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坐在松软的床上，排得整整齐齐。
　　黑色乱码穿着黑色卡通上衣，浅色牛仔裤，黑红的球鞋上连鞋带都是松松垮垮的。球球和A13穿着相同的白衣白裤白鞋，毫无性格得就像实验室里走来得产品。但相比起A13，球球的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笑容。这让球球在三个孩子里看着更为自然。
　　“根据组织的一致决定，将我们派来这里，在两名退役穿越者的保护下，进行对照实验。”
　　A13大概讲述它们来到的原因。许文修听得很认真，但温玉雨一直在看着球球。一大一小相互对视，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对照实验分为三个，分别是变异体的原A13，主动半改代码的我，以及完全保留自己代码的D481009。”
　　最后那个数字超长的，不用问也知道是球球。
　　“做对照实验我能理解。可为什么你的样子，要这样。”温玉雨看着A13，有些纳闷。系统代码相似与否并不影响外形。A13选了一张和黑色乱码极度相似的脸，这操作有些耐人寻味。
　　A13却是非常的意外。他转头看了一眼黑色乱码，然后道，“我是原A13复制分离留在组织帮他暗箱操作的内应。按人类的角度，我和原A13，应该属于同卵兄弟吧。”因此，作为模样，他也按照人类的常态，选了一个样子相似的身体。
　　“哎，还能这样啊。”温玉雨这下就完全明白黑色乱码能一边忙命逃窜，一边改他的任务了，还这么久都没被组织发现了。若不是为了满足许文修的遗愿，系统组织那边都不会发现有个代码金蝉脱壳。
　　“所以你们是要来……”许文修不自觉就想到了许多电影里的危险实验事故。
　　A13非常认真地道：“我们来上幼儿园。”
　　温玉雨这下完全是一脸的你在逗我的样子。做对照实验不都该很高大上的才对吗？上幼儿园是几个意思。
　　然而A13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两个真的就是来上幼儿园的。
　　有黑色乱码的名字在前，A13和球球的名字非常快就确定了下来。
　　A13叫许和玉。球球则更亲近温玉雨一些，跟温玉雨姓，名字叫温和许。
　　再下楼时，许妈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那来回交握的双手，代表着她此时的紧张。许爸坐在一旁看报纸，倒是叫人看不出情绪。
　　加上新来的两个，一家七口人着实不少。
　　当所有人坐到饭桌上时，许妈忽然有一种回到了计划生育以前，那种屋子总是满满的人的年代。好在如今不再缺吃愁喝，这么一大家子也倒不愁养活。
　　又来了两个，温玉雨照例出去跑户口、买文具、办理幼儿园的插班入学手续。
　　许妈本想拉许文修一块带孩子，也好有个心安。然而许爸却是吃过早餐后，就找许文修到楼上商量事情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
　　她大概知道许爸要和儿子聊些什么。不外乎要不要结婚，要不要扯证，见不见家长之类的事情。本来她也该在场，说上两嘴，但她要照顾孩子。更不可能把三孩子丢给温玉雨一人看着，他们几个躲楼上说这些和人家有关的事情。那显得有些欺负人了。
　　许妈端着切好的苹果走出厨房，就被三孩子的背影给吓了一跳。
　　三个孩子就坐在沙发上看卡通片。不论身高，背景看这三孩子，当真复制黏贴般的相似。
　　许妈本来就对孙子许和雨有些慎得慌。原想着熟悉起来就好，却没想到，一个孙子都还没有熟悉起来，第二天又来了两个。
　　倒不是孙子不可爱，而是那股劲，总觉得怪怪的。最小的那个孩子在温玉雨身旁时，还有些人气。等温玉雨出门，球球也变得和其他两个孩子一样了。
　　许妈妈定了定心神，端着苹果走到孩子们面前。都还没放下果盘，她就听到孩子整齐划一地说谢谢。那无论语调还是语速都毫无差别，近乎一个人喊出来的道谢，真真把许妈吓了个踉跄。
　　三孩子想要走过去把许妈扶起，却见许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一旁的沙发上躲。
　　知道自己动作幅度有些大，许妈这才不太好意思地道，“没事没事。奶奶年纪大了，手脚不太灵活。”
　　若是常人听到这些话，定然觉得许妈话里有话，并非出自真心。若是普通的三岁孩子，估计连在说什么都没明白。可这三个孩子却是听懂了许妈妈的话，然后坐回了原位继续看卡通片，不再分神给许妈妈一眼。
　　被无视的许妈有点想上楼，可碍于三个孩子都太小了，还是没过良心关，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陪他们看电视。
　　非要说有什么好的地方，就是平常玩在一起就炸天的孩子，如今竟然能不哭不闹地看电视，不需要一口一口地把水果喂进他们的嘴里，实在省心得很。


第101章 噩梦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妈进入梦乡后，她还在照顾孙子。
