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盯着感叹号看了会儿, 不约而同地转移话题, 努力缓解尴尬。
王少爷：“这什么？会场的服务机器人吗？”
商弟弟：“不像, 还没卖矿泉水的那个大, 感觉只能指路。”
秃顶男：“扫地的吧。”
王少爷和商弟弟同时向秃顶男投去鄙视眼神，觉得这人是个傻的，哪儿有扫地机器人长这样。
至于跟在机器人旁边的保镖, 他们压根没觉得是一伙。
但游柚看他们, 感觉就不一样了。
“叔, 这三个人看起来很熟又很奇怪的样子。”
商谙摸摸他的小肚皮, 点头, “嗯, 是很奇怪。”
“叔，他们是你的敌人吗？”
“变聪明了。”商谙笑了下，“怎么看出来的？”
游柚一本正经, “所有人都很开心，都盯着抽奖，只有他们三个，明明带了抽奖的卡，但是不拿出来，还一脸面瘫，感觉根本就不是来抽奖或者参加活动的！”
商谙看向屏幕，愣了一下，“他们带了抽奖的卡？”
游柚像玩找不同游戏一样，指着王少爷的后屁股兜的一角，商弟弟皮包夹层露出的一角，以及合同胸前口袋不太一样的卡片形状，指出了他们的破绽。
“而且，我怀疑他们这次来，是想破坏这次游戏活动的！叔，你快找人检查一下现场吧！”
商谙心下还觉得有点奇怪。
这三个人的心性，他最了解不过，就算是变呆了，也不至于要犯这种亲自出席在犯罪现场的毛病，等着他来抓现行。
所以在看到他们三个的时候，他反而有点放心，推测这三人是来探听敌情，而非做手脚的，毕竟人设崩的再厉害，无肉不欢的人也不会突然吃素。
但游柚这么紧张地说着，他忽然觉得，以防万一也不错。
结果还真筛查出了安全隐患，如果放着不管的话，等抽奖结束，现场就要混乱了。
商谙沉着脸色，吩咐了下属搞定这些，尽量不惊动人群的前提下更换了设备，才重新放下心来。
没想到真被游柚猜中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做手脚的？”商谙问他。
“嗯？因为他们一直盯着活动现场看啊，既然不是来参加的，肯定就是来搞事的嘛。”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且事实结果的确如此。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
因安全隐患已经排除，活动算是圆满结束了，中奖的几个玩家带着限量版回去了，留下的玩家，则可以在现场排队体验一下用最佳设备玩游戏的感觉。
游柚操控着他的机器人，在会场到处乱转，也剁手了一次，毕竟这次的摊位都很高质量，他手里也有钱了，看见什么都忍不住买买买。
一比一大小的抱枕也好，暴衣的手办也好，包括全息投影的小设备及虚拟偶像，主题皮肤的机械键盘、手柄、鼠标，甚至现场签售的全彩同人小本子，应有尽有。
逛到最后，帮忙做保镖的大姐姐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酷似陪老妈出门逛街的面瘫少女。
全身都挂着包就对了。
游柚的机器人一回头，顿时就震惊了，什么，什么！？他居然买了这么多？！
为什么他的机器人没有手！有的话，就可以挂自己身上了！
反正机器人不会累啊！！
等到要打道回府了，游柚把VR眼镜摘下来，活动大厅里，大姐姐也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摁了机器人上面一个按钮，待其自动缩小成六岁小孩那么高，再一把扛起，从大门离开。
商谙看着游柚这次买的东西，心情有点微妙。
“这是什么？”他指着其中一个屏幕截图问，上面是某人的签名，他不认识。
“这是Bee King大大！”游柚还以为他要安利，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来，“他画过好多好多的本子，超厉害的！是个本子天才！明明没有专业学过但是灵气简直足足的，是我最喜欢的画手了！这个是他的签售嘿嘿嘿，没想到居然碰到了~”
游柚摸出自己的本子，把这个太太的某本子照片拿出，“就比如这个，就是他画的游戏同人，厉害吧！”
商谙又换到另一个，“这个是什么？”
“这是今年最强新番里的大反派！这个是他的手办，正版的诶，虽然知道是在代卖，但还是太精致了怕错过就买不到了~”
“他在……做什么？这个姿势？”
“暴衣啊。”
“暴衣？”
游柚转过身，面朝商谙，扯住自己的衣服，做了个pose，“就是像这样，嗷地一声，衣服就被震碎了！”
商谙：“……”
“嘿嘿。”
