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淮宣靠进椅背,环抱双臂,“公司之后主要业务重心在影视投资,艺人经纪只保留小部分。”
他不遮不拦,战略规划就这么讲给沈年听,“已经培养起来的艺人公司当然希望继续合作,开出的条件是业内最优。”
贺淮宣又道:“没有起色的艺人公司不会强制解约,可以等到合约到期,期间该有的资源不会减少,未来如果能有起色是走是留自己选择,当然也可以选择现在解约,好处是可以得到优厚的赔偿。”
“最后一类是艺德不好的,支付赔偿强制解约,没有商量的余地。”
贺淮宣都说完了,饶有兴趣地打量沈年,“你说你算哪一类。”
“都不算。”
“嗯?”贺淮宣挑了一下眉,“哪来的底气。”
“要是这三类,我现在不也应该在三个会议室中的其中一间吗?”沈年就差白一眼贺淮宣,以表示对他智商的怀疑。
贺淮宣兴致很高,不紧不慢道:“这么聪明,那你知道我找你是要干什么?”
一句话就将沈年的气势打压下来。
沈年抿了抿嘴,承认,“不知道。”
贺淮宣嘴角弯起一抹满意的笑,站起身走到沈年的面前,身体靠着办公桌俯视,“你的小手段玩的不错,本总裁看在眼里,觉得你挺有潜力。”
他肯定不是说演技,他都没有去过片场。一定是在说酒桌硬刚投资人,又或者舆论打击经纪人,沈年想。
果然,贺淮宣紧接着问:“口才不错,要不要换个行业?当我的助理,做影视投资。”
“我不愿意。”沈年想都没想,抬着头,眼里写满拒绝,“我只喜欢当演员。”
影迷之于他是相辅相成的存在,他是他们的榜样,影迷的喜爱也是他的情感寄托。演员不仅仅是份职业那么简单。
贺淮宣没想到他这么强硬,“做我助理比起当小演员拿到的薪酬要多,况且,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跟剧组,如果是去山里野外,你觉得你能吃得消吗?”
贺淮宣几乎是哄人的语气在与沈年说。
沈年闷不吭声,忽然站起身来,他站直了身子,视线恰好与勾着背倚着桌的贺淮宣平齐。
“我以后当了一线挣得一定比当助理多。”炯炯双眼透着不服输,他脖子梗着顿了顿,“如果身体吃不消,这个孩子不要了就好。”
不要了?
贺淮宣蹙起眉,深邃的眼瞳黑沉沉的,抬手勾住沈年的腰。
小臂稍稍用力,沈年被迫拉近了距离。
近到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贺淮宣的眸子直勾勾看他,一眨不眨,沈年没有躲避,平静的承受。
就看谁心底更在意,硬扛不住先开口。
“为什么忽然闹脾气?”贺淮宣圈在腰上的手轻轻拍了下,声音先柔和下来,“上班前情绪明明不错。”
他眼神有点温柔,沈年忽然就觉得不自在,偏开头躲避。
“因为齐初?”贺淮宣稍稍用了点力,带了一下胳膊。
本来提到齐初沈年心就紧一下,结果被胳膊这么一带,心不在焉没有稳住身子,又往贺淮宣怀中扑了一下。
“嗯?”贺淮宣低沉的嗓子在耳畔回荡。
沈年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本能地就会对贺淮宣做出反应,心脏的血液喷薄加速向着脖颈涌来。
还好昨天被标记了,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又起反应。
贺淮宣:“我弄脏了他的衣服,帮他算作是赔偿。”
沈年蜷起胳膊抵在两人之间,头偏开,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给他解释,搞得他们好像有什么关系一样。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年嘟哝,“我就是不想被迫转职,你要是不想留我,我也可以解约,赔偿金给我结一下。”
贺淮宣听到他要赔偿金,气结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沈年怕痒条件反射地躲避,一下又蹭到贺淮宣怀里。
这一下蹭得贺淮宣心里的火消了,他捏住沈年的腰让人站定,认真看着他,平静道:“以我的判断,你做投资会更游刃有余……”
“我演戏才是得心应手”贺淮宣话还没说完,沈年就忍不住就反驳,“演什么像什么。”
都说他演得够婊够作,跟原主一模一样,这是多么高的评价。
贺淮宣被怼得又想掐腰。这让怼法分分钟让人上火,演技能比这个强吗?是逆天的演技吗?
