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他。

据003所知的剧情，杜仰韶一人兼任了反派和主角两种角色，堪称让人又恨又爱的本文头号渣攻。作为未来的江湖第一势力承天阁之主，主角受的cp，杜仰韶性格变态，占有欲爆表，为了独占主角受，不仅设计害死了主角受的师兄，还下药废了主角受的武功，想要永远囚禁他。后来主角受在男配的帮助下出逃，一步步查清真相，杜仰韶不仅毫无后悔之心，还屡屡追杀二人，最后主角受受伤濒死，杜仰韶幡然醒悟，两人顺利HE。

据说这种剧情从前非常流行。003虽然无法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自己的任务作出判断。

小说是从主角受的视角展开的，他和杜仰韶少时相遇，应该距离现在不远了。

而他本应该降落在里主角受最近的地方进行记录，没想到误打误撞被小鱼干吸引跑来这里，所幸没有跑偏太远。

要想办法记录下小说的第一个场景，主角受宗扬和师兄进入承天阁做客，003提醒自己。

而现在——

003把目光转回少年身上，有些犹豫。

少年唇边泄出痛苦的闷哼，看起来烧得很严重。

虽然按照剧情来说，他最后不会有事，但——003沉思：他到底吃掉了人家的口粮，冷眼旁观人家痛苦似乎不太好？而且现在剧情应该也没有开始，理论上这个片段并不会被录进去成为素材。

这样想着，看着少年干裂的唇，003试着去叼茶杯，没叼动，反而差点把杯子打了。

003叹了口气，听起来是奶声奶气的一声“喵”，反倒让他自己愣了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他去外面的井里把肉垫打湿，借着毛发上的水滴扑在他额头上、脸上，又拍了拍少年泛着深红的脸颊，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用猫的身体来照顾病人，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水打湿了少年的衣襟，003下意识去擦拭，肉垫接触到少年的皮肤，微微一惊——和脸上的滚烫不同，他的胸膛很冷，与猫的体温比起来就更是相差巨大。

003歪了歪头，这次叹气记得没有发出声音。他思考片刻，索性自己跳上了少年的胸膛，试图用猫身上的毛发让他的体温尽快回暖。

这个样子……应该不会死吧？毕竟是主角。可到底什么是主角呢？当作者们提笔定下之后，这个通过时空管理局的特殊技术复原的世界，真的会按照原本的剧情走下去吗？

003不记得听谁说过，世界线有它自己的逻辑，它的逻辑永远会是自恰的，否则就会崩溃。而就003阅读过的剧情来看，里面逻辑不通的地方真是一只手都数不完。

不过……

一只手缓缓抬起，落在了003柔软的毛发上。

003一惊，猫毛瞬间竖起。

那只手看起来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但力气却出奇的大，003被他死死锢在怀里，又学不会像真的猫一样撕咬，只能默默地充当玩偶，一双浅黄眼瞳无声地和少年对视。

少年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沉沉地晕了过去，手上却始终不肯放松。

003一向很有耐心，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打了个哈欠，眯起了眼睛。

小半个时辰过去，少年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不像一个病人，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黑黝黝地透着空洞。