“喜欢这种粗暴的？”
“还好啦~”
“那这个呢？充气……娃娃？”
“噗！！”游柚一口果汁喷出来，“叔你在想什么不纯洁的东西！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是等身玩偶！棉花的！”
“……你打算拿这个，当抱枕？”商谙看着包装上的绘图，那些肌肉线条，那些身材的曲线，还有眼神……
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咸鱼该洗洗晒啦，两个抱枕换着用嘛~”
三问三答之后，游柚被整只抱起来了。
被抱的时候，还奋力挣扎了一下，商谙脸色有点黑，刚想开口问，就看到游柚挣扎之后，一只手伸得老远，愣是够着了桌上的饮料瓶。
然后就抓着没喝完的果汁，乖乖靠在他怀里了。
商谙：“……”
就为了这个？
“叔？”
“想去厕所么？”
“啊？还好，不太想。”
“想去就去。”商谙抬脚就往外走，因为两手抱着人，直接让451开的电子门。
“不用的啊叔……为什么突然去厕所？”
“我觉得你该上厕所了。”
“……？？？”
后来，游柚终于明白，有一种上厕所，叫你叔觉得你该脱裤子了。
不久后，保镖大姐姐带着大包小包及机器人回来时，游柚已经累得睡着了。
别问，问就是上厕所太累了。
事后，商谙出于弥补心理，外加游柚的再也不给碰PP威胁下，割地求和，把那个临时弄的小机器人交给游柚处置了。
于是，游柚再次多了个不必出门的理由。
非要出去的话，让它代替自己就好了，至于硬件和程序的不足，他可以和那几个同好一起交流交流，慢慢完善。这样一来，就算是真的对外面那几个密室逃脱、鬼屋、主题公园之类的感兴趣，也不用纠结了。
“叔，你要出门吗？”游柚趴在他大腿上，“要去亲自挑选牛排？”
“是啊，想和我一起去？”
“不，是切克闹想和您一起去。”游柚抬手，指向自己的专属机器人，理直气壮道，“我今天已经走一百步啦，在家静养~”
“……”
两人一起买东西，一起出门逛街的美好画面，忽然破碎。
和机器人结伴出行，仿佛约会般还要照顾它别被路人破坏的诡异画面，在商谙脑海重构。
商谙望着那个经过改造，肚子越来越圆，机能越来越完善的机器人，忽然有点茫然。
他一开始……是不是打算让游柚多晒太阳来着？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行，”商谙猛地清醒，想起初衷，“医生说你不能每天闷着。”
“我去玻璃花房！”游柚学会了抢答。
几天过去，楼顶已经改造完毕，刚上去是直接进入玻璃房的，里面只有几盆不喜热的花卉，在温度不超过30的密闭玻璃房里养着，外面才是那些会经常招来蜜蜂蝴蝶的植物，打开门才能出去。
自从有了这个地方，游柚就经常被商谙强制抱上来，晒满半个小时才放走。
今天本来已经晒了半个小时了……临走的时候，他还嚷嚷着自己是巧克力，已经融化掉了，不会走路了。
眼见商谙不打算答应，游柚连忙开始卖惨，哼哼唧唧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勉强走路，“那我去换衣服……我不要拐杖，不要轮椅，会被盯着看的，我努力走路。”
那个小语气，小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还偷偷和451配合着，让手机小声播放起了经典的悲情bgm：I want love or death，仿佛在暗示自己缺爱到快死了，还要出门，简直惨绝人寰。
仔细一看，他走路的确还有点不稳，看起来不舒服的样子。
商谙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游柚其实严重缺钙，这种体质，伤筋动骨的时候比常人痊愈更慢，走路会脚疼也是正常的……
心软了。
“乖，不舒服就别逞强，我自己出去，很快回来，在家等我。”
“叔，你最好啦！”
一个响亮的么么哒吧唧在嘴上，将商谙哄得不再多想，转身去换外套鞋子，出门买最好的牛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食材也有了要求，就连管家买的，都不如自己亲自挑选的满意了。
“耶吼~！”作战成功，游柚握拳，开心到蹦起。
三分钟后，商谙穿戴完毕，忽然想起了什么，中途折返，推开游柚的房门，“对了，游柚你要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TELL ME WHERE THE FREAKS AT!!!”
