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睨着几人的背影，于驿川启唇抿住吸管，喝口饮料压压惊。
　　不想看见他？
　　这有点难咯。
　　于驿川跟着米柯地图的实时导航，七拐八弯摸到小巷子的时候，里面目测已经战过一轮了。
　　“还不还钱？啊！还不还钱？！”几人踢打着，嘴里还逼逼着。
　　陆昊一人扛着两人厮打，身上挂了不少彩，另一个年纪同他差不多大的也不逞多让。
　　少数对多数，却有如困兽之斗，哪怕伤痕累累也要从对手身上狠狠咬下块肉来。
　　于驿川背靠墙，曲起条腿反蹬着壁，没几秒又觉得这登场造型不够炸。
　　他侧过身用一边的肩膀抵墙，左脚交叉，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塑料袋挂在石膏臂的右手上，然后咳嗽一声。
　　——几人沉迷打架，没人理他。
　　左手插兜，露出从楼经行柜里截来的手表，于驿川扬声道：“陆昊，你完事儿了没？我姐让我喊你回去看望你爸。”
　　这回总算没被人无视。
　　“是你？”说话的正是在街头撞了他一肩膀的混混。
　　于驿川一脸真巧的表情，“哟，兄弟，原来在这儿忙着呢？”
　　混混嘴上不干净，骂了句不好听的，一口唾沫就糊地上了，“我都没跟你计较刚刚的事，你还上赶着撞枪口是吧？”
　　说着，混混上前两步，于驿川站直身体。
　　混混步子一顿，警惕他又探脚绊人。
　　“驿川哥，你快走，别管我了。”陆昊哑声道。
　　于驿川侧身躲过混混的拳头，嘴里絮叨：“你当这演苦情电影呢？也要看看别人让不让我走。”
　　身为国家的国宝级人物，独自闯荡穿书世界，除了武器支持，也要有自保能力。
　　于驿川一直有上国家的搏击课，虽说不上一挑五的高手，但挨打挨着挨着也摸透了些套路。
　　混混毫无章法、纯靠输出的出拳破绽百出，于驿川独臂也不贪大，仅闪避着拖延时间。
　　“驿川哥。”陆昊有些担心。
　　“啧，瞎喊什么喊。”于驿川教导道：“这种时候怎么能叫真名，最容易被仇家找上门。”
　　陆昊仿佛吞吃了只苍蝇。
　　矮身从对方臂下躲过拦截，于驿川劝道：“我是你就赶紧逃，再有十分钟警察叔叔就赶到现场了。”
　　这下花臂站不住了，魁梧的身子压缩他的逃生空间，随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挺狂啊你，十分钟，在警察来之前够我把你另一条胳膊扳折十次。”
　　混混们跟着起哄。
　　“不好意思，我记错时间了。”弱势于人，于驿川一点也不虚道：“十分钟是保守估计。”
　　花臂裤兜里，铃声响起。
　　于驿川一扬下巴，看吧。
　　花臂狐疑的盯着他，接通电话。
　　“草！狗逼养的！你们他妈招惹上谁了？警察怎么突然派人抄我们老窝了！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给我……”
　　话音戛然而止，但说话的人过于声嘶力竭，方才的骂声已经传遍全场。
　　现场安静如鸡。
　　于驿川低头抿唇，抬起左手，对着花臂攥他衣领的拳头弹手指，一下又一下，动作贼欠揍。
　　撒手啊，赶紧的。
　　花臂：“……”
　　混混们：“……”
　　康澎推了推陆昊，“这是你亲哥？”
　　陆昊扶着墙，道：“表的。”
　　康澎想想道，“你哥……挺有主角气派的。”
　　沙雕喜剧电影的那种主角。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陆昊沉默了，他驿川哥以前可没这么欢泼啊。
　　一段时间没见，怎么病症还加重了呢。
　　于驿川有后台是显而易见的，大花臂硬着头皮松开手，赶紧带人退场。
　　从袋里拿出个汉堡就啃，于驿川走过去，将剩下的汉堡递过去。
　　两人没动。
　　“吃啊。”他盘腿坐地上，啃得可香了，“我都没来得及吃饭，尽赶过来找你了。”
　　陆昊讷讷的接过，揭开包装，用纸巾包着递给身旁的人。
　　康澎接的顺手，可见不是第一次了。
　　服务真周到。
　　于驿川眯着眼，漫不经心的舔去手指沾上的沙拉酱。
　　但很快，两人发现他们根本无从下口。
　　于驿川刻意买了加料的汉堡，陆昊和康澎嘴角青紫还见了血，张嘴的幅度一大就疼的龇牙咧嘴。
　　两个一米八的傻大个啃起汉堡都变得秀气起来。
　　率先解决掉汉堡，拍拍手上的残渣，于驿川抚抚被拧皱的领口，“说说吧。”
　　陆昊嘴里塞满食物，含糊道：“说什么？”
