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领了任务，回到客房看到宋彬彬正在和郑五玩五子棋。
　　日头正盛，室内光照极好，可见微尘。少年眉眼弯弯，许是取得了胜利，双臂高高举起欢呼雀跃，仿佛之前那个哭鼻子的不是他一样。
　　“二哥！”郑五瞥见郑二，连忙站了起来，“你要一起玩吗？”
　　“什么？”
　　“五子棋啊！”郑五快步走过来，推着郑二坐下，“彬彬，我跟你说，我二哥下棋可厉害了！你走一步，他都能看出你接下来五步要走什么。”
　　宋彬彬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可不是嘛，我们都赢不了他。”郑五怂恿道：“二哥，你快帮我报仇吧，彬彬老赢我，我那点零食都被他赢光了！”
　　郑二翻了个白眼：“你又跟别人赌零食。”
　　郑五对手指道：“你别跟老大和大哥说！大哥不肯把工资给我，说什么帮我存钱，每个月就肯给点零花钱，买两包可比克就花光了。”
　　郑二好笑道：“就你馋，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够你买的了。”
　　郑五欢天喜地地接过钱，送给郑二一记飞吻：“二哥你真好，比大哥好一万倍！”
　　郑二但笑不语。
　　宋彬彬羡慕地看着他们，如果郑启巍跟他也能这么亲近就好了。
　　正想着，一枚黑子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疑惑地抬头，对上郑二专注的目光。
　　“下棋吗？”郑二问他。
　　宋彬彬点点头：“好。”
　　第一把，才刚走不到二十步，宋彬彬就输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凑成四颗的白子：“怎么这么快？”
　　郑二指了指棋盘上的某个位置解释道：“从第七步我就开始布局了，除非你跟着我下在这，才有可能赢。”
　　宋彬彬似懂非懂地点头，不服输道：“再来！”
　　一连五把，宋彬彬都输了。
　　不过每一把持续的时间都在逐渐变长，到了第六把，棋盘都快堆满了。
　　宋彬彬犹豫很久，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地把黑棋放了下去，怀疑又窃喜：“我这是赢了吗？”
　　郑二颔首：“你赢了。”
　　“耶！”宋彬彬高兴得从原地蹦了起来，“我太厉害了叭！”
　　正值郑五买了一大袋吃的回来，一进门就催促宋彬彬：“老大喊你去吃饭。”
　　“哦。”宋彬彬起身。
　　郑五一边嚼薯片，一边随口问道：“谁赢了？”
　　宋彬彬欢欣鼓舞：“我赢了！”
　　直到宋彬彬蹦跳着出门，郑五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卧槽，什么情况，二哥输了？
　　他不信邪地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指着好几条明明已经成型的三子甚至四子连珠：“二哥，你是瞎了吗，这些怎么都不走？”
　　郑二但笑不语。
　　越来之不易的胜利，越能让人获得快乐。
　　之后，郑二开始调查宋长风。
　　宋长风的私生活混乱，黑料一查一大把。他的情妇和私生子不少，难怪对宋彬彬不上心。
　　他的发家史更是一笔烂账，靠着郑启巍和宋彬彬的母亲起家。
　　然而，这位梁女士也不是一般人，她早在孕期就察觉到了宋长风的出轨，直接委托律师为她写了份遗嘱，言明她的所有资产都归宋彬彬所有。
　　在宋彬彬成年之前，这笔钱没有任何人可以动。宋彬彬成年之后，这些钱就由他自己支配。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梁女士和郑先生离婚之后，她的个人资产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天价。不讳言地说，宋长风能有今天，全靠梁女士的帮助。
　　梁女士死后，那笔钱全都归宋彬彬所有。
　　宋长风觊觎这笔钱，他想让宋彬彬把这笔资金转让给他——而且这笔资产中，还有宋氏集团百分二十的原始股份，如果落到别人手里，他董事长的位置将受到威胁。
　　郑二把调查来的东西都交给了郑启巍。
　　郑启巍看完，让他给宋长风传个话，请他过来当面谈谈。
　　“我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郑启巍看过调查报告，随手丢到一边，“不过我更没想到，你能查到这么多东西。”
　　郑二顶着郑启巍审视的目光：“用心去查，就能查到。”
　　“说说看。”
　　郑二沉默片刻：“宋长风还有个儿子，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在学校一直被人欺负。我帮他教训了那些施暴者，他视我为救星。顺着他这条线，我知道了宋长风每周去他们家的准确时间，并录下证据。宋氏集团内部并不稳定，很多人都对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虎视眈眈。于是我在他的公司内制造谣言，说他是靠女人起家，为了股份抚养孩子，却对孩子时有打骂，根本不配当一个父亲。”
