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位客人还把实验品的脑袋给割了下来,那时候可花了不少的时间维修,生物人造机器人本来就是耗费资金最多的一种项目,这些生物人造机器人有着和人类一样的结构,比人类恢复还要强大的恢复系统,有感情有血肉,也有繁衍后代的功能。
唯一的缺点在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类所创造出来的。
很快,维修部的人员赶到,烨先生抱着受伤的实验品进入传送门,一路来到维修部,孰轻孰弱的开始清理试验品大脑里残留的记忆,留下和进度有关的记忆即可,其他的通通消除。
记忆消除的过程中会在一块透明的面板上沉积,烨先生看着视频中的少年挣扎着,想要逃出游戏玩家的魔爪,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想要自杀又死不了。
其实这种场面只要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烨先生已经习惯,每天需要维修的破坏品,多到可以排成一条长长的街,哪还有时间管这些破机器人的思想。
今天他也熟悉熟路的开始清理记忆,发现数据总是会停留在某一个时间段,那一段时间的记忆特别难以清除。
鬼使神差之下,烨先生点开了那段隐藏的记忆。
“你叫什么名?”彬鸢能坐在火堆旁,把烤熟的红薯分一半给身旁的小孩。
第59回记忆——
小孩有着一对异色的瞳孔,一边蓝色,一边是红色的。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溜鬼头……”男孩接过烤红薯,因为饿得太急,一大口咬下去烫到了嘴,彬鸢赶紧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塞到对方嘴里:“现在好多了吗?”
男孩点点头,破烂的衣服糟糟,头发也显得十分的落魄。
男孩笑得很开心,他稍稍移了移,往彬鸢的方向靠近了许多,彬鸢把自己的外套分了一半盖在男孩子身上,两人就这样烤着火,在冰天雪地里聊着天。
“我家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彬鸢一双晶莹的目光,望着天边一颗璀璨的明星,“我爸在那里还等着我,我一定能回去的!我妈改嫁了,我爸没有我不行的,以后还需要有一个人给他养老送终。”
男孩静静的靠在少年的肩膀旁,听着身边的人哽咽着喉咙说着:“我爸还坐过牢,偷东西进去的……那时候我觉得好丢脸,都不想读书了,感觉自己是一个小偷的儿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其实那时候的想法也挺傻的,现在想想觉得很可笑,我爸就是我爸,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赌博还是喝酒,却从来没有打过我……”
彬鸢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着身旁的男孩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其实是一个好父亲……至少他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在生活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你能想开很好啊。”男孩鼓励的说:“你看我,我父亲是个土匪,我娘亲是被拐来的富家小姐,从小就不喜欢我,每次见到我时,都恨不得一把掐死我。但是最后她还是死了……”
两个人打开了心中的隔阂,互相倾诉着。
视频到这里结束,烨先生又点开下一段隐藏的记忆,视频播放的前一段都打着雪花,看的不是很清楚。
第119回记忆——
屏幕中,同样是一片大雪茫茫,这是彬鸢被清除记忆后的第120次投入使用中。剧情正发展到白热化阶段,彬鸢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套着绳子拴住脖子,掉在城门上。
路过的百姓,纷纷朝着楼上吊着的人看了一眼,嘴里躲避着骂着怪物。哪有人被套着脖子挂在城门口挂了半个月都没有死掉的。
日晒风吹之下,挂在城门口的男子逐渐脆弱起来,城里的人渐渐习惯了有人被吊到城门口,大家都默默无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吊在城墙上的人目光发生的变化。
不再带着怨恨,不在依照着程序设定的那样继续走,他想起了所有的记忆,不好的,损坏的,暴力的,以及被被人无情玩弄成碎片的记忆都存在。
彬鸢割断绳子从城门口逃跑,打乱了剧情的发展,游戏警报声响起,工作人员开始大面积追捕逃窜的人。
彬鸢拼命地逃跑,不知道该逃向何处,这片大陆以及这个世界都是被人创造出来的牢笼,他没有任何地方可逃。
站在一处高高的戈壁悬崖上时,几架飞行器停在戈壁滩上,工作人员从舱内走出,手上拿着镭射机枪,对准着彬鸢。
生物人造机器人其实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一番狂轰滥炸之下,根本还来不及跳崖的彬鸢直接被打成了马蜂窝,倒在地上。
工作人员抬走了尸体,一只断裂破碎的骨笛从彬鸢断裂的手臂中滑落,掉在地上,彻底摔成了粉碎。
接着是第211次重新投入使用,彬鸢被清洗掉所有记忆后,开始按照剧情进行任务,一切都游刃有余的进行着。
烨先生查看了许多,他也不知道这个机器人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住自己,就是一时好奇,便坐下来一看就看了这么久。
看完了视频他开始戴上手套清理彬鸢身上各种难以修复的问题。
彬鸢头皮上有被撞裂出的一块凹进去的伤疤,大脑部分的组织已经损坏,需要再次启动再生功能。
手臂多处骨折,也需要更换,双腿的下半部分结构严重瘫痪,需要更换。烨先生找到大部分要更换的零件,便打上钩,把资料写完后上报上去,开始给彬鸢进行生物消毒。
拿着镊子,将扎进少年后背里的渣子一点一点的夹出来,工作室里放着缓慢的音乐,烨先生非常喜欢听这首歌,他也给这只机器人设定了喜欢这首歌的功能。
其实,彬鸢一直所说的故乡都是虚假的,烨先生为了让彬鸢思维更加的接近人类,给他设置了一个故乡的背景,设置了一个残破不全的家庭,拥有一个极其糟糕的父亲和一个冷酷无情的母亲。
烨先生从小生活在帝国,父母死后就来了零度世界。
现在给零度世界打工,维修工作很辛苦,他想下个月,他就要去穿越部门了。
零度世界生产出来的每一批机器人,或多或少都要经过他的手进行细细的再次确定,才会投入到市场中使用。
彬鸢这款机器人是刚刚研发的,主要用于针对那些特别暴躁难以伺候的客人,所以这对机器人损坏的程度也是让人乍舌。
烨先生搬开少年紧紧握着的双拳,在手掌心上发现一张纸条,正准备当成垃圾扔掉,突然眼珠子咕噜一转,将纸条打开,只看到上面写了一排触目惊心的字。
救命。
烨先生皱着眉头,不明白机器人为何要写下这两个字,便将纸条揣进白大褂外套里,开始给维修好的彬鸢穿上衣服。
一切弄好之后,抱着机器人来到传送门,进入到游戏里。
他一路踏过叶府前厅空荡荡的院子,将少年放在一张床上躺着,盖上被子,伸出手指按了按彬鸢眼角接近太阳穴的位置,接着便消失了。
天色微亮之际,彬鸢醒了过来,他微微伸了一个懒腰,揭开被子下床,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感觉怪怪的,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仆人很快端来洗脸的水,彬鸢洗漱完毕后来到前厅用膳,叶紊见到他一把扑到怀里,“哥哥!”
