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易接通电话：“薄靳？”
　　“是我，你在猫咖吗？非管局今天收网有个漏洞，放跑了两条杂鱼，往石榴街去了。局里的金毛已经跟过去了，你能注意一下吗？”
　　不等裴时意回答，薄靳又紧紧接上一句：“松糕说明天想留在猫咖睡。”
　　裴时易本来就不打算拒绝，一口应下：“好。”
　　蛋黄脸贴着玻璃，等裴时易打完电话，这才惊声道：“老板！好大的狗！”
　　街道上原本熙熙攘攘，此刻居然硬是从中间分出了一道足够两个人并排通过的距离，一极高壮的男人跟着一头灰毛“狗”追撵一只金毛和黑白色大猫在街道上狂奔。
　　街上都是人，裴时易没法直接翻下去，只好走楼梯从大门出去，他下个楼的功夫，人带着猫狗已经跑过猫咖拐进了后面的小巷子。
　　裴时易和街道上所有人一样茫然，其他人有心看热闹却没那个胆。毕竟刚刚过去的有两只狗，体型都很惊人，而且还有一个跟着大狗的彪形大汉，看着就危险。
　　裴时易艺高人胆大，普通人怕，他无所谓，锁好猫咖，抱着蛋黄就拐进了后巷。
　　后巷其实是个死胡同，原本有几家美甲美容店，结果地方太偏，都倒闭了，还没找到新的店家，故而这条巷子连鬼影子都没有，就几个摄像头还开着。
　　裴时易还没进巷子就听见尖锐的狗叫声，他一皱眉，扫了眼摄像头，还是耐着性子快步走了进去。
　　先前看到的壮汉和“灰毛狗”背对着裴时易，壮汉一口鬼话不知道是在骂什么，裴时易听了几句，发音有别于华国话，八成是国外来的。
　　裴时易目光扫过蛋黄所谓的“灰毛狗”——尾巴僵直下垂，分明是狼，而且观其气息，显然开了灵智。很明显，这就是非管局漏网的两条杂鱼。
　　那金毛身上有烛龙的气息，浅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应该就是非管局的员工。他先前以为薄靳说金毛，是指对方染了头金发，没想到是只金毛。
　　而且这个修为……
　　云潮一巴掌就能扇开。
　　当时薄靳说非管局缺人手，裴时易还不信，现在见了金毛，不得不信了。
　　金毛面对比自己高壮的狼，浑身发着抖还紧紧护着身后的猫，那猫被挡得毛都不露，但地上滴落的血迹昭示那猫已经受了伤。
　　裴时易进巷子时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和脚步声，壮汉和狼都察觉到他的到来，纷纷转过头。
　　一看见壮汉迥异于国内人的五官轮廓，裴时易立刻就想起半夜跑到猫咖撒野的朱横，表情渐渐开始不友好起来。
　　壮汉打量他一眼，大约是觉得裴时易这样的小白脸妨碍不了他，于是撂下一句蹩脚的华国话：“别多管闲事。”
　　说完直接冲着金毛走过去，金毛护着猫一路往后退，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里，用眼神向裴时意求救。
　　裴时易看了眼摄像头，一边缓缓挽袖子，一边慢条斯理道：“先生，那是我家的金毛，你还是让我带走吧。”
　　壮汉回头冷笑了下。
　　裴时易眯了下眼睛：“先礼后兵，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灰狼则比壮汉暴躁得多，撒爪子直接冲裴时易冲过来。
　　蛋黄吓得哈气，奓着毛伸出爪子，被裴时易一把捞回来。
　　“别乱动。”
　　裴时易微怒，难得沉下声音轻轻呵斥一句。
　　蛋黄馅下意识缩在他怀里。
　　裴时易略微侧开身体，抬腿踹在灰狼腰上，尖锐的叫声过后，灰狼腾空狠狠撞在墙上。
　　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腰腹那块最易受伤，裴时易稍微留了点力气，没下死手，不然那灰毛畜牲这会儿就该没气了。
　　壮汉听见同伴的惨叫声，扭头看见裴时易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壮汉骂了一句，挥拳打过来，裴时易握住他的手腕，一扯一拽，随即按住壮汉的肩膀，逼他跪在地上。
　　膝盖石板上的声响听得蛋黄一激灵，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位老板是位震慑一方的大人物，他打了个寒战——刚才老板那巴掌，让蛋黄想起了被云潮支配的恐惧。
　　壮汉吼道：“你是什么人？”
　　裴时易不耐烦听他说话，挥手让他闭嘴，走到金毛面前，端详片刻道：“非管局的？”
　　金毛差点哭出来：“汪汪呜呜呜——”
　　裴时易捏捏他的耳朵：“你慢点说。”
　　金毛赶紧换回人话：“是的大佬，我是非管局的，你快救救小猫们吧！那个男的帽子有问题，里头有猫！”
