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洗尘[快穿][穿越重生]——BY:八百金
八百金  发于:2020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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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振振有词地甩锅,君长思不屑地冷哼一声,小朋友的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爷爷很好。”
  君自安十岁的时候话还说不利索,所幸摊上两个好爷爷。君长思不是多话的人,只能劳贺洗尘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为这个小孩孤独的世界带去声音。于君自安而言,君长思是负伤累累依旧披荆斩棘的勇士;而贺洗尘,是沉睡于宝石堆上的黑龙,是国王、王子和骑士都惧怕的伟大的龙。
  但唱歌还是不好听。
  “……元儿咱不能在强权面前低头,要勇于挑战权威!”伟大的龙·贺洗尘恨声道。
  初中部距离公寓楼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不远,贺洗尘站在校门口和一步三回头的君自安挥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骑上小绵羊,往高中部驶去。
  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校门一个南一个北,贺洗尘穿过上学的人潮,把小绵羊停在一众宝马奔驰中间,整理好西装,问君长思:【你来还是我来?】
  君长思打了个哈欠:【昨晚被你吵得睡不着,现在有点困了,家长会有什么好听的?自家孩子的德行还不知道?你来。】
  君自安这一辈都是「自」字辈,自安,自如,自在……看名字就知道尤自若和他们家颇有渊源。老一辈当年在村子里是一起放牛割草的交情,尤自若出生,还是请君长思这个文化人起的名。后来尤家搬到县城,两家人的关系逐渐疏远。如果不是为了君自安,君长思可能会直接老死在乡下。五年前他戴着老花镜、揣着一大笔钱在网上找公寓,阴差阳错,竟然又和尤家成了对门。说是自家孩子也没错,尤自若那小子考试挂科的时候,总会跑到君家避风头。
  *
  学校里的喷泉中间立着一尊白色的女神雕像,裙摆落水,手捧书卷,低眉颔首,姿态文静娴雅。喷泉旁坐着一个金发蓝眼、白皙俊美的高中生,他手里捏着一张成绩单,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脚,看起来就一养尊处优的小王子。
  小王子愁眉苦脸的,似乎遇到什么难办事。人来人往忍不住投去关注的目光,却见小王子眼睛一亮,撒丫子跑向校门口,一边跑还一边嚎:“老头子,你咋才来呢?”十分地道的家乡口音,甭提多出戏了。
  贺洗尘没好气地揉乱他的金毛,同样用纯正的家乡话说道:“家长会不是八点半么?我还算早的!”
  尤自若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傻兮兮笑道:“那我在等你嘛。”这小孩和沉默寡言的君自安完全不同,撒娇卖俏一点儿不害羞,“嚯!老头子你今天真帅!”
  “少给我来这套!你说说你是不是又考砸了?”贺洗尘没有被他的谄媚蒙混过去,“你爸上次找我喝酒可和我一大通抱怨。”
  尤自若哥俩好一样搂上贺洗尘的肩膀,偷偷摸摸把成绩单塞进口袋里:“哪有的事?还进步了呢!”
  “哦?”贺洗尘狐疑地微扬起头看他。小孩子长得快,前两年还比他矮半个头,今年就已经比他高了。
  “那是!”尤自若把胸膛拍个砰砰响,“你就等着老师夸吧!”
  *
  “尤爷爷,你看自若的成绩单,其他科也还行,就英语这科没及格。”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贺洗尘说道,“还有就是,他的字也不好看。希望尤爷爷能配合学校的工作,多多督促自若同学关于这方面的练习。”
  尤家老大娶了个乌克兰洋媳妇,但好像基因加成都加在个子上,愣是把英语这一项忽略过去。怎么说也混了一半外国血统,念起英语比个三年级的小学生还要磕磕碰碰。
  贺洗尘只能点头,眼睛瞥向窗内一脸求饶讨好的尤自若,呵呵一笑。
  【不倦,等一下你来?】
  【嗯,长安你太好说话了,我来。】君长思的话语里隐忍了深深的怒意。
  贺洗尘默默地为尤自若祈祷,面带微笑,和班主任礼貌告别,没走两步,忽然被人撞了下手臂。
  “对不起。”红毛少女冷淡的小脸上满是不耐烦,却强压住性子停下脚步问道,“您没事吧?”
