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司净大方地一挥手,“王公子想要借什么书尽管说,不管是多么名贵的书籍,本王都不会吝啬的。”
可能是看出王闵之心底的忐忑,所以司净笑眯眯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既然王公子来本王这里借书,那自然不能是无的放矢,王公子可是看中了什么书籍?尽管说出口,本王派人去拿。”
王闵之根本就没关心过书房里有什么,怎么能把书籍的名字说出来?
他梗着脖子立在原地,脑袋飞快转动着,想着要说什么才能引开司净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有个下人小跑过来,向司净行礼:“王爷,大学士家的小公子来了。”
看起来小公子经常来王府拜访,因为司净很自然地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没过几息,小公子的脚步声就急切地从王闵之身后传了过来,他还扬声介绍了手上拿着的东西:“王爷,小民今天带了城北包子店的包子,很多人都说这家的牛肉包好吃,王爷可以尝一尝……”
快步走到正厅的时候,小公子突然发现前方有人挡路。
抬起头来,小公子诧异开口:“你怎么在?”
王闵之特别找了一个早晨来拜访司净,觉得这时候应该没人会过来。
结果他不仅遇到了人,这个还是他认识的,算得上酒肉朋友的小公子。
虽然小公子可能不知道王闵之前来做什么,但王闵之还是觉得面皮发热,于是恼羞成怒地训斥:“我就是来找王爷说点儿事儿,可不像你是过来献殷勤的!你喜欢王爷,可我不喜欢!”
说罢,为了挽回些许脸面,王闵之还装模作样地甩了一下袖子。
“那你来找王爷做什么?”小公子的性格不错,因此他没有生气,只是好奇地追问。
王闵之扭头望向司净,就见他在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明显在等待他的回答。
见终究是难逃实话实说的命运,王闵之抿了抿嘴唇:“我家有个亲戚出了事,小民不想来请求王爷,但家父说自家很难解决这个问题,又想到小民以前和王爷认识,所以就派小民来和王爷求求情,看能不能救上我家亲戚一命。”
“我家这个亲戚名字叫王婉,是家父的妹妹。”王闵之正了正色,总算是能够顺畅流利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她因为在京都做过些错事,所以被派去了附近的环县。”
“环县?”听到这个名字,司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着路元彬是不是就被派去了环县做县令?
那这个王婉可是和路元彬有关系?
想到这里,司净就听到了王闵之的解释:“王婉喜欢调|戏美少年,在环县更是变本加厉,只要看到貌美的书生就出面将他捉进自己家。因为她打点好了历任县令,在京都又有父亲帮忙,因此一直没有出事儿,那些书生更是没有办法逃出去。”
“结果这次她眼睛一花,看上了一个路过的美、美男子,一定要拉他到自己的府里做相公,结果……”
王闵之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
可司净这时忽然接下了他的叙述:“结果踢上了硬板,没想到这次抓到的却是新任的县令,还是今年的状元郎?”