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怀里的猫。

杜仰韶一愣。

不叫不闹的小狸猫很安静，清亮的眼睛瞥他一眼，趁他出神之际脱离禁锢，一跃而出，很快消失在窗前。

怀中似乎仍残留着温暖的触感。



院子里安静无声。

隔着窗户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小猫的身影，杜仰韶放松了些许，目光一眨不眨。

窗棂上悬挂着早已准备好的小鱼干，他无声地等待着。

003在水井边上整理一下毛发，他的小洁癖和这只猫十分相似，本能里对水的排斥也因此而被压了下去。

左右看了看，他试图找到一个好位置来记录接下来的剧情。

这三天的短暂经历里，他错过了主角受的第一次露面。

按照剧情，主角受在小说开端跟随自己的师父藏药谷谷主前来拜访承天阁阁主，在阁主的邀请下在此定居了三年。

而承天阁大殿和后院守卫森严，堪称一步一岗，003这么大个目标，根本无法靠近。

这就有点麻烦了。

003决定从侧面入手。

他想到了杜仰韶——这位未来的大反派如今的待遇显然非常凄凉，别说守卫，周围连个活物都没有。

而主角受露面的第二幕以及接下来几个重要场景又都在这里，按照预计，活泼爽朗的少年就是在今天误打误撞闯进了院子，和杜仰韶相遇。

时间还早，小小的猫咪轻盈地跃到了窗边，不自觉皱了皱鼻子，仰起头看去。

那是一股自然的咸腥味，从头顶上源源不断地涌入鼻端，让人几乎可以想象出它是怎样被捕捞，被暴晒在阳光底下，肉质一点点变得柔韧可口，散发出本身的鲜味……

003被脑海中的画面吸引了。他不自觉探出爪子，试图去够窗边的鱼干。

抓到了！

圆杏眼微微睁大，003仰头直立在墙边，两只前爪用力扒拉着。

狸猫橘色的毛发在阳光下蓬松招摇，小小的爪子细得仿佛可以轻易折断。

杜仰韶伸出手，快而果断地把它拖进自己怀里，牢牢地禁锢着。

“哗啦。”似乎是锁链颤动的声音。

狸猫猝不及防被抓，也顾不得思考，“喵喵”地叫了起来，像是在抗议，还不太熟悉的爪子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划下道道痕迹。

杜仰韶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把小狸猫举到眼前，黑漆漆的瞳孔里终于有了笑意，却反而更加渗人了。

“抓到了。”他声音很轻，手上力气却大的惊人，让003控制不住地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凄惨。

这个反派真的有些不对劲……003在心里想。不过，根据他了解的一些教育学知识，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阳光健康才更不对劲。

003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计划里，他需要留在剧情人物——最好是主角身边，那么对象就有两个。目前看来，也许另一位主角宗扬才是更好的选择。

杜仰韶看着怀里安静下来的猫咪，那双浅黄色的圆圆猫瞳里清澈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这让他突然觉得有些痒痒的，就如同手中的毛发和体温一样轻的不真实。

这是和他一样活着的生物，但又和那些有着恶心目光、让他无比排斥防备的人不同。

杜仰韶放轻了些力道，突然弯了一下唇角：“你是我的了。”

第3章 第一个渣攻（三）

少年语气认真，理所当然中透着偏执。

被这样专注而隐含癫狂地凝视着，003简直怀疑这个少年下一秒就可能突然掐死他。他下意识在心里回想自己学过的那些教育理论，试图找出能够教育眼前少年的方法。但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关系，他的记忆比寻常人要差很多，因此一时也无法可想。

何况——003舔了一下肉垫，有些懵地想起，他现在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猫。

而杜仰韶——

未来肆意冷酷的承天阁主，人人畏惧，人人都说他是疯子。他的身世固然可悲，却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的生长环境。

他的生母是一名婢女，出生微贱，不受阁主喜欢，阁主夫人又生性好妒，于是她就悄无声息地因为“难产”而离世，杜仰韶则被扔给下人照顾。

三岁那年，一直照顾杜仰韶的奶娘也去世了。阁主夫人见阁主真的不在乎这个儿子，索性把他一直关在偏僻的院子里，用铁链锁在屋子里，期望他自觉地安静地去死。

但杜仰韶就像野兽一样顽强地活着，不管生了多少次病，都依然靠自己挺了过去。

003没见过以后的喜怒无常的承天阁主，文字间描绘的剧情和真实复现出的世界在他眼里自然而然地区别开来——起码现在，他对这个少年无法生出厌恶之感。

而猫表达出善意的方式就是——

杜仰韶突然一僵。

小猫软乎乎的肉垫搭在他手上，脸上被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碰了一下，留下湿乎乎的痕迹。

003自己也愣了一下——那一刻，他明明只是想碰碰少年的手，但看见杜仰韶脸上的红痕时，猫的本能影响了他，而自己的洁癖似乎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