　　金毛一瘸一拐地颠到壮汉身边，扯下了男人帽子，然而无论他怎么晃动，帽子还是帽子，什么都没掉下来。
　　裴时易避开金毛的口水印拿过帽子，仔细端详起来。
　　一直被金毛护在身后的大猫慢慢走过来，开口是格外轻灵的女声：“这是女巫的帽子，里面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最有可能成为女巫帮手的猫。不过很抱歉，我真的不会解开这个。”
　　金毛喋喋道：“佩妮小姐也是一位女巫，非管局这次多亏了佩妮小姐才这么快抓住他们，我本来是负责接应佩妮小姐的，但是我太笨了，暴露了行踪，害得他们发现佩妮小姐暗中给我通信……而且我们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藏了一手，把挑选出来的小猫分开放，局长他们截住的是大头。”
　　金毛说着抽噎起来，汪呜汪呜的叫声听得人又心疼又想笑。
　　裴时易顾不上哄他，轻轻推一把蛋黄，示意蛋黄过去安慰一下，自己则揪住壮汉的领子，直接将人拎起来扔进了监控的死角。
　　他手上把玩着帽子，笑道：“是你自己主动告诉我怎么开，还是我请你告诉我？”他还记得自己是观察期的最后一天。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他手上跟针织玩具似的轻飘飘，壮汉脸涨得通红，却还嘴硬地不说话。
　　“嗯——”裴时易道，“那只好我请你说了。”
　　金毛：“我们不让动私刑——”
　　炽热的威压糊了他满脸，他不过是被露出来的气势扫了个边，就觉得呼吸困难，浑身毛都快焦了。
　　正处在威压中心的壮汉根本喘不上气，胸口如有千斤重压，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经缺氧到耳鸣。
　　钱和命当然是命更重要。
　　壮汉：“我……我说。”
　　裴时易也不能真把人憋死了，手一松，壮汉烂泥一样软在墙跟前。
　　壮汉呼哧喘了半天，颤抖着冒出一段鬼话，帽子上的灰色蝴蝶结啪一下散开，壮汉：“好……好了。”
　　裴时易迟疑着翻过帽子，哗啦掉出来一窝奶猫。
　　蛋黄：“！！”
　　是崽崽！


第26章 小混蛋
　　敞开的箱子里铺着厚厚的毯子，里面趴着一窝奶呼呼的猫崽，一共六只。
　　都是没断奶的小可怜，只有巴掌那么大，眼睛里的蓝膜还没褪下去，蓝汪汪的眼睛仿佛能沁出水。
　　箱子落地，颠得猫猫们挤成一团。
　　有一只格外灵动的小狸花，找准了裴时易，仰着头叫唤，软绵绵地抱怨似的：你怎么不温柔一点呀？
　　裴时易轻轻抚过小狸花，幼猫绒毛细软，昂起头在裴时易掌心蹭过的力度小到可以忽略。
　　裴时易柔声道：“抱歉。”
　　虽然他特意放低了帽子，没想到还是颠到了这群小猫猫。
　　小狸花追着他的手指：“咪——”
　　蹲守在猫窝前的大金毛情不自禁露出傻笑。
　　奶猫真是太美好了，今天就算跑断腿也是值了。
　　佩妮小姐姐眼神扒着篮子伸头往里面看，眼神欣慰，能救下幼崽，被狗咬也无所谓。
　　佩妮小姐是一位挪威森林猫，身披华丽的厚实长毛，大尾巴蓬松毛绒，举动间雪上精灵般轻盈，还有一双冬日湖光般的眼眸。
　　和云潮冷冷的仙气不同，佩妮的气质更偏向灵动神秘。
　　裴时易心中微动——说起来，猫咖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居然只有两个可爱的小姑娘，这样下去不利于猫咖内部和谐。
　　佩妮望向裴时易，她会说一口极标准的普通话：“感谢您的帮助，他们都是以不法手段偷来抢来的，如果被送走，面对的就是不自由的一生。就算现在回到母亲身边大概也会被丢弃，您能收养他们吗？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我一个真的无法照料这么多猫，我可以负担他们的饮食费，只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暂时的家。”
　　她作为年长者，稳重与周到当然不是年轻猫能比的，一番话说得温柔诚恳。
　　裴时易轻轻抚摸佩妮两耳之间的位置，柔声道：“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家。不过这么小的猫我还是第一次照顾，还请佩妮小姐多多指教了。”
　　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地抚摸过自己了。佩妮留恋这份触感，忍不住在裴时易手心轻蹭，喉咙里发出软软的咕噜声：“谢谢您。”
　　裴时易微微笑起来。