“咳,没错。”王闵之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小民觉得姑姑虽然是长辈,但她做的事情并不好……小民不想让她继续逍遥法外了,但父亲想着毕竟是亲生的妹妹,因此派小民过来请求一下王爷,希望王爷能和路公子说几句,给姑姑留一条命。”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老爷担心路元彬把王婉当成典型,从重处理。
司净听完王闵之的说法,若有所思地顿首:“本王明白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本王这几天去找路元彬说一说,但本王也只能帮忙说上几句,他具体怎么样,可就不是本王能管的了。”
“多谢王爷。”王闵之也没想太多,见司净愿意帮忙,就长舒了一口气。
当天,司净就上了马车,奔赴环县。
他去环县不只是因为要帮忙求情,更多的是想要看热闹。
下午,司净行到环县门口,就见门口的侍卫在认真地盘查路过的每一个百姓,连车子也仔细盘查,确定里面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才会放行。
有几个人给侍卫塞了钱,想要让他们通融一下,但侍卫们却好似铁面无私的卫士,不仅没有收下他们给的辛苦钱,还给他们记了一笔。
撩开车帘,看着被拽到旁边排排站的商人,司净禁不住咂舌。
前面的车辆及行人很快被盘查完毕,司净干脆从车上跳下来,让侍卫们随意检查车子。
“大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严啊?”司净说着,伸手用扇子点了点左边的几个商人,“上次小弟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
有个侍卫抬头看了司净一眼,见他长得乖巧好看,又穿着一身金贵的服饰,就缓和了脸色,给司净解释:“小公子估计是经常来环县度假吧,不过你一般都是乘着马车从王家门前经过,不知道王家的母夜叉也正常。”
他清了清嗓子,兴致勃勃地给司净说了起来:“城中有个叫王婉的母夜叉,最爱把鲜嫩小书生抓到府里当相公,最长不过半月,这些小相公就会死在府中。”
“县里的人都对她极为怨恨,可她总能拉拢好县令,我们有气也没地方撒,只能忍气吞声。”
“结果啊,这次她自己撞到了枪口上!非要把新任县令拉到府里!”说到这里,饶是努力想要控制情绪,侍卫大哥的脸上还是出现了明显的幸灾乐祸表情。
“这么有意思啊!”司净眼睛一亮。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王婉这次主动撞了上去,估计要惨喽。”旁边的一个侍卫检查完了司净的马车,在走回来的时候加了一句。
“好了,小公子上车吧。”
谢过了诸位侍卫,司净爬上马车,让车夫驱赶着宝马向县衙的方向行去。
刚到衙门口,司净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他掀开马车车帘,跳到地面,就见衙门前面围着一群人,正对着中央指指点点,哭声就是从人群中央传出来的。
他挤进人群,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面色憔悴地跪在地上,正抹着眼泪哀哀哭泣。
她穿着鲜艳的衣服,可身上却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看起来素雅又可怜。
不过司净没有忽略她在用余光瞥到自己时候,眼角闪过的精光。
见司净好奇地盯着王婉,旁边有个热情的老大爷科普:“小公子,你可莫要可怜这女子,她祸害了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更是整日浓妆艳抹,穿金戴玉,此次就是为了博得可怜,才弄成了这幅样子。”
听到这里,王婉忽然又嚎哭了起来:“小女子知道错了,还望老爷原谅小女子,小女子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司净伸手摸了摸耳朵,行到守在门口的衙役前面,请他通报一声:“麻烦告知一下路县令,就说有京都的旧人见面,旧人单名一个‘净’字。”
衙役见司净衣着气势皆不凡,想着应该是路元彬认识的大人物,因此也不敢推脱,直接返身去将这些话告知路元彬。
路元彬听到前面还觉得诧异,可在听到“净”这个字后,他瞳孔一缩,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他来环县还没多久,三王爷为何忽然赶来?
现在也不是避暑的时候啊?
路元彬眉头一皱,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妙的猜想:
莫不是王爷过来检查他有没有看书吧?
第44章 状元郎的嚣张任性小王爷(十四)
想到这里, 路元彬急忙仔细收拾了一下书桌, 把书本摆好,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着,确定没有一丝灰尘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大步走出衙门, 直到司净面前。
司净已经被衙役请到了旁边的会客厅里,他挥着手里的扇子, 好奇地打量着衙门里面的摆设。
听到从门内传来的脚步声,司净顿了顿,然后转过身去, 就见穿着官服的路元彬利落地在他身前跪下:“小臣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司净伸手把路元彬搀扶起来,然后有些好奇地用扇柄点了一下还跪在外面的王婉,“本王初来就看到了一位大娘,听旁人说还是不怎么清楚, 所以路公子可有心思给本王解释一下具体情况?”
对于司净的要求, 路元彬自然不会拒绝。
他犹豫了下, 环视了周围一圈, 接着拱手请司净先到里面:“外间人来人往,不够安静, 更是常有凉风掠过, 小臣恐怕惊了王爷的玉体,还请王爷先随臣到里面歇息片刻,再让小臣把一切都细细道来。”
等司净跟着一起在办公桌前坐好, 衙役也送来了茶水后,路元彬才娓娓把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和外面好心人普及的倒也没有太大区别。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听罢王婉的罪行,司净挑了挑眉,直接把话题问了下去。
而路元彬迟疑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小臣思前想后,觉得王婉的罪行实在过于恶劣,不以命相抵,难慰百姓心。”
他的话音刚落,司净的声音就郎朗地传了起来:“不错,本王就是为了王婉而来。”
听到司净的这句话,路元彬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情绪。
紧接着他忽然回忆起王婉曾嚣张说的话,她说她在京都里有人脉。
难道……这个人脉竟是司净吗?