　　“对股份有想法的人自然会将目光投向宋彬彬，宋长风不想失去抚养权，就必须好好对宋彬彬。”
　　虽然答非所问，但郑二说的正是郑启巍想听到的。他沉吟片刻：“说下去。”
　　郑二：“宋长风一旦开始改变态度，我就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个私生子。孩子的嫉妒心都是很强的，那个私生子又和彬彬一个年级，家长会肯定会撞车。我告诉他，作为一个私生子如果什么都不争，最后只能一无所有。他一定会相信，然后跟宋彬彬争宠。”
　　郑启巍问：“那又如何？”
　　“宋长风从小就穷，他眼界和心胸一样狭窄。”郑二笃定道，“他觊觎遗产，却也厌恶别人觊觎他的钱。如果那个私生子和情妇开始争宠，他就会以为他们不安分。我不指望他因此厌弃了私生子，但他一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待宋彬彬，而且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藏得好好的。因为他无法相信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儿子。他知道自己骨子里有多恶心，所以他同样防着跟他一样渴求利益的私生子。”
　　郑启巍眸色微敛：“追逐利益是人的本能，那个私生子会想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个计划，万无一失。”郑二说，“他想拿到宋彬彬的财产，只能选择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
　　杀人诛心。
　　郑启巍嘴角微扬：“就这么办。”


第112章 穿成锦鲤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宋彬彬发现宋长风变了, 以前那个对他冷漠、恶语相向的父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蔼的爸爸。
　　但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宋长风对他很好，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却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甚至觉得, 和宋长风在一起，还不如跟郑启巍相处来得自在。
　　孩子是敏感的生物, 尤其是宋彬彬。虽然年纪尚小, 却因为从未体会过母爱和同学们或刻意或无意的嘲笑变得心思敏锐。
　　宋长风只当宋彬彬是个小孩，根本不屑于修饰他隐藏在关怀之下的厌恶，他以为宋彬彬一无所知。
　　事实却是，宋彬彬察觉到了不对，又怕问了之后, 爸爸回到以前那种状态。
　　他不想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他唯一的倾诉对象只有偶尔来接他去郑家的郑二。
　　郑二告诉他：“有的人对你凶狠，却是为了你好；有的人对你和善, 却是另有所图。你还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享受, 什么都不要去想，把一切都交给我……交给你哥哥。”
　　宋彬彬茫然地看向他，有些不满道：“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二岁了。”
　　“我知道, ”郑二低声回应, “小屁孩。”
　　宋彬彬鼓起脸颊：“不许叫我小屁孩。”
　　郑二：“那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啊！”
　　“彬彬？”
　　“嗯。”
　　郑二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 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转眼，宋彬彬上了初中，收到了第一封情书。
　　他献宝似的拿给郑二看。
　　清秀的字迹翩然于纸上，背景是这个年纪的女孩最喜欢的粉色，淡淡的香味从书信中飘出来。
　　郑二沉默片刻，问：“你怎么看？”
　　“没怎么看啊，我这么帅，女孩子喜欢我是正常的。”宋彬彬得意洋洋道，只是因为处于变声期的缘故，他的声调听起来有些沙哑，也更欠揍了。
　　很神奇，这个少年经历了那么多，却没养成阴沉的性格，反而越发开朗活泼。
　　郑二和他说过，当压力堆积的时候，需要用某种途径纾解出来。
　　看来宋彬彬将这种和人相处的方式当做了舒缓压力的途径。
　　郑二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当天下午，他把这个女孩的个人信息摆在宋彬彬面前：“她才初三，就交往了三任男朋友。虽然长相甜美，被称为校花，但她的情史混乱，不值得交往。”
　　宋彬彬面色一僵，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收到情书是第一次，且是一件倍儿有面的事情。
　　至于交往什么的，他完全没考虑过。
