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猡飞其实早就饿了,目光移动,就看到了坐在店里的彬鸢,当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少年看出什么来。
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倒没有被人看出个什么来。
彬鸢认得这个人,只以为自己是被他所救,再加上这人的长相与福笙尤为的相似,连带着这少年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那我要来碗肉丝粉。”猡飞踏着心虚的脚步来到店里,拿开另外一桌的板凳,规规矩矩的坐下。
“好勒,那你等一会儿。”法米亚快速喝完最后一口汤,端着两个空碗回了厨房,店铺里就只剩下猡飞与彬鸢。
察觉到少年一直看着自己,猡飞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压低着声音就骂道:“看什么看?丑八怪!”
彬鸢被少年厌恶的表情提醒了,现在的自己长成这样怕让少年很难以下饭吧。
彬鸢站起身,悄悄的上楼了。
在厨房忙碌的法米亚听到了上楼的声音,拿着汤勺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眼神警告的望着猡飞:“你对他说了什么?”
少年本就很脆弱,法米亚不希望有人用少年脸上的伤口来戳一个人的痛处。
“是个男人,就不要揭别人的伤疤!”
猡飞面无表情的看着法米亚,壮硕的胖子老板,生气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猡飞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慌乱,却又堵得难受,闷闷的点头,也没有表示什么。
因为这个孩子惹到了少年,法米亚给对方准备的粉里放了些辣子。
猡飞不能吃辣,却还是在老板威严的眼神下喝完了最后一滴汤,离开店铺的时候都捂着肚子。
下午,店铺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在法米亚店铺里吃饭的人都熟悉他的店里来了一个长得奇怪的丑八怪,丑八怪丑是丑了点儿,为人比较亲和,什么脏的累的活都愿意干,就算是跪在地上擦拭汤汁,也不会有半句抱怨。
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店里的伙食一如既往的很受欢迎,彬鸢围着一个缩小版的围裙,忙上忙出,不是端面就是端着空盘子赶紧去洗。
艾斯特先生下班后,一如既往又来到了法米亚的店铺里吃饭,给他端面的同样是那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少年。
“请慢用。”少年把面放下,递上筷子,端着盘子去收拾另一桌吃下来的残渣。
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白里透红,脸上的伤疤虽然狰狞恐怖,但到脖子以下时就很正常了。
“特拉特!你这勤快的小跑腿从哪里拐来的?”艾斯特先生开着玩笑,他觉得这小子能卖个好价钱,在第11区,这种皮肤白嫩,性格软弱的少年可是很受欢迎的。
法米亚早就猜透了艾斯特的想法,趁着少年转身洗碗的功夫,走过去狠狠的勒住艾斯特先生的脖子,警告他:“别给我打这种歪主意。小鸢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我觉得他可能是被陷害才来到第11区的。”
艾斯特表示自己投降,和这个死胖子杠上可没有好下场,毕竟这胖子是一个星际海盗:“好了好了,我投降,绝对不打这种歪主意,你放一百个心。”
☆、世界摆脱操控
“但愿如此。”法米亚松开手,一回头,就看到端着空盘子的少年捂着肚子倒在店铺的地板上。
“小鸢!”法米亚慌张的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把倒在地上的少年抱起来。
彬鸢捂着肚子样子看起来很痛苦,紧咬着牙关,疼的额头上冒了汗水,脸色也刷的一下白了下去,看着尤为让人心疼和担心。
“这孩子怎么了?”吃饭的客人,担忧的说。
“带去楼上休息吧。”
“这几天可能累坏了,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大家的讨论声丝毫灌入不到彬鸢耳朵中,剧烈的疼痛就像一把锋锐的刀扎在腹部一样,肠子翻滚搅动,感觉有什么东西涌到喉咙。
法米亚搀扶着少年准备上楼,看到少年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半咳嗽,随即刷的吐出了一地的血,血液中还带着血块,黑的让人生寒。
“这是中毒了!”艾斯特先生说到,赶紧走过来一把抓住少年的下颚,迫使彬鸢不得不仰起头,涌上嘴里的血液只能顺着嘴角滑落。
艾斯特掰开少年的嘴,看到少年的舌头有些泛黑,脸色变了变。
“是曼多草,生长在废弃垃圾场旁边森林里的毒草。”
“小鸢怎么会吃这种东西?”法米亚觉得事情不太简单,少年在他眼鼻子里下,不可能误食这种明显有毒的植物。
“先别纠结这个了,赶紧带着人上楼。”艾斯特先生帮忙搀扶起彬鸢另一只胳膊,带着人往楼上走:“烧点热水来,多喝点水,尽量把毒性降到最低。”
法米亚照做,把人交给艾斯特,噔噔噔噔的跑下楼,去厨房里烧水了。
“今天实在抱歉!”法米亚走出厨房,冲着还在店铺里吃饭的客人抱歉的说道:“那孩子出了点事,大家吃完就自行离开吧,明天加餐!”