003又看了一眼杜仰韶的脸，想把那条小小的红色痕迹舔去的冲动再一次浮现——

“喵——”

克制住这种冲动，003蓦地挣脱出来，爬上了少年的肩膀。

他默默地往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做猫，真是个神奇的体验。

小小的狸猫尾巴轻摇，淡色的绒毛在杜仰韶脖子上扫来扫去，微微有些痒。

但另一个生物的体温又如此真实地传递——

真实得让人不知所措。

杜仰韶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僵硬的表情一点点放松。早春的寒意被从身体里驱散，散发出一种新鲜的，毛茸茸的阳光味道。



杜仰韶是习武的，他甚至已经有了内力。

这是003最佩服他的地方。从小生活在这样狭隘孤独的环境下，见到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大部分还对他充满恶意与轻蔑——但就如同这个少年仿佛天生就懂得怎样生存一样，他也天生就要比他的同龄人更敏锐、更有天赋。

在003了解过的剧情里，杜仰韶的生母偷偷藏了一份承天阁基础心法，这份心法在他的乳母过世后就被交给了他。那时，杜仰韶也不过三岁，换做别的小孩儿，也许根本保不住。但杜仰韶不同，在发现那些下人们虽然巴不得让他赶紧死但又不敢让他死在眼前之后，他抓住这一点成功地学会了文字，甚至在完全不懂心法内容的情况下误打误撞地入了武学之门。

凭借这一点，他曾经离开过院子——然后被发现的仆人一顿毒打，重新换了更粗的铁链。

003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从小没受过任何教育，那他就与野兽无异。

但那本书没有说，如果有一天野兽窥见了人类世界，他会继续维持自己的兽性，还是在迷惘与愤怒中选择另一条道路。

阳光公允地洒在每一个角落。003打了个嗝，趴在走廊上看杜仰韶“练武”。在少年毫无节制地投喂下，小狸猫成功地让自己吃撑了，尽管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吃到多少东西。

“咯吱咯吱”，树枝被捏碎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

杜仰韶的练武方式完全可以称之为在“破坏”。他无人指导，只在每天下午拖着长长的铁链在院子里劈墙锤石，累了就摘一把树叶坐在廊下，用内力朝远处丢去，将墙面划出一道道浅浅的裂痕。

即使是这样的破坏力也已经很惊人了，毕竟他并未掌握使用内力的真正方式。

九年来，那份薄薄的心法被他倒背如流，而每天对体内力量的使用，又让他在枯燥的重复中渐渐得到了新的东西，体内气流的流转越来越流畅圆融。

但杜仰韶对此只是漠然。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天赋，被困在院子里，只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随手捏碎一根树枝，杜仰韶拖着铁链走过来，把小狸猫抱进自己的怀里。即使从前并没有接触过猫这种生物，但少年依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撸猫”的技能，在003拒绝了喂到嘴边的小鱼干后就将猫从头撸到尾，把它变成了一滩舒服得直打呼噜的液体状态。

要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剧情，003几乎都要睡着了。目前看来，做猫虽然行动不方便，但确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这个念头一闪过，003一下子清醒了。

他已经被这具身体的本能影响到这个地步了吗？003皱起一张猫脸，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算了，不想了。003翻了个身，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杜仰韶的头发。直觉告诉他，这并不影响他完成任务。

所以，顺其自然吧。这样一想，003心满意足地又打了个哈欠。

杜仰韶握住了猫咪的小爪子，被扯痛了头发也不生气，把这当做了单纯的玩耍。

注视着怀里懒洋洋的一团，他弯了弯眼睛，这一刻，眼神纯粹得不可思议。

阳光倦倦，催人欲眠，不知不觉地，杜仰韶闭上了眼睛，呼吸清浅。

003歪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杜仰韶的五官其实很好看。未来卷起腥风血雨的大魔头，即使现在头发枯黄，衣衫简陋，也可以隐约窥见未来令人心折的容貌身姿。

难怪另一位主角愿意和他谈恋爱，003暗想。毕竟在人类社会里，无论是他经历过的哪个世界，外貌都是评判一个人的很大影响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