　　衔蝉猫咖那么好的氛围，他就不信留不住猫。
　　蛋黄一腔奶爸之心也憋不住了，小心翼翼爬进猫窝，把猫崽笼在自己的肚皮旁，挨个给予爱的舔舔。
　　蛋黄圆润的肚子给了小猫极大的安全感，奶猫细细的叫声弱下来。
　　有一只奶猫被其他猫崽挤在外边，一边竭力往毛绒堆里钻，一边叠声叫唤。
　　叫得蛋黄心都疼：“老板，他们饿了，咱们去给充点奶粉吧。还有佩妮小姐姐，也该去上点药，要不要打狂犬啊？”
　　这么多的崽崽，奶呼呼的会撒娇，多可爱啊。
　　蛋黄美滋滋地盘算：带回猫咖就是他们猫咖的了，等小猫大一点断奶了，就可以建一个奶猫专区，用玻璃墙跟其他区隔开，这样顾客可以隔空吸猫，他们这些猫员工也可以吸崽崽了。
　　谁不想吸奶猫呢？
　　想想就很美。
　　蛋黄平躺着，任由小猫们在他身上踩奶扑尾巴。
　　裴时易索性连猫带窝一起端起来。
　　小奶猫察觉到他的气息，一声叫得比一声急，纷纷扒着窝，迈着还没力气的小短腿往猫窝外翻，被蛋黄叼着后颈拖回自己肚皮上。
　　蛋黄拍拍尾巴，吸引猫崽的注意力，免得他们爬出去干扰裴时易。
　　金毛连忙道：“局长应该已经往这边来了，这两个人我看着就……”
　　裴时易早在金毛开口前就听见了脚步声，示意金毛噤声。
　　金毛憋出一声狗叫。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巷子口出现裴时易熟悉的身影。
　　薄靳脸色不好，他身量太高，目光习惯性下垂，唇角抿着，虽然看着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困倦模样，裴时易却能敏锐捕捉到他隐隐散发的不悦。
　　裴时易很理解——收网搞砸了，还专门打电话给请自己的死对头帮忙，丢脸丢到对门去了，换谁谁都要不高兴，正常的。
　　裴时易咳了一声，踱步到薄靳身边，他刚刚收获了一篮奶猫，心情正好，看薄靳很顺眼。不仅难得好声好气起来，甚至空出一手搭在薄靳肩膀上：“虽然这次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但也不用不好意思。”
　　薄靳：“？”
　　哪只眼睛看出他不好意思？
　　薄靳张口，被裴时易打断：“也不用道谢，跟我不用那么客气，猫给我就行。”
　　薄靳：“？？”谁要跟你客气了？
　　薄局长扒拉开裴时易的爪子，一开口，话音就淹没在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中——
　　“就是这个巷子！我看见他们拐进去了！”
　　“我靠走快点，狗那么大别把人咬伤了，那个狗主人也是的，怎么不牵着点！”
　　“那男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他敢一个人进去！”
　　保安班长在一群热心群众的指引下找到了那条钻了狗的巷子，他站在巷子口心里就咯噔一声，他记得这个巷子封死了，进去就跑不了，人要是被两条大狗堵在巷子里，这会儿恐怕……
　　他加快脚步，挥手招呼自己的同事：“快快快跟上，都赶紧进去！”
　　班长一路跑进巷子里，已经做好了看见血腥场面的准备，深吸一口气抬头——只见两个高瘦的年轻人完好无损地站着，别说血肉模糊，连皮都没蹭破。
　　班长四下看了一圈，在墙角找到了呼哧呼哧大喘气的狗还有软瘫如泥的外国壮汉，他迟疑着停住脚步——不是，怎么现在看起来，受害者成了狗和狗主人……
　　他把壮汉当成了狗主人。
　　群众一看见裴时易，就急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小年轻。”
　　保安班班长：“你好，刚才有两只大狗跑进来了，请问你有受到人身伤害吗？需不需要立刻联系医院？”
　　裴时易面对热心群众的手机镜头，静默了一会儿，现场瞎编道：“没关系，我没受伤，我是开猫咖的，一直都很擅长对付宠物。嗯……我在猫咖里看见这条狗似乎失控了，担心它伤害到主人，所以赶过来看看……哦，狗主人被狗扑了一下，好像吓坏了。”
　　怎么想都觉得猫咖主人武力值超群，单枪匹马打哭了壮汉和狗不是什么符合身份的设定，还是改一改。
　　薄靳心道：“狗主人”明明是被鸟吓的。
　　难怪了，开猫咖，肯定很讨宠物喜欢。
　　保安班班长顺利接受了这个设定，笑着道：“那行，人没事儿就好，我带这个兄弟去保安亭喝点热水吧，我看他好像都吓懵了。还有这狗……我也带走吧。”
　　薄靳淡淡道：“不行，他涉嫌参与本市近期的特大偷窃案，主要对象就是名贵品种的宠物，涉案金额巨大，已移交给我们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