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来不屑正眼看自己的人如此盯着，宁稚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察觉到宁稚煜的异常，费迪南德猛地回头, 看到兰尼的表情, 立刻狠狠地威胁道,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都挖了！”
　　兰尼完全没有在意费迪南德，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宁稚煜，几乎和白纸一样惨白的唇微微开启。
　　宁稚煜似有所感地看了过去。
　　‘l-u，h-ao。’
　　“陆灏在哪！”读懂了口型的宁稚煜再也坐不住了，若不是碰不到兰尼，他肯定提着他的领子质问他。
　　‘He……’
　　一抹又讽刺又挑衅的笑容浮现在兰尼的唇角。
　　下一秒，兰尼破烂的领子被狠狠地抓住，整个人被直接从床上提了起来。
　　干得漂亮！宁稚煜在心里给费迪南德点了个赞。
　　“陆灏在哪？”费迪南德将兰尼提到面前，往日里懒洋洋的桃花眼此时微眯着，一股狠厉从那双没有戴变色美瞳的蓝眸中直透出来，看的人心惊胆战。
　　兰尼仿佛这才看到费迪南德，细长的眼睛从那对蓝眸上略过，嘴角的讽刺更甚了。
　　眼见着一抹殷红的血从兰尼的嘴角流出，宁稚煜立刻阻拦道，“哥，轻点！”
　　兰尼死不死的无所谓，可陆灏的下落还没问出来呢！
　　听到宁稚煜的那声“哥”，兰尼的脸僵了一瞬，视线从费迪南德身上移到宁稚煜身上，又从宁稚煜身上移到费迪南德身上，似乎在努力从这对兄弟身上寻找共同点。
　　“嘁。”费迪南德不爽地松了手，兰尼直接砸在了床板上，发出了非常响亮的“咚”的一声。
　　宁稚煜听着这声音都觉得疼，然而兰尼依旧保持着那副非常欠扁的表情，仿佛被摔的不是他。
　　不过这会儿宁稚煜也没心情去管他到底疼不疼，他只想知道，“陆灏在哪？”
　　就在宁稚煜以为兰尼还要继续装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出，去。”
　　非常轻且虚弱的声音，但宁稚煜和费迪南德都听到了。
　　费迪南德先反应了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兰尼，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你在和我说话？”
　　谁知兰尼却是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但是在点头。
　　“我可去你——”费迪南德的粗□□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还和宁稚煜连着通讯，立刻憋了回去。
　　“出去。”兰尼重复道，大概是缓过了刚才摔在床板上的痛劲，说话顺畅了一些，声音也比之前大了点。
　　“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费迪南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手叉腰，心里则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家伙，只要确认陆灏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似乎也不错。
　　兰尼对自己可能面临的处境完全不为所动，他有些费力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宁稚煜。
　　宁稚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兰尼是有话想单独和自己说。
　　他隔空和兰尼对视了半天，终是对陆灏的担忧占了上风，对费迪南德道，“哥，你开下权限，我和他单独谈谈。”
　　费迪南德看了眼宁稚煜，很努力地在内心挣扎了一秒，妥协了，“行，我就在门外，设置了关键词，喊声哥我就知道了。”
　　“谢谢哥哥。”宁稚煜朝着费迪南德笑了笑。
　　费迪南德也回了个笑，给兰尼开通了权限后，就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门关上的刹那，宁稚煜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说吧。”
　　这还是兰尼第一次看到宁稚煜变脸，或者说，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他仿佛见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地盯着宁稚煜看了半天，掐着宁稚煜忍耐的那个点，在他忍无可忍前，道，“巴里。”
　　宁稚煜：？？什么东西？bali？这个世界还有韩文（注1）的？
　　宁稚煜刚想问，兰尼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非常狼狈地用手捂着嘴，整个人都因为咳嗽的动作蜷缩在一起。他很想在宁稚煜面前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显然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费迪南德刚才蛮横的动作无疑是在他本就破败的身体上又捅了一刀。
　　就在宁稚煜纠结要不要把费迪南德叫进来给兰尼看一下的时候，兰尼终于咳停了。