　　梦里。许妈摆弄着手里得摇鼓，逗得身穿虎头装的孙子前仰后翻，哈哈直笑。这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状态。
　　就在祖孙其乐融融的时候，门铃响起。
　　“谁啊？”许妈内心有一种恐慌，然而她的身体却是控制不住地前去开门，询问的声音都带着并不熟悉的笑意。
　　打开门，是一个和孙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
　　小孩抬起肉乎乎的脸蛋，用那机械的声音道：“奶奶，我是你的亲孙子啊。”
　　许妈恍惚了一下，都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小孩子走进屋里。
　　瞧见两个小孩玩在一起，许妈也没有太在意。
　　关上门，都还没走几步，门铃再次响起。
　　许妈只好再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又是一个和孙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他同样抬头，同样用那种机械的声音，连语气和字都毫无差别，“奶奶，我是你的亲孙子啊。”
　　看到这个小孩从自己身边经过，许妈已经感到了恐惧。
　　然而这个只是梦的开始。
　　许妈仿若进入了一个循环不止的梦魇之中。门铃一遍遍响起，她克制不住地一遍遍开门。然后那些一模一样的孩子不停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亲孙子。
　　门一遍遍地打开，直到她感觉到了身后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撞了一下。
　　许妈缓缓转头。屋子已经挤不下了，数不清的孩子像是商品般被堆叠起来。这些孩子发现她的视线，纷纷露出脑袋，朝她道：“奶奶，我们都是你的亲孙子啊。”
　　那整齐同步得宛如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吓得许妈从梦中惊醒。
　　房间里的小夜灯亮着，渲染得晚上并不那么冷清。
　　老伴就睡在身旁，不怎么老实地吧唧了几下嘴巴，不知梦到什么好吃的。
　　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模样，许妈心顿时放松了许多。
　　人放松后，便觉得有些口渴，背脊都湿湿的。许妈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不会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境就吓得不敢下床。她定了定心神，决定到楼下喝杯水，透透气。
　　未免吵醒老伴，许妈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下意识地想要走到隔壁看孙子有没有踢被子，然而脚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往那个方向抬。
　　犹豫片刻，她最后还是没有走过去，转身下了楼。
　　因为许妈有夜起的习惯，许文修特意留了一排小灯。灯光昏黄，勉强可以照清路。
　　夜晚宁静，许妈的心也随着这片安静慢慢平缓下来。
　　还没走到一楼，就听到包装纸细细簌簌的声音。不像老鼠，更像是有小偷闯进来，偷偷翻家里的东西。
　　许妈的心咯噔一下。
　　她想拿点什么东西防身，然而附近并没有什么顺手的东西。屋里三个大男人，最好的办法肯定是上去找自己的儿子帮忙。但担心自己听错，许妈还是决定自己先小心地看一眼。
　　她脱了拖鞋，赤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厨房方向走。许妈在农村常年务农，身体硬朗，倒不至于笨手笨脚。
　　还没有走到半路，她就被吓得屏住呼吸。
　　厨房的灯是亮着的，地上有一大块的亮斑，正是透过厨房门照出来的亮光。
　　然而这片亮光此时被切得七零八落。
　　许妈完全不敢想，那些黑色的宛如八爪鱼触手般的影子是如何形成。最为恐怖的是那八爪鱼般的影子，竟然还在不停地动。那动作自然无比，许妈实在无法欺骗自己那是其他东西的影子。
　　她慌慌张张地往回走，并且时刻注意着不像那些电视里演的那样，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
　　上楼梯时，她觉得膝盖有千斤重。几乎是时间都在脑子里静止了，恍惚她就走到许文修的门口。敲门时的手都是颤抖的，可偏偏不敢用力。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敲没敲门，但她站了一会儿，就看到儿子将门打开。
　　许妈确实没有敲响房门，但那来回的脚步声还是让常年警惕的许文修醒来。
　　“发生什么事？”许文修眉头紧皱。他还是第一次看倒母亲这么慌张。