　　于驿川单手撑脸，“你跟家里怎么就闹成这样，舅舅进医院了都不探望一下。”
　　陆昊猛地抬头，声音骤然尖利，“我爸进医院了？！”
　　于驿川疑惑，“你不知道？”
　　陆昊一脸懵。
　　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于驿川安慰道：“你别瞎脑补，不是被你气的，就胆结石的小手术。”
　　陆昊心思都写脸上，于驿川一看就知道他在自责。
　　瞥向一直没说话的人，于驿川眼睛瞄瞄他，不介绍一下？
　　陆昊顿了顿，随后下定决心的握住少年的手，“驿川哥，这是我喜欢的人，他叫康澎。”
　　于驿川：“……”
　　啊？
　　于驿川眨眼，手没撑住下巴，迟疑道：“你说的喜欢，是我想的那种……喜欢吗？”
　　陆昊点头。
　　于驿川竖起拇指，同吊着的右手拇指贴了贴，暗示的问：“这种？”
　　陆昊和康澎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了。
　　于驿川思维紊乱了，这可不是他跟楼经行子无须有的绯闻，是真实的一对儿，两人还都是高中生。
　　“你跟舅舅是因为这事儿闹的？”
　　陆昊默认。
　　于驿川突然觉得老师家长们严防死守的早恋问题还是挺有道理的。
　　陆昊他早恋恋个同性就算了，出个柜都闹到离家出走。
　　搁他身上，于溪铁定关他禁闭，哪儿都甭想去。
　　于驿川望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消化半响，问：“介意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陆昊同康澎对视一眼，摸出碎了屏的手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驿川哥，我推荐你一本小说，映照了我俩的故事。”
　　于驿川接过，默了默，念出书名：“《相杀三年，校霸跟我告白了》？”
　　陆昊点头，反手指了指自己：“我，你表弟，校霸。”
　　于驿川：“……”


第49章 攻略四十九：
　　于驿川当即曲起手指，几个栗子敲上校霸的脑袋，“你校霸，就你还校霸，我就没见过干不过架的校霸！”
　　这卖瓜自夸的不是一般的过头，在他印象里，陆昊就是一条跟屁虫，他就不信几年间这条虫能进化成一条龙了。
　　“诶哟驿川哥，疼疼！”陆昊哀嚎着捂头就躲。
　　于驿川没什么情绪道：“你还敢躲，过来。”
　　陆昊委委屈屈的靠过来，于驿川又狠敲了两下，直把他疼的咬牙。
　　“疼就对了，疼才能够长记性。”
　　“溪姐可不是这么教育驿川哥你的。”
　　他还敢嘀咕反驳。
　　于驿川挑眉，“我能跟你一样吗，我又不是校霸。”
　　陆昊：“……”
　　高中正处于一个十字叉路口，心理逐渐成熟，又是老师家长管教最严格的时期，性子难驯的，就有那个本事将曾经存于幻想中的威风付诸实践。
　　都不用十年二十年，仅几年后再回首，就会恍然发现：我当时真是个傻逼。
　　于驿川目光落在康澎身上，跟无拘无束的陆昊不同，他眉目清冷，脸上染上青紫也可窥得那秀气的好皮相。
　　有《相杀三年，校霸跟我告白了》小说文案上学霸受的影子。
　　视线在两人中游移，于驿川道：“有点小说CP的门道啊。”
　　陆昊嘿嘿笑着，“那小说就是我班上的女生以我跟康澎为原型写的。”
　　你还挺骄傲？
　　于驿川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起身，“走吧。”
　　陆昊啊了一声，“去哪？”
　　于驿川拍拍屁股上的灰，“送你去警局蹲两天。”
　　陆昊不信他鬼话，于驿川虽然不着调吧，但还是很惯他的。
　　然而一走出小巷，陆昊和康澎脸色青了。
　　不远处真停了几辆警车，刚溜走的混混们先他们一步占了两辆警车，见着他们，那大花臂咧开了嘴，主动打开车门，挪屁股给他俩腾位置。
　　来啊，大兄弟，拼个车啊。
　　陆昊：“……”
　　康澎：“……”
　　车门嘭的被人关上，警察叔叔瞪着花臂，“给我老实点！”
　　于驿川走过去，拉开空车的门，朝俩孩子一扬下巴，示意他们上车。
　　陆昊搭着康澎的肩，仍不死心的问：“我们真去警局啊？”
　　于驿川乐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挣扎个什么劲儿，不去警局还送你们去医院？”
　　陆昊幽怨的看他一眼，“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疼我的驿川哥了。”