忍住,还在说正事。
贺淮宣深深吸一口气,道:“我是说我的建议,但是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干涉你。公司不给你配经纪人和团队,你可以自己物色合心意的人选,经费公司负担,收益五五分成。”
这就是相当于给了他自己成立工作室的权利,只有混到第一梯队的才有资格和公司提这种要求。
沈年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贺淮宣还没说完,神情云淡风轻是一个精明有城府的商人该有的样子,“资源,一线的资源以你资历不够格去挑,其他公司接触到的,你都可以和总监要。”
可说出来的话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沈年怕他反悔,仰着头,像要争食的雏鸟,“什么时候签新合约?”
雀跃的样子很是可爱,额前微动的发丝让人想给他压平实了。
沈年就像只河豚,平时就是呆呆的独自遨游,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只要惹怒了他,当即就炸起来,鼓鼓的,像颗炮弹冲着你怼来。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会这样可爱……
好像比吵架吵赢了还有成就感……
“怎么,还有条件?”沈年望着发证的贺淮宣疑惑。
贺淮宣回过神,松开圈人的手,转个身回到桌前,掀起电话听筒吩咐许晟着手去办。简短的命令完,贺淮宣挂断电话,眼眸轻抬,想起来嘱咐沈年,“这个合约内容,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公司这些艺人表面和和气气,实质都是竞争资源的对手,他给沈年的条件太过优厚,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如果可以避免,少树敌总归是好的。
这个条件太容易满足了,沈年本就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愿意和贺淮宣传出绯闻。
正牌攻受要走主线了,他只想好好活着。
“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沈年郑重地点头。
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听起来悦耳,贺淮宣弯了弯唇,“是。”
许晟火速敲定签约安排,带着一摞文件敲门,“贺总,考虑到合约内容的独特性,我想是否需要绕过公司的法务部,由我代为起草?条款是制式内容,我的法律专业知识在脑子里还有印象,这个工作我想我可以胜任。”
许晟的未卜先知得到了沈年的钦佩,补充道:“那这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许晟反应迅速,一点就透,也连连点头,“只属于我们三人。”
去他妈的三个人。
“拟,好好拟,最好别让我挑出问题。”贺总目光森森盯着自己的特助。
.
公司的大会议结束,沈年直接回家。
现在的他一身轻松,拿到这种合约相当于走上了捷径,只要筛选到合适的角色,慢慢翻身就不难。
沈年扑到沙发上,翻个人身仰面躺下,手垂掉在沙发
边侧晃荡,闲晃一会儿抬起来,盖住了自己的小腹。
不去刻意想的时候,经常会忘掉这里面还有一只小东西。
女人们大概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从恐惧生子到生下宝宝的吧。
像是被骗了一样。
沈年轻轻抚摸着肚子,心想,贺淮宣的优待肯定也是糖衣炮弹的诱惑,目的都在肚子里的崽。
其实,生不生这个孩子,过去,他心里是一半一半的拉锯式的纠结。
但齐初的出现,使得心里的天平有了倾斜,不想生孩子的想法已经占到了百分之八十,另外百分之二十是生下来也不给贺淮宣养。
掺和到主线故事里,崽和他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那不如崽不要降临,自己也离他们远远的。
沈年还没打算向贺淮宣坦白想法,事业刚起步,现在惹怒老板岂不是傻。
羊毛能多薅一把是一把,沈年冷酷地想。
他躺在沙发上,软布沙发厚实温暖,午后温热的风吹进屋内,舒适惬意,很快便迷糊起来。
再清醒时,是被刺啦刺啦细弱的声音惊醒的。
声音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有人闯进了他家?
沈年一下变得警觉,从沙发上坐起来,侧耳分辨。
人在厨房,静下来仔细听可以听到抽屉的滑轨声。沈年轻手轻脚,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越是靠近门,里面的动静越是清晰。
金属相碰,细细水流,这个动静好像是在……
沈年果断拉开门。
男人的背影修长,穿着休闲宽松的运动衫围在锅台边,低着头轻轻翻炒。听到沈年进门,微微侧过头来,“醒了?”