如果是王爷开口要求赦免,他也不能违抗命令,但他实在是不甘心。
路元彬胡思乱想着东西,耳边就传来了司净接下来的话:“王公子恳求本王来在路公子手底下求下王婉一命,其他事情一概无所谓。”
司净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他往常的完全不同,既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怒极反笑,就是平平淡淡地在陈述一件事,言语里不带丝毫的情绪影响。
看路元彬的面色难看起来,司净笑了一下。
而路元彬的脸色更加不爽了起来:“王爷……虽然您是王爷,但也不能枉顾国法,做出这种事情……”
“哈哈,瞧你紧张的。”司净仔细打量着路元彬的便秘脸,最后还是没憋住笑,“我就是帮忙传话,又没说一定办到啊。”
他的语气重新恢复了活泼和小算计,这种熟悉感让路元彬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王爷的意思是,不会管小臣的判决是吗?”路元彬还是把这个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而司净点了点头:“既然话都送到了,本王就变成来看热闹的了。”说着他伸手用合拢的扇子猛地敲了一下右手,“对了,你千万不能把我的身份告诉百姓,本王要偷偷看你处理这些事情。”
“要是旁人问起我来,你就说我是朋友家的小公子,出来找你玩的。”
和司净达成了一致,路元彬总算是放松下来,让下人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下首请司净落座,然后继续和衙役们商讨有关王婉的事情。
这些衙役在环县都待了很久,对于王婉的事情也颇为了解,只是因着以往的诸位县官对王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他们作为属下也不敢多说话。
见路元彬发誓要好好查处这件事,他们纷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路元彬听。
路元彬伸手提起毛笔蘸了蘸墨,侧耳听着衙役们的言谈,把他们说的话总结好记在纸上。
等到数落完了王婉的一十三条过错,路元彬注意到衙役们不再说话,便歪了歪脑袋,最后询问一句:“可是把错失都说完了?”
衙役们面面相觑许久,最后有一个看样子是领头人的衙役站出来:“没错,老爷,我们能记得的就是这些。”
“不过我们都记不得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和这些比起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应当没什么……要是老爷不放心,我们再去打探一番?”见路元彬的眉头并未彻底舒展开来,领头的衙役试探着询问。
他的这番话说进了路元彬的心坎里,于是他淡定地点了点头:“去吧。”
眼看着衙役们飞快地离开,司净站起身来,凑到路元彬身后,探头瞧看着纸上的内容。
路元彬也不觉得这种环县百姓都知晓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遮掩的,所以干脆抖了抖宣纸,把墨迹彻底吹干,然后将宣纸上的内容展示给司净:“王爷可以看看王婉的罪行。”
说这话他除了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给司净科普王婉的行为,也是想要让他弄清楚王婉究竟做出了多恶劣的事情,让司净彻底熄灭帮王婉说话的心思。
司净对古代的字不怎么认识,因此他仔细研究了许久,才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连接起来。
全程他都皱着眉,而他的这个动作在路元彬看来,就是他难以相信王婉居然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翘起唇角,虚虚地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很快在司净望向他的时候恢复了冷淡的模样,有些痛心疾首地指着宣纸:“王爷,王婉居然做出了这么多恶事,小臣怎么能置之不理?若是真的如往常那些县令一样包庇他,小臣还如何在百姓面前挺直胸膛?”
“……也是。”司净总算是把宣纸上的内容消化完了,他顿了顿,觉得王婉做得的确是太过分了,而且犯下了那么多人命官司……估计是要偿命的。
他和王婉本就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被王闵之嘱托,他才因为好奇凑过来看看。
回忆起王闵之说话时不甘不愿的样子,司净的眸色沉了沉,知道他王家对这个王婉应该也不是特别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