　　他费劲地背过身，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血，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转过来和宁稚煜对视。
　　将他所有小动作一丝不拉地看了个清楚的宁稚煜：……行吧，你开心就好。
　　喉间的痒意缓解，兰尼的状态看上去要比刚才好上了一些，说的话也终于完整了，“巴里，才是那颗钉子。”
　　宁稚煜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兰尼在说什么。
　　“巴里？”宁稚煜无比的震惊，他努力地回忆了下，才想起来巴里的全名，“你说的巴里·戈多尔？”
　　兰尼闭了闭眼睛。
　　“那阿奇博尔德呢？”宁稚煜简直不能相信，“艾贝呢？”
　　“艾贝一直是巴里的人。”
　　兰尼回答地非常吃力，但宁稚煜这会儿显然已经顾不上这点了，他的脑子里充满了无数的问号，“那阿奇博尔德为什么要辞职？”
　　“傻呗。”兰尼的嘴角又出现了那个嘲讽的笑容，不得不说，他这个模样看上去真的十分欠揍。
　　我看你才傻……宁稚煜很想这么怼回去，但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会儿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更重要。
　　“你先告诉我陆灏在哪？”
　　兰尼眼中划过一抹诧异，本以为自己把宁稚煜带跑偏了，没想到他倒是不上当。
　　自通讯接通后，兰尼的表情第一次变得颓然起来，“我不知道。”
　　“你不是和他在一起？你怎么会不知道！”宁稚煜质问道，甚至因为过于激动，声音出现了一点破音。
　　宁稚煜微眯起了眼睛，明明是一双看上去非常无辜的杏眼，这会儿瞧着却和刚才阴戾的费迪南德如出一辙，他盯着兰尼，一字一顿地道，“你在玩我，嗯？”
　　兰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小兔子一样的宁稚煜也会有这么阴狠的表情。
　　知道宁稚煜是真的动气了，兰尼心里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是滋味，犹豫了两秒，他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如实说道，“我和上将进入帝星后就失散了……但是，我知道上将现在是安全的。”
　　宁稚煜盯着兰尼，表面上质疑，心里却是已经相信了八分，这点上，兰尼完全没必要骗自己，而且，他也相信陆灏的能力。
　　确认陆灏安全，宁稚煜也有心思问其他事了，“究竟怎么回事？”
　　“你知道十年前ω星域的动乱么？”兰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恶补时联邦史学得并不太好的宁稚煜：……
　　兰尼抬起眼皮看了宁稚煜一眼：很好，不用问了。
　　“帝国近代史呢？”
　　宁稚煜：现在的发展是不是不太对劲？
　　宁稚煜冷着一张脸看着兰尼，拒绝回答。
　　兰尼意会：行，也不用问了。
　　他嫌弃地看了宁稚煜一眼，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联邦和帝国的关系一直很差，直到帝国前任皇帝上位后才有所缓解。但老皇帝十一年前退位，现在的那个皇帝是个激进派，十年前，直接在ω星域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来撕破老皇帝和联邦签订的和平条约。那次战争联邦死了很多很多人，两边的关系也再次跌回冰点。”
　　宁稚煜心里一阵唏嘘，本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人类与虫族之间的战斗，联邦和帝国之间最多不过就是动动嘴脾气耍耍阴谋诡计，没想到竟然也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往事。
　　仍非常虚弱的兰尼一口气说这么多显然非常吃力，他躺在那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自那之后，帝国就一直在试图策反联邦的高层，还有底层的平民。”
　　说到这里，兰尼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后者主要是那些因为ω星域战争而失去家人的Beta孤儿。”
　　宁稚煜瞪大了眼睛，先是发起战争，让那些孩子们成为孤儿，然后，再策反？帝国皇帝这一招实在够狠够黑够丧尽天良。
　　看到宁稚煜脸上义愤填膺的表情，兰尼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那些孤儿被帝国安插在联邦的探子收养后，一边被洗脑一边被逼着努力学习进入联邦军校。十年过去，这些孤儿基本都成功进入了联邦军队。”
　　“比如艾贝，”宁稚煜定定地看着兰尼，“比如你。”
　　“呵~”兰尼自嘲地笑了笑，结果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狰狞，“你到现在以为，我是联邦的叛徒？”
　　※※※※※※※※※※※※※※※※※※※※
　　【宁稚煜的婚后小纪事】：
　　找了这么个副官，陆灏你个大瞎子！-10分！
　　当前60分。
　　————————————
　　【费迪南德的小本本】：
　　找了这么个副官，陆灏个瞎子。-99分
　　当前-1337分
　　————————————
　　（注1）：bali：韩语“快点”的音译
　　————————————
