如长剑秋水般、凛冽砭骨的澄净，没有其他动作地站在那里，身上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格外刺骨的寒意。
他听见响动后缓缓抬头，一双森凉的黑眸望定了姜折微，薄唇轻挑，轻声笑道：
“您与微臣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尊上。”
那本应充满磁性的声线里，却是如同黑夜中的深海般，暗涌着惊涛骇浪。
第51章
——“您与微臣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尊上。”
这句话幽幽然地滑过少年的耳畔，凉的像一阵风，少年却只是微带茫然地瞥了对方一眼， 便一心一意地抬头唤道：“爹爹！”
他仰头望向爹爹的眸色是那样专注， 连音色也显得依恋而柔暖， 像是细碎的绒羽般， 带着轻微的瘙痒，浅浅划过心头。
顾九寒足尖一点， 悬浮在半空的巍巍雪山虚影霎时崩散，磅礴灵压挟裹着气浪向着四下里冲击而出， 击得满目旌旗翻翻滚滚、连下方铺陈数里的白云也随之溃散开， 层云圈圈涤荡如浪。
而少年立足的那一小块区域却如暴风之中的风眼般平静， 不但足下云层丝毫无损， 连少年长长的黑发也未曾被风吹扬起来。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已来到了他的面前，顾九寒姿态温柔地向少年伸出手， 声音如同月华般动听至极：
“乖，折微，到爹爹的怀里来。”
他俯身搂住少年纤软的腰肢，自自然然地一个旋身， 遮蔽住了从不远处投注而来、锐利如寒刃般的视线。
此时耳边突然有尖锐的风声响起， 随后是一阵刺耳的喀拉拉的响声，姜折微被顾九寒紧紧护在怀中， 只隐约自他的臂弯处瞥见一抹剑痕。
大半玉门连带着周围的层云都随着这一击化为乌有，只有空中仍残留着一道无形剑气，气息凌厉， 直直横贯过天际。
“哇哦，宿主， 你可真是红颜祸水。”
在目睹了这一幕后，系统忍不住对宿主感叹了一句，而姜折微只是将脸埋在顾九寒的怀里，意味深长地：“——嘻嘻。”
尽管此刻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却仿佛毫不在意似的，只姿态眷恋地偎依在顾九寒的怀抱中，长长的黑发自他的背后乌溶溶倾下，贴服地勾勒出少年腰肢柔软的曲线。
军阵间裴衍之的神色深暗，目光森冷地自少年的身上一寸寸扫过，最终停驻在乌浓发下隐约露出的一点雪白削肩。少年的肌肤本就极白极柔，在乌发衬托下更是透白得仿佛吹弹可破，如新剥荔枝肉，仿佛指尖一掐就能渗出水来的柔嫩。
也恰恰正是因了这份白皙柔嫩，此刻少年雪肤上残留的一点花瓣样红痕，便显得格外靡丽显眼。
肉眼可见地，那点绯痕只是众多痕迹的一处，在少年那身楚楚风致的衣料下，在被厚重衣带深锁住的雪肤间，一定还有更多、更深刻的痕迹，如海棠般点点娇艳地残留在肌肤上，绽吐出缱。绻而日爱日末的气息。
裴衍之幽深的眸色深浓如墨，落在那点绯痕上时，带着夜色刮骨般的森寒意味，即使隔了如此远的距离，被顾九寒搂在怀中的少年仍是不自觉地一颤，似是冷极了似的，连趾尖也悄悄地蜷缩了起来。
“阿统，告诉我，现在裴衍之整个人是不是都气炸了。”
姜折微整个人都深深窝在裴衍之的怀里，做出一副格外引人怜爱的模样，同时一心二用地对系统说。
“……是啊。”系统简直是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界面上、属于裴衍之的那一行不断飙升上涨的数值：“他的黑化值都快要接近百分之百了啊宿主！”
“黑化值百分之百吗？”姜折微闻言，眼前一亮：“——超棒！”
系统：……？？？？
它紧接着便听见自家宿主用满怀期待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某天突然掉马，让裴衍之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失忆，那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会不会超级刺激？”
系统：？？？？？？？
系统发誓，它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的宿主，别人最多不过是在黑化的边缘小小地试探一下而已，自家的宿主压根就是往黑化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地奔逸绝尘。
姜折微听着从耳畔传来的声声响动，忽然开口问系统：“现在裴衍之和顾九寒是不是正在僵持？”
“僵持……呃，也算吧。”
系统心惊胆战地看着周围嗖嗖飞来飞去的法术和箭矢：“不过就本系统看来这应该算是‘打了起来’。”