  贺洗尘看了眼她的发旋,温和地摇头说道:“没事。”
  *
  高中部开完家长会后放了半天假,小绵羊缓缓行驶在林荫道上,开车的尤自若耷拉着眉毛听君长思的教训,心里嘟囔着老头子真是捉摸不透,一会儿慈眉善目一会儿又冷漠无情的,比他老娘还变化多端。
  “英语我不强求,那玩意儿学不会就学不会。但你的字——”后座的君长思声音低沉,没再继续往下说,尤自若却打了个抖。
  “看来我教你的硬笔书法都白教了。”当然,还要再加上贺洗尘教的毛笔字。
  基本上君自安学什么,两人都会顺手再教一个尤自若。但五年的时间,尤自若的身高是蹭蹭蹭地跟竹子拔节似的往上长,写字还是该站的坐着,该坐的躺着,难看得两个老头都想自戳双目。思及此,贺洗尘和君长思同时苦大仇深地叹了一口气。
  尤自若十分识相,老老实实地点头认错。
  君长思倒不需要他认错。事实上尤自若也没做错什么事,他没少练字,不好看就是不好看。还能咋地?但君长思有时候也操心,要是君自安能匀三分灵气——不,一分就行——要是君自安能匀一分灵气给尤自若,尤自若的字也不至于烂得像淤泥一样扶不上墙。
  【哈哈,不倦哪,你别气了。这混小子没心没肺的,活得开心就行,你还不如多喝几杯茶呢。】贺洗尘劝道。
  【我就想不明白,我们两个联手竟然也没能把他教好,真是,真是——】君长思心里头千言万语,最后只说,【唉,随他去吧。】
  君长思泄气不已,冷声说道:“算了算了,能写你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尤自若顿时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眼角眉梢顿时活泛起来,却还压着不敢太高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饿了。”
  君长思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沉声问道:“你没吃早饭?”
  “喝了一杯豆浆。”尤自若声如蚊呐,愣是没敢大声。
  老爷子不悦地啧了一声,听得尤自若胆战心惊:“下个路口有一家饺子店,在那里停车。”
  “好嘞!”他瞬间现出原形,怪声怪气地叫起来。
  家长会上的一切自然被君长思如实反映给尤自若的父母,男女混合双打到来之际,他正在炒菜,炒到一半发现没盐,只能把火熄灭了,换上鞋出门买盐。
  对门的尤自若哭得那叫一个响,眼泪不见几颗,只听声音还是很唬人的,只差没把物业招来。这个小把戏从小玩到大,屡试不爽,君长思无奈地摇头苦笑。
  【外面好像下雨了,不倦,带把伞。】贺洗尘提醒道。
  【好,我得麻利点,元儿快到家了。】君长思应道。


第86章 君且去 ㈡
  乌云搅弄阴沉的天空, 黑压压地好像快要塌陷下来。雨水一滴一滴地砸在脏乱的树叶上,沙沙的微雨斜下, 打湿步履匆忙的行人的肩头。
  君长思在超市买了一包盐,眼见灯红酒绿笼罩在灰蒙蒙的风雨中,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芙蓉王,用打火机点燃烟头, 白色的烟雾只在喉咙里一个来回,便缓缓叹息一般呼出口。他不在君自安面前抽烟,怕教坏小孩子。
  【我也来一口。】贺洗尘说道。
  “不要过肺,”君长思把烟灰弹进垃圾桶里, “我还想多活几年。”
  贺洗尘不禁低声笑了笑:【你这老头什么时候如此惜命了?】只听一声冷哼, 他便被君长思推了出去, 手里头的烟只剩下个烟屁股, 烫在他的指间。
  “老头子真小气。”贺洗尘笑骂,将烟捻灭,扔进垃圾桶里, 自己重新点了一支烟,“「玄天水烟」「朱雀流火」「白龙破魔」, 啧啧……哎, 现在的芙蓉王也不错!”
  【你叨叨些什么?】君长思问。
  贺洗尘撑开黑色的雨伞, 信步踏进雨中:“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谈也罢, 不谈也罢。”
  确实很久了。几百年前他和秦丹游、庄不周等人围坐在快哉亭里, 一人一杆烟管, 把江水弄得云雾弥漫,烟雨微茫。荀烨有时看不下去,便抓何离离召云唤雨,非搅坏这几个老家伙的雅兴不可。
  雨落在地上溅起四散的水花,打湿黑色西装裤的裤脚和皮鞋。归家的黑尾燕扑棱着翅膀,从高高的电线上俯冲而下,飞进哪户人家的屋檐。
  【快清明了。】
  贺洗尘手一顿,轻烟慢悠悠地随风向后飘散。他把手伸到伞外让雨水淋灭烟头,温声问:“要回老家么?”