店铺里的客人点点头,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见证着,地上的那一滩血就很好的证明法米亚并没有说谎。
食客们吃完了饭便自行离开,有的甚至还想上楼去看一看,但都被法米亚拒绝了。
将第二碗温水喂进去,彬鸢明显已经喝不下了,艾斯特先生才停止了喂水,让少年趴在厕所的马桶上,没一会儿少年就吐了。
曼多草毒性很强,能够损坏人的内脏,当天中毒的人并不会出现中毒的迹象,随着时间越久,就会出现腹痛,吐血,头晕眼花的症状。
彬鸢现在的症状已经属于非常严重的时期,看来有人要对这个少年下死手。艾斯特先生拍拍少年瘦弱的背脊,抚了抚,关怀的说道:“你不是一个平民吧?”
“你手上没有茧子,身上也没有属于犯人的编号,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一个贵族,对不对?”
彬鸢想要推开艾斯特,却没有力气,那人在他耳边低语,左手却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力道不大,但却带着满满的威胁。
“最近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这些底下的平民或多或少也会有一点小道消息。帝国的小王子失踪了,而且时间恰恰与你出现的时间相当吻合。”艾斯特低垂的眼眸看着彬鸢,虽然有着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眸,看人的时候像一道划过的流星,总是会不经意之间在人的心口种下一道绚丽的烟花。
就比如这会儿,少年踮起眉梢,嘴巴一张一合,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被自己掐住脖子而不得不臣服。
那眼神里的倔强,像一颗药燃烧殆尽的星星,明知道结局是不可能改变的,却还是要燃烧自己。
“听着,我没多少耐心跟你耗。”艾斯特先生放在彬鸢脖子上的手力道大了些,语气不单单只是威胁,像一条盘踞在猎物脖子上的毒蛇,吐着带毒液的信子:“说实在的我和你老子有仇,没想到他儿子会落到我手里,你要怪就怪你爹吧。那位敬爱的鲁卡陛下和娜娜特皇妃。”
彬鸢快速的翻找着这对身体的记忆,根本想不起来有关于面前这人的一切。
这人叫艾斯特,是个杀手,这些事情在网络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诺哈特大帝国恐怕没有人不认识这位闻名远洋的杀手。
但这身体没有记录鲁卡陛下和娜娜特王妃与这名杀手有过交集的记忆,可能是因为这孩子年幼,并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记忆中一片空白。
艾斯特深沉的眼眸一闭,再次睁开时,彬鸢耳边只听到一声脆响,甚至连痛苦都还来不及发出,右腿脚腕便是一麻,接着翻涌的疼痛感麻木了神经。
彬鸢疼的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更别说挣扎和逃跑了。艾斯特又将目光放在完好无损的左腿上,缓缓伸出手,做的最残忍的事情,却依旧挂着春风满面的笑容打趣道:“法米亚那家伙恐怕得在全城追杀我吧。”
彬鸢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模糊的视线只看到对方将手放在自己的左腿上,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双腿完全折毁。
“不过,我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艾斯特拍拍手,把如同破布娃娃的少年扔在地上不管,将一个身份验证器扔在地上,踩在马桶上打开窗,回头冲着倒在地上的少年无情的说:“尽情的接受平民的愤怒吧。”
那人从窗口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
彬鸢整个神经都埋没在疼痛中,粉嫩的嘴唇抖着,恨不得下一刻就去死。
没一会儿,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向厕所靠近,敲门声响了起来。
“好了吗?”法米亚的声音很平静,并不知道厕所里的状况:“我给小鸢热了热水,洗个澡的话可能会舒服点。”
法米亚皱了皱眉头,感觉厕所里没有动静。他再次敲了敲门,这次依旧没有得到回答,扭开门把,只看到满地的鲜血蔓延至脚下。
“小鸢!”法米亚痛心疾首的将少年抱起来,看着少年那双完全折毁的双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鲜血流了一地,一向理智在线的法米亚,看到少年伤成这样的时候,理智的思维瞬间塌陷,这么严重的伤如果不去医院的话少年只有死路一条。
顾不上这么多,法米亚一把抱起少年,抬腿站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西,回头一看,一个身份验证器正在自己脚下亮着红光。
身份验证器,这种东西是贵族们发明的,因为有不少贵族总是遭到平民的袭击,贵族之间也渐渐流行起了身份验证这种说法。身份验证器亮起红灯时,就说明这附近一定有一个贵族存在。