随即转回去看手机,跟在菜谱继续做饭。
沈年靠着门,目瞪口呆。
这里难道不是我家吗?他怎么这么自然?那身家居服显然是自备的,怎么还带着衣服闯进别人家里……
沈年忍不住,“你在我家干什么。”
“做饭。”菜出锅,贺淮宣单手握着锅柄,倒进准备好的盘子。语气随意。
“你哪里来的钥匙?”沈年负气走进厨房,挑明了质问。
“门边立柜上挂着备用钥匙。”贺淮宣莞尔,用这种方法邀请他,完后还不好意思,在这里演戏。
演技还不错,值得配合一下。
“……那不是给你的。沈年冲着那欠揍的笑容,万分无语。
“是,我知道。”贺淮宣笑得更意味深长,端着盘子推到沈年面前,“去,把菜端到餐桌上,准备开饭。”
沈年被迫端起一盘柠檬嫩牛肉。
肉片鲜嫩,洋葱丝、黄瓜丝、彩椒丝散落其间,柠檬汁浇在肉片上,去了油腻的味道,清酸甜味萦绕,色味俱佳。
口齿间不自觉分泌津液。
怀孕以后他对酸酸甜甜的东西尤其没有抵抗力,拒绝不了。
还想抵抗的理智被嘴馋打败了,他稳稳端着盘子去餐厅。
先把这顿吃了。
“你做菜挺厉害的。”
一桌丰盛的二人晚餐摆开,两人相对而坐,像早晨那样。沈年夹了一片肉,细细咀嚼咽下。不得不说,贺淮宣的菜就像他这个人,不光是长得好看。
吃人嘴软,沈年还是真诚的夸了一句。
“是么?”贺淮宣不以为意,尝了一口,自己也挑眉,“是不错。”
“第一次做这道菜?”他的反应有点出乎意外,缺了点自恋,沈年还怪不习惯的。
贺淮宣漫不经心,“这是我第一次做饭。”
除了自恋,这个人是真的强悍到让人羡慕。
沈年感叹,“那你在做饭方面也很有天赋。”
贺淮宣放下筷子,脊背修挺,用毫不在意的腔调道,“不是天赋,做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的智力水平做这样的事绰绰有余。”
“……”
自恋虽迟但到。
饭后。沈年自觉收拾碗筷,贺淮宣一同起身,端起盘子往厨房处。
沈年愣神,看他的背影。怎么还打算洗碗呢,家务活都让他做了,那接下就该休息放松,然后洗澡睡觉,不就又留下吗?
不要妨碍我长命百岁。我要独自美丽。
沈年端着碗走进厨房,不动声色挤到贺淮宣身边,将水龙头转到自己这边来,“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委婉又不失强势的赶客。
贺淮宣闻声偏过头来看。
身旁的人脸板得平平的,可袖口没有挽起,盘子擦得心不在焉。
目光都不敢接触,只是一个劲儿盯着盘子看。
呵呵,想让他留下来又不好意思开口,别扭害羞的要死还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都把人逼成这样了,哪里还舍得为难。
贺淮宣坚定地说,“不,我不走。”
这样总能安心了吧。
???
怎么还强调两遍,这是在施威吗?
这个回答剑走偏锋,沈年捏着海绵清洁布,一时不知如何应付。顶头上司直言不讳地挑衅,他还能怎么办,又不可能正面顶撞。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沈年抿唇,“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忙的吧,待在这里不会误事吗?”他努力帮助贺淮宣回想,“集团那边的工作呢?”
贺淮宣拿着干布擦拭刚清洗干净的碗筷,然后拉开抽屉将筷子和碗盘分置归类,再回头,沈年依然小心翼翼的等他回答。
是有多黏人?
一定是害怕承诺会落空的缘故,怀孕的Omega还真是多愁善感呢。
贺淮宣抱臂,点着下巴认真想了想,“你提醒了我,确实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沈年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仰着脖子等待他说完赶紧离开。
着急了不是?
演技这么差,还非要走演员的路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真是傻的可爱。
本着关爱智障儿童的人道主义精神,贺淮宣喂下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明天是曾祖父的祭日,我需要去一趟。”
曾祖父是贺氏集团的建立者,贺老爷子与兄弟们费劲心力壮大了企业,到贺淮宣父辈正值时代的变革,众人合力在风浪中保持住了根基,才有了贺氏今天一枝独秀。
为了不忘合作的重要性,贺老爷子将父亲的祭日作为纪念日确定下来,要求家族成员于此日相聚,维系这份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