  【嗯,书言就等着我去见她。】君长思似乎回忆起往事,絮絮说道,【长安哪,你记得么,当年我和书言还没结婚,老是托你帮我俩传信,呵呵,有一次你爬上她家墙头,差点被当成偷儿打断腿。】
  君长思命不好,幼年失怙,少年失恃,满腔才华,却在十年浩劫中被地狱的牛鬼蛇神磋磨筋骨。那滚烫的烈火意图将他的血性傲骨烧成灰烬,到头来却只让他愈加坚定。那段日子是多么痛苦啊,唯有况书言是他的光、是他的药、是他苦不堪言的人生中甜甜的糖。
  从青梅竹马到永结同心,君长思把况书言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况书言死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劈成两半,一半跟着埋进土里,另一半也不想活了。天公不作美,游魂野鬼贺洗尘突然出现在他身上,原因不明,整天嚷嚷着要吃肉要喝酒,要吃茶要抽烟,整个跟一土匪似的,把他烦得骂咧咧,却把死的念头暂时抛在脑后。
  现在君长思不想死了。他死了,君自安怎么办?他死了,这只喜欢胡闹的野鬼怎么办?他不能死。
  【你年纪最小,你大嫂最疼你,清明就去看看她吧。】
  贺洗尘知道老头子把他当成他早逝的幼弟,却从善如流地点头说道:“自然得去。”
  伞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盖过行人来往的脚步声,只有少女飞快地踩过水坑的声音由远及近。钟意背着书包奋不顾身地奔跑着,跑出家门,跑过十字路口,跑过撑着黑伞禹禹独行的老人。那头湿漉漉的明亮的红发高高地扬在半空,宛若雨中的火焰,是黑白灰的世界中唯一的色彩。她像血雀,浓烈得足以冲破世界的寂静。
  “喂!小姑娘!伞给你,别生病了!”
  钟意猛然一顿,喘着气回过头,神色诧异。她的眼珠子极黑,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却没有颜色。不远处的老人把伞伸到她这个方向:“我家就在附近,你拿去用,小心感冒。”
  【长安,告诉她不可以在马路边上横冲直撞,太危险了。】君长思不悦地说,【小孩儿!胡来!】
  贺洗尘忍俊不禁,还没转告他的叮嘱,红发少女却摇了摇头,一边往后退一边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她又跑起来,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逐。
  【这——怎么回事?】君长思疑惑地问道。
  “可能——”贺洗尘思考了一下,“好吧其实我也不清楚。”
  两个老头子回到家里时,没来得及放下书包的君自安正站在饭桌前,偷偷夹起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看见君长思站在门口,顿登时把手往身后一收,笑得眉眼弯弯、傻不拉几的。
  【哈哈哈哈。】贺洗尘笑得十分快意,【抓到元儿这个小贼了!噫耶,一脸做贼心虚,摆明了没干好事。】
  君长思把雨伞挂在门外,说道:【看来你没少干坏事,才能一眼看出他干坏事了。】
  【……我才没有嘞!】
  【嗤。】
  *
  十岁的君自安和君长思住在一起的第一天,鸡飞狗跳。
  因为无法用言语表达心中的恐惧,君自安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哭喊着。睡眠障碍更加难办,小孩儿蒙在被窝里微微啜泣,疲惫的君长思却无可奈何。贺洗尘实在看不下去,把他踢进脑海里,取而代之,然后握着小孩冰凉的手,温声细语地哄人、唱歌、讲故事。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故事——勇士跨越森林和大海,在山里找到沉睡的黑龙。一人一龙达成契约,讨伐作恶的国王。
  后来讲完了一千零一夜,贺洗尘和君长思转而去书店买经史子集,每天读诗诵文。老实说这俩人朗诵古诗词可比念童话故事有激情多了。
  两个老头也吵架。有时观念不和,双方引经据典,互不相让。吵得最凶的一次,君长思气势汹汹杀到菜市场买回当季的榴莲,自己捏着鼻子咬了一口,然后把万般惊恐的贺洗尘拽出脑海感受榴莲独有的香气和口感。多么凶残且幼稚的报复啊!
  【靠!下次我要去吃臭豆腐!】缩成一团的贺洗尘半死不活、狼狈地威胁道。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自己掂量着办。”君长思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窗户前的君自安抱着黄澄澄的柚子,恬然地翻看《代码大全》,时不时用柚子皮磨小尖牙。
  “不要装死,今天轮到你做饭。”
  贺洗尘冷冷地笑起来:【当然,今天吃苦瓜!苦瓜炒鸡蛋,苦瓜汤,苦瓜酿肉!我专挑最苦的买!】
  君长思手一抖,茶泼了一身:“睚眦必报!小人哉!”
  【呵,彼此彼此。】
  日子吵吵闹闹走过五年,当年脆弱敏感的小孩儿长成如今善良坚强的君自安,这算起来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八月十五雁门开,孤雁头上带霜来……”贺洗尘握着小孩的手,轻声哼唱河北民歌。月白的夜光照进窗户,钻入柔软的被褥,深蓝色的鲸鱼在墙上翻涌。床头的暖黄色灯光仿佛浸在海里的太阳,静寂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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