　　今天心情很低落，一位很喜欢的大大生了很不好的病。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还有，少熬一些夜吧，那几个一直凌晨2、3点还在看文的小家伙们，早点睡吧！
　　晚安！


第103章
　　“呵~”兰尼自嘲地笑了笑, 结果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 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狰狞, “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联邦的叛徒？”
　　“不然呢？”宁稚煜冷冷地看着他。
　　兰尼显得有些激动，“我是叛徒, 你以为陆灏还能活到现在？我是叛徒, 你以为第四军团还能安好？”
　　宁稚煜依旧不为所动，“谁知道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呵，哈哈哈, 好一个图谋，咳咳咳……”兰尼嘲讽地笑到一半，也不知是被口水还是血呛到了, 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看着他仿佛要把肺都咳穿的样子, 宁稚煜后悔了一秒, 但立刻又收起了那些同情，对叛徒，不需要怜悯。
　　兰尼这次花了更久的时间才缓了过来，大概是已经懒得再在宁稚煜面前掩饰了, 他连唇角的血迹都没有抹。
　　兰尼直直地瞪着宁稚煜，表情又恢复了以前看宁稚煜的模样，既高冷又带着一丝轻蔑，“我不是联邦的叛徒。”
　　宁稚煜挑了挑眉, 一脸反正我不信, 你随便编的表情。
　　“我不是。”兰尼重复道, 他本该不屑和宁稚煜解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些年憋太久了，他突然有了想要好好倾诉的谷欠望，至于对象是谁，或许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进了联邦第一军校，成为了陆灏的室友。”这个故事很长，所以兰尼反而不像刚才那样着急了，而是不急不缓地开始讲述道。
　　宁稚煜继续冷冷地看着兰尼，但他的内心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稳。
　　怎么没人和他说过，兰尼和陆灏在军校的时候是室友？嗯？
　　“或许是担心打草惊蛇，他们一开始只是在星网上用匿名的形式接近我，所以我并没有发现异样。”兰尼的视线落在远处，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宁稚煜安静地听着，不知道是因为兰尼现在的表情太平静，还是语气太真挚，他竟然也开始动摇了，或许，兰尼真的不是叛徒？
　　“直到我们大四实习进入第四军团，我正式成为陆灏的副官，他们才开始一点点露出马脚。”兰尼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多心了，直到他们为了展示他们的实力，一次次提前透露的消息成真，我才知道在联邦，真的有这么一个组织。”
　　宁稚煜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察觉不对劲，你为什么不告诉陆灏？”
　　“呵~”兰尼冷笑了一声，“告诉他，然后呢？那时候我知道的不过是一个星网上的匿名ID而已，且不说上面会不会相信，就算信了，但是，能查出什么？你以为帝国的人会那么没脑子留下蛛丝马迹？”
　　宁稚煜：行吧……
　　“最开始，我是打算按兵不动，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关键线索，结果越了解，越发现我看到的不过是巨大冰山露出海平面的那一个小尖头，海平面下，是我根本想象不到的可怕帝国。”兰尼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容，“而且，他们真的很谨慎，这么多年，我除了知道第四军团里有一个关键上层是他们的人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这个人是谁都没摸清。”
　　宁稚煜有些鄙视地看了兰尼一眼。
　　大概是宁稚煜的目光太直白，兰尼被看得一噎，自己怎么就想不通去和这个家伙谈论这种问题，“总之，我不是叛徒。”
　　“呵~”宁稚煜冷哼了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兰尼气得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忍不住将本不打算说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手里有艾贝背叛的证据。”
　　宁稚煜挑了挑眉，示意兰尼继续。
　　“包括最近的一系列虫族暴动事件，我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说着，兰尼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但他们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或者说，对陆灏实在太忌惮了，从艾贝自杀到引导阿奇博尔德出来顶罪转移视线，根本就没给我时间再深挖下去。”
　　到这里，其实宁稚煜心里已经有点相信兰尼了，毕竟都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对方不说，这些事他也完全不知道，兰尼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