“砰！砰！砰！哐！哐！哐！”
大门打开的卫生间内，监控视频的死角处，穿着小短裤的游柚正随着燃烧般的音乐狂喜乱舞，原地蹦起后，一脚踩在塑料凳子上、跺脚三下打响节拍，另一手握住烘干机的门，框框一起打节拍，嗨到最高处脑袋一甩，瞧见了折返回来的商谙。
四目相对。
歌声与节拍戛然而止，游柚的时间也凝固在了这一秒。
此时此刻，商谙就是向他投以凝视的美杜莎，他就是因转身多看一眼化作盐柱的索多玛城遗民，一切都是命运造化弄人。
福至心灵处，甚至有一句优美的古诗，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
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十秒后，BGM也停止播放，451比较从心，直接把自己关机了，屏幕暗下时最后的画面不是手机品牌logo而是保重二字。
游柚默默收回凳子上的脚，乖巧站好，朝着商谙打了声招呼，
“叔，你回来啦。”
“……”
第44章 宅四四
茴字有四种写法, 皮有无数种方式。
而宅，只有一种坚持——
要么宅，要么死。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游柚他还年轻！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么早就为此赴死！
尬死的死。
眼睁睁望着商谙一步步走近，游柚感觉自己头皮都在发麻, 如果他头发再短点的话，能立刻表演一个大变爆炸头。
逐渐的，商谙走近了, 近了, 来到他的面前，在游柚以为他要停下脚步，用这该死的沉默和尴尬折磨自己时, 商谙仍在继续接近他。
几乎贴在一处时, 游柚终于忍不住, 向后退了一步，有了想逃的冲动。
离开, 逃走, 脱离掌控……带有这种意味的动作，是商谙最为敏感，也最不喜欢的。
这些东西就像是天生刻在骨子里，是哪怕隔绝了一切外力, 也难以改变的东西。尤其当他面对的人，是第一次动了真心思，死也不想放手的游柚时, 这份情绪几乎随时都能达到顶峰，成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扰的一丝神经。
商谙知道自己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本该伸手抓住这个人，不顾一切反抗挣扎，带走，用最坚韧又最柔软的东西，死死困在床上，然后惩罚，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他应当坚定不移地欺负他，一刻不停地索取，直到这个孩子的脸上布满泪痕、昏死过去，直到自己的内心重归平静。
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他就这样想过了，只等着游柚打破这份平衡，触碰蓝胡子先生那扇秘密的房门，就可以彻底放纵了。
然而这份蓄势待发的冲动，在游柚的身形一晃，重心向后挪去的一瞬间，被一个条件反射的动作打断了。
商谙伸出手，在自己尚未察觉时，扶在了游柚的后背，将那脱离出去的重心拉回，摁向自己怀里，瞬时搂住。
太顺手了，他在这几天里，像这样扶稳对方的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肌肉和身体都有了记忆，做起来无比自然顺畅，像是触碰一把细细的大米时，会自然顺畅地抓起一把。
他低头，一眼瞧见的，是游柚僵硬心虚，却隐隐憋着笑意的脸。
这个小家伙胆大包天，完全不是在真心害怕的。
游柚什么都没做，一直乖乖听话时，他就已经习惯于种种猜测，多疑得像个疯子。而此时，游柚竟然胆敢躲避他了，还敢笑，谁给他的胆子？
商谙：……
好像是自己给的。
突然而来的认知，让商谙犹如被戳了一针的气球，胸膛里积攒了不知多少的气势，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乖一点。”他叹了口气，破有些无奈，“脚还没好全，就不要剧烈运动。”
“我、我错了……”游柚一个低头，因俩人抱着呢，距离很近，这一个低头下去，脑壳就重重撞在商谙肩膀，“……！”
也不知是在为刚才那一幕道歉，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但商谙听在耳朵里，就是舒服的，难得不愿再追究下去。
这种时候，追究这种字眼又有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