　　许妈的思路混乱极了，危机意识让她下意识压着嗓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含含糊糊道：“章鱼。章……好大的。”
　　“章鱼？”许文修还想问什么，嘴巴就被许妈捂住。捂住许文修的嘴巴后，许妈还紧张兮兮地朝楼梯方向看去，唯恐那个巨大的章鱼怪听到声音后到二楼杀人灭口。
　　“有，有章鱼。”许妈又精神紧张地重复了一遍。她想要给许文修证明那个章鱼怪的存在，又害怕自家儿子真去看了，会导致儿子受伤。左右为难的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文修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明白母亲在说什么。什么叫有只好大的章鱼？他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道：“我不吃宵夜了。”虽然都已经凌晨了，也不是吃宵夜的时候。
　　“不，不是。”许妈真有些被气笑，可对那未知生物的恐惧又不知该如何说。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估计是看到你儿子了。”
　　好像问非所答的一句话，许文修瞬间明白了。他也是见过黑色乱码那触角般的进程实体化。
　　许妈看到站在儿子身后衣衫不整的温玉雨，先是愕然，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知道儿子和男人在一起，但一直都以为他们俩分房睡的。以前也没听过温玉雨这个人，就算因实验多了三个孩子，可在作为母亲的许妈眼里，自己儿子依然是个单身汉。
　　只是也没有时间给许妈尴尬，她想法还没多久，便看到温玉雨往楼下走。
　　她害怕地想要叫住温玉雨，可自家儿子拉住了她。
　　“别担心。估计是最皮的那个晚上偷吃东西去了。”许文修不知道其他两个孩子有没有触手进程，但从性格上讲，只有他的黑色乱码会违反常理地大晚上溜出房。其他两个系统都是按部就班的乖宝宝。
　　“最，最皮那个？”许妈当真无法从那三个机械同步的孩子里，看出哪个更皮一些。
　　恍惚间，许妈就被许文修带到了厨房门口。
　　温玉雨已经先行一步站到厨房里了，里面还有三个正抱头委屈的小孩子，以及一地的狼藉。冰箱大开着，里面空了一大半。地上乱七八糟有许多东西。吃了一半的糖果，咬了一口的饼干，就连盐罐都给拿下来了，不知道是拿来吃的，还是拿来玩的。许妈确实没见过孩子有八爪鱼形状的玩具，但家里有没有用来做菜的八爪鱼，她是不知道的。
　　因此，当许妈看到地上那个手电筒，以及那只半死不活的冰鲜章鱼时，内心终究按了一些。
　　更主要的是，三个孩子怂不拉叽看着温玉雨不敢说话的样子，让许妈终于感觉到了这三个孩子是有人能治得住的。哪怕，温玉雨这人本身就有些微妙。可大人终究要理性一些，至少许妈是这样觉得的。
　　“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许文修蹲下身，摸了摸穿黑色衣服的黑色乱码的脑袋，语气带着明显的纵容。
　　“就是……”黑色乱码想说自己是饿得慌，但看到温玉雨那警告的眼神，就没有再说了。
　　另外两个也是看着温玉雨，敢怒不敢言的摸样。
　　许妈以为是孩子顽皮，大半夜不睡觉。她连忙打圆场道：“没事。小孩不都这样嘛。村里那个大狗子小时候也这样，半夜摸到人家枇杷树上摘果子。等长大些就好了。”
　　不知道其他人听进去多少，至少许妈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而且原本看着模板似的三个娃，也能和村里大狗子那么皮的一面，无形中让三个娃孩子化了许多。
　　“嗯，没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让这三泼猴把这里收拾干净再上去。”温玉雨朝许妈道。
　　“我不是泼猴……啊。”球球想要替自己申诉一下，立刻遭遇暴力镇压。
　　温玉雨摇了摇手里的拳头，命令道：“赶紧收拾，然后睡觉。”
　　三个小娃顿时不敢再说，憋屈地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只是孩子终究是孩子，收拾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就是把地上的东西塞回冰箱里。不管是咬了一口的饼干，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玩具。温玉雨拦截了好几次有人浑水摸鱼的想法，乖乖把玩具拿回客厅专门放玩具的地方。
　　许妈难得地被这几个娃儿逗得想笑。她跟着许文修慢慢往回走，只是当许文修回房后，她握住门把手时，才恍然意识手电筒和八爪鱼是无法在厨房的亮灯下形成那么巨大的阴影。
　　而唯一能形成那么大的阴影的方式就只有一个可能，是物体的本身就巨大得能阻止灯光，然后倒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