　　“我疼过你？你过去十几年怕不是都在做梦。”
　　于驿川关上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穿警服的小哥哥客气的称他为于先生。
　　陆昊一开始认为他表哥不会送他去警局还是有道理的。
　　从那花臂接到的电话来看，他表哥背后有些门道，能量还不小。这不，连警察叔叔对他都客里客气的，有种港片里幕后大佬的风范。
　　觉得于驿川变得有些陌生的同时，陆昊心也稍安，他表哥从来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见死不救。
　　车开了十多分钟，于驿川就后悔了，他不该上这辆车的。
　　后排的两个小年轻黏糊的跟梨膏糖一样，握着的手没松开过，空气中飘着熟悉的味道。
　　楼经行前不久从国外空运回一批狗粮，都是外文，包装精美的于驿川把它当零食啃了一小半袋，嘎嘣嘎嘣脆，那“零食”就是现在车里飘荡的味儿。
　　拉开窗户，冷风灌入，于驿川总算好受些。
　　等车子停下，陆昊又懵了，“说好的警局呢？”这不医院吗？
　　“你要想去，我可以让警车回来顺道载你一程。”于驿川率先朝前走，“你皮糙肉厚就算了，好歹帮你小男友把伤势处理下。”
　　陆昊一听，是这个理，拽着康澎哒哒哒的跟上。
　　门诊里，检查伤口的当会儿，两人一五一十的把招惹上混混的过程交代了。
　　康澎的老爸嗜赌，欠下不少债，卷了家里的钱就不知所踪。
　　高利贷可不奉行债有主，老子人不见了，就缠着婆娘和小的，三天两头过来追债，债追的还很有技巧。
　　他们手下养了一批混混，不还钱就上门闹一闹。
　　报警吧，又没用，这些混混个顶个的躲猫好手，跟你玩打游击，警方也不好处理。
　　于驿川反坐在凳上，把玩着开盖式打火机，“陆昊你现在真行啊，学不上，连烟也抽上了？”
　　“没抽！”陆昊求生欲上来了，“我就用打火机装一装。”
　　于驿川理解，“校霸嘛。”
　　陆昊：“……”
　　“小康学习很好？”
　　康澎没陆昊那么没脸没皮，“还行。”
　　陆昊见不得他谦虚，“什么还行，妥妥的985。”
　　于驿川讽道：“人985，你家里蹲。”
　　陆昊从小心思就不放在学习上，舅舅和舅母为他操碎了心，初中毕业就差点去职中混日子。
　　于溪硬是托了关系，舅舅才能给他买进现在的高中。
　　于驿川拇指一挑，打火机开盖发出“叮”的声音，他凝望着火苗，说：“小康985，陆昊我对你要求不高，考上大学就行。”
　　康澎没听出什么意思来，身边的陆昊激叫一声，勾着肩膀在他脸上猛啄几口，正好亲康澎伤口上。
　　然后就被锤了。
　　陆昊笑的傻兮兮，他知道这是他表哥为康澎解决高利贷的条件。
　　恩，开心！再亲两口！
　　看着小年轻打情骂俏的于驿川：“……”
　　怎么着，欺负他孤家寡人啊，陆昊你小男友的麻烦事儿都得靠你嫂子解决知不知道？
　　室内狗粮含量超标，引起极度不适。
　　于驿川出去给两人缴费。
　　康澎这才低声问：“你表哥是做什么的？”
　　陆昊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今年吧才毕业，听说现在在国家机关工作，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好像有什么保密制度。”
　　康鹏脸上止不住的惊讶，都牵扯到保密制，反正知道很厉害就行了。
　　见他眼中透着钦佩，陆昊柠檬精了，“我哥再牛逼，但还是比不过我。”
　　康澎打量他道：“你脸挨了不少下，肿了这么多，难怪脸大。”
　　陆昊哽住，也不兜圈子，“我有对象，我哥没有啊，溪姐常常给驿川哥安排相亲，鸡飞狗跳的，我看我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哥这还找不到对象啊？”
　　“我驿川哥，被迫型直男癌。”陆昊给他讲个事儿，“我初中的时候吧，驿川哥正好高三，有次我去学校找他，正好有个女生想摘下我哥这根高岭之草。”
　　“网上特烧钱的那种浪漫名场面看过吧，地上——”他张开手臂画大圈，“点燃了爱心蜡烛，铺上了玫瑰花瓣，就差告白牵手了。”
　　“老远就看见我哥从教学楼里出来，走向那捧着花的女生，然后玩着游戏、绕过蜡烛，从女生身边经过来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