法米亚的眼神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少年双腿上的鲜血顺着手掌滑落,他缓缓的将少年放在地上,拿起身份验证器,把这东西放远一点,红光便没有了,可一旦靠近彬鸢身份验证器的红光又亮了起来。
上面并且还显示着一排字:“一等贵族,皇室成员。”
呵……
这是多么的讽刺。
他居然救了一个贵族,还是一个一等贵族皇室成员。
法米亚低头看着少年的眼神都变了样,即使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可是当得知他是一个贵族时,太多的痛苦和记忆压制了他的善良。
彬鸢觉得浑身都笼罩在一股寒流中,想要远离法米亚,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瘫在地上。
“你从未告诉过我你是一个贵族。”法米亚突然冷静了下来,蹲下身,目光难得平静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他讨厌被欺骗,何况欺骗自己的还是一个贵族。
彬鸢只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以看向事物,动动嘴唇,麻木的舌头根本发不出丝毫语言。
“你是一个好孩子。”法米亚低垂着眼眸,将手掌放在少年的脸上,紧紧的捂住口鼻:“怪就怪在你这个不该有的身份吧……对不起,下辈子,别再碰见我们了。”
鼻子和嘴被紧紧的按住,彬鸢不得呼吸后脸颊迅速红了起来,耳朵嗡嗡直响,甚至听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由快变慢,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发白。
看着少年一点点垂下的双手,法米亚痛苦的别过头,将另一只手也按在少年的脸上,不想去看少年那双清澈的眸子。
直到挣扎变得微弱,少年的呼吸也没了,法米亚才回过了神,将双手缓缓移开,死不瞑目的少年半开着眼眸,毫无焦距的目光望向斜处。
法米亚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双手扑到了血,他抬起双手,看着红红的双掌,觉得自己才是魔鬼。
他杀死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只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只因为太过于痛苦曾经的记忆。
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的珍宝,被无情的贵族当做玩物一样残杀,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妻子遍体鳞伤的尸体被扔在垃圾场时的情景,永远无法忘记女儿被扔到野兽堆里分尸的场景。
他曾经发过誓,只要碰到一等贵族,就一定要替妻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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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他最近神志不清的,多派些下人伺候着。”
“是的夫君,这些就放心。夫君出门在外,也需多加注意身体。”
望着妻子温柔的眉眼,墨怀在妻子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去和爹爹辞行,小宝就交给你看着。”
“夫君去吧。”含如烟抱着襁褓里的小孩,冲着夫君点头,乖乖的坐在床上。
小孩今天早上才刚刚睡着,昨晚闹腾到大半夜,对此她对夫君感到很歉意。
家里最近萧条不羁,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请奶娘,她也不知该怎样照看孩子,这一个月来倒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来到父亲的房间,墨怀站在廊下看了看院子里的碧月草,一大片一大片闭月草在院子里开放着,三月份正是碧月草盛开的季节,红旗中弥漫着甜蜜蜜的香味。
推开房门,一股子药味笼罩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老人微微睁开了眼眸,侧过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男子,目光有些呆滞,想到片刻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是墨怀啊……”
“是的。”墨怀替老人提提被褥,将父亲瘦弱的双手抱住,“爹,孩儿要出远门了,此次离行,爹一定要保重身体。”
老人目光一转,看向虚空处,神情顿时有些难以置信,随即缓缓笑了笑,语气满足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