“很好。”姜折微闻言，一锤定音道：“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分心。”
没有丝毫停顿地，他紧接着便指示系统：“以我的面向为正前方，现在告诉我狐狸美人此刻正在哪个方位。”
系统：“……哈？”
又一次地，系统因为跟不上自家宿主的操作思路而懵逼。尽管思考程序还在内核中震惊地僵直着，但系统的运行程序已经十分听话地展开了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宫行歌此刻的方位，并且报给了姜折微：
“他现在在宿主你斜后方偏右的位置……大概和你有几百米的距离？”
姜折微听了，动作很细微地朝着顾九寒的怀抱深处偏了偏身子，看上去似是要将面颊侧依在顾九寒的颈窝，但随着他微微偏转腰肢的动作，本就轻轻搭在肩上的黑发也顺着重力滑落下去，露出大半平坦白皙、柔靡动人的腰肢与肩背。
原本被黑发覆着的时候还不显，此刻青丝洒落，其下动人的风景便坦露无疑。
大概是方才来到入口时跑得急了，少年身上的衣料早已被薄汗浸透，本就薄如蝉翼的里衣此刻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随着腰肢的动作贴敷在肌肤上，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看见月光一样、浅浅凹陷下去的奶白腰窝。
忽地，姜折微的耳边传来顾九寒低而温和的声音：“外面风大，当心不要着凉了。”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兵刃交击声，顾九寒突地抽出空隙，用自己的外裳将怀中的少年裹紧，搂住少年时又将手臂稍稍下移了些，刚好环住那格外柔软的腰肢。
姜折微的耳边突然传来“叮”地一声锐响，几截折成数段的剑自他的身后无声地坠进云中，顾九寒环住他的手臂稍稍一松，随后又收紧了些，能从空气里嗅到浅淡的血腥味道。
少年忍不住微微扬起眸，清浅的眼眸里溢出担忧神色，他抬手按住顾九寒的肩膀，一边用自己的修为替他温养经脉，一边急切地问：“你受伤了吗？爹爹？”
顾九寒低声道了句“无事”，遥遥地，似能听见从身后传来温和的唤声：“尊上。”
有脚步声渐渐自身后踱近，少年能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却并不曾回头，只将修为又往顾九寒的经脉中输送了些，这才放下手来，声音很小地说道：“小心一点，爹爹……”
说着微微垂下眼睫，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般，音量轻得几乎风一吹便散了：“——我不想要爹爹受伤。”
少年这样说着，手指还轻轻地拉住了顾九寒的衣袖，白透如菡萏的面容依在顾九寒的颈窝，整个人仿佛乖巧的猫儿般，紧紧依偎在他怀中，仿佛怀抱着他的便是全世界一般，那样惹人爱怜的、天真而纯澈的模样。
风中传来的灵压呼啸刺耳而尖锐，裴衍之的眸色暗沉得似是透不进一丝光，通往静虚洞天的玉白大门在二人气势的交锋中被一寸寸碾为齑粉，而他停在顾九寒的身前，举起剑，声线格外疏冷地开口：
“——放开尊上。”
顾九寒先是垂眸将少年微微散乱的黑发理顺，这才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你认错人了。”
他怀抱中的少年乖乖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掠过自己的鬓发，目光仍停留在顾九寒的脸上，似是这世上除了怀抱住自己的爹爹之外，再没有什么人值得自己投注半分目光。
裴衍之望着眼前这一幕，眸色愈发幽深晦暗，唇边勾起的笑意森冷冰凉：
“……杀了你以后，尊上慢慢会想起来我是谁的。”
耳边尖锐刺耳的灵压呼啸声骤然放大，在一声嗡鸣后万物又归于寂静，整片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空气也似是停止了流动，姜折微的耳边，只剩下了自己轻缓的呼吸声。
“发发发发生什么了宿主……？！”
系统惊恐的声音在姜折微的脑海中响起，它愕然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是我的声卡坏了吗？系统商城里的品牌货色居然也这么不靠谱——”
“不是。”姜折微十分耐心地安抚道：“这是神识交锋时产生的特殊现象，顾九寒和裴衍之现在正以神识争斗，高手过招，连声音都会被他们的灵压驱逐。”
系统闻言“呃”了一声，疑惑地：“……连声音都会被驱逐？那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