　　他可是好孩子，好孩子哪能早恋呢？
　　“我知道了，我不会和她交往的。”宋彬彬随手把校花的信息连同书包里的情书一起丢到垃圾桶里。
　　郑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只是在宋彬彬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勾了勾唇角。
　　不过，这次的事件给郑二提了个醒。
　　宋彬彬家世好，性格好，肯定会吸引异性的关注。这次是情书，下次或许会是什么别的东西。
　　于是他稍微化了化妆，让自己看上去和初中生没什么区别，弄来一件宋彬彬学校的校服和校徽，每天早上守着校门打开。
　　然后开锁溜进宋彬彬的班级，检查一番他的座位，确认没有情书之类的东西才离开。如果有，那就丢掉。
　　他丝毫没有侵.犯宋彬彬**的觉悟，他笃定自己是为了替老大看好宋彬彬，努力忽略心中因为看到情书油然而生的异样感。
　　郑二以为这样就能让宋彬彬好好学习，没想到高一的时候，宋彬彬就告诉他自己谈恋爱了。
　　他无法形容当时心里的感受，哪怕很多年之后，他依然清晰记得那种揪疼，又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强颜欢笑：“是吗，恭喜你。要告诉你哥吗？”
　　宋彬彬忙道：“不用了，我哥肯定不同意我早恋。”
　　郑二沉默片刻：“那以后就让她陪你回家吧，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了。”
　　宋彬彬注视着郑二，眼底涌动着异样的情绪。很快，他垂下头：“二哥，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只要你说不让我谈恋爱，我就不谈，只要你开口。
　　“祝你幸福。”郑二眸色微闪，喉间溢出这四个字。
　　只有他知道，每个字都像扎在他心坎上，疼得发麻。
　　他想起两年前，Z集团濒临破产，他们几个遭遇空难，流落森林的时候，他因为伤口感染，几乎濒死。
　　支撑他活下来的，是宋彬彬干净的笑容，是他夙兴夜寐难以忘怀的牵挂。他一直都知道，宋彬彬对他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但他还是个孩子，他不该把他引到这条布满荆棘的路。
　　这样也好，郑二想。
　　彬彬有了女朋友，将来或许会有妻子和孩子。家庭和睦、父慈子孝。何苦为了他不敢正视的情感，给彬彬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从今往后，他只要默默守护就好。就像一开始，他守着那个在小学门口张望的小男孩一样。
　　做他的影子。
　　宋彬彬眼底蓄了泪水，倘若郑二回头看一眼，就会被他通红的双眼所触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小到大，他没享受过母爱，亦不曾体会过真正的父爱。除了郑启巍，这世上只有郑二对他最好，好到不讲原则、不顾一切。
　　在他心中，郑二亦友亦兄，甚至填补了父亲的角色。他依赖他、关心他，也……喜欢他。
　　宋彬彬害怕，害怕喜欢两个字一旦说出口，那个一直保护他的二哥就不见了。他能感受到郑二对他的好一定不全是源于郑启巍的指令，但他也无法确定，郑二是不是也喜欢他。
　　喜欢一旦说出口，一切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如果郑二不喜欢他，那他肯定会因此厌恶自己，从此以后分道扬镳。如果上天眷顾，郑二也喜欢他，那他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和女生谈恋爱。
　　还好没问。
　　宋彬彬庆幸的同时，心里又无比失落。
　　也许这句喜欢，要藏到心底一辈子也说不定。
　　日子就这么过着，郑二依然会在宋彬彬需要的时候出现，有的时候为他辅导功课，有的时候为他带盒饭和饮用水。
　　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可他们都知道，是有不同。
　　宋彬彬身边的女朋友经常换，他似乎对每一任女友都很好，出手大方，花钱爽快，但仅止于此了。
　　最亲密的举动都停留在牵手阶段。
　　终于，高三上学期的时候，他的现任女友不舒服了，指责他不够关心她，没给她男朋友应有的关爱，才导致她耐不住寂寞，和别人偷尝了禁果。
　　宋彬彬被恶心得够呛，不过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现。
　　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郑二就算是直的，他也要把他掰弯！这个混蛋，害得他情根深种，凭什么他心里难受，郑二却一无所知？
　　他要主动出击！
　　于是他主动挑衅现女友的出轨对象，然后成功挨了一顿毒打。
　　焉了吧唧的宋彬彬抱着郑启巍的大腿，哭诉自己遭受的苦难，还说自己心理出现了问题，要求休学半学期。
　　起初，郑启巍冷着脸不同意：“你马上就高考了，休学半学期还怎么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