彬鸢把小孩抱起,刮了刮叶紊的小鼻子,抱着孩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入座,叶九已经在等候了。
“师傅,我在院子的食堂边捡到了你的玉佩。”海泊笑着把玉佩摊在手上,递给彬鸢。
“什么时候掉的?”彬鸢一阵疑惑,伸手接过玉佩,在摸摸自己的腰间,果然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记得自己这几天明明没有到处乱走,而且自己都没有去过荷花池,玉佩怎么会掉在那里?
海泊不明白师傅到底在想什么,赶紧为师傅加了几个菜,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叶九吃完了饭还要去忙活庄园里的事情,眉头皱着,倒吃的不快,就是有些愁眉苦脸。
用过早膳后,彬鸢打算去镇上逛一逛,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今天在房间的床底下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救命,而字迹正是自己写的。
上面的时间落款,确是三个月后。
这就奇了怪了,明明还没有到那个时间,自己怎么会在三个月后写下这样两个字,难不成自己又跳跃了一个时空?
想想就觉得可笑,人哪有那么容易穿越的?
彬鸢摇着头走在街上,发现芙蓉镇上近日又多了一些面孔,而且那些人的眼神怪怪的,特别是看自己的时候,露骨的眼神甚至让他感到很不适。
彬鸢无视掉那些人,转身拐过一个巷口,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却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跟着自己走了过来。
彬鸢转手幻化出寒冰剑,目光阴冷地看着身后的几人:“几位是有何贵干?”
那几人穿着黑色的奇装,不知是哪个国家的服饰,彬鸢没见过,也不知道,但总觉得这几人看着有些不一般。
那几人也不说话,目光让人无法忽视的打量着彬鸢,好像在评价这块货品值不值钱一样。
彬鸢觉得今天特别倒霉,就不应该出门。
正准备离开,彬鸢只感觉自己突然就动不了了,接着,身上的衣服刷了一下被人脱下,什么东西敲击在膝盖上,他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便倒在了地上。
彬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玩弄,脑海里一阵刺痛,眼泪模糊双眼,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开始出现在脑海里,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遭遇,同样的绝望。
第一个享受的人提着裤子走开,彬鸢甚至还没有回过神,又被一个人压在身下。
小巷里好像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另一个世界,犹如炼狱。
最后一个享受的人突然发现身下的人不挣扎了,疑惑道:“耶,怎么不挣扎了?难不成是坏人?!”那人还拍了拍彬鸢一眨眼不眨的脸颊,一脸嫌弃的吐了口水,提着裤子起身。
“就这么个破烂货,还花了我那么多钱。真是扫兴!”
几人一边骂骂咧咧的离开巷口,并未注意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少年瞳孔微微颤动。
彬鸢并不是坏了,一般在游戏中坏掉的生物人造机器人都会自动报警,但他却没有,而是因为大脑里闪过太多的记忆,让他一时忘记了挣扎和反应,才导致那些人以为彬鸢已经被玩坏。
不知过了多久,彬鸢一脸呆木的爬起来,拢了拢肩上成了碎布的衣裳,脚步缓慢地朝着深处走去。
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看着分外可怜。
彬鸢趁着夜色降临,悄悄来到河边,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身子,大量回归的记忆,让他蹲在河中不小心呛了几口水。
太多了!
记忆太多了!
“我不要了!不要让我再想起!我不要再想起了!”彬鸢嘶吼着,他不需要那些记忆了,太痛苦了,太多的记忆涌入脑海中让他的脑袋要炸了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彬鸢甚至忘记自己还躺在河边,月色低沉时,他才缓慢地从河边爬了起来,不知该向何处去。
茂密的芦苇丛被风吹的浮动,几只在夜间迟归的鸟儿,你追我赶着朝着森林里奔去。
彬鸢呆呆的趴在岩石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瑟瑟发抖。他捧起一瓢水冲洗着被别人碰过的地方,恨不得将自己的皮给脱下来,这样才能洗去身上的脏物。
少年蹲在河边颤抖的肩膀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
彬鸢虽然是游戏中的一个生物机器人,但却因为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已经输入了关于现代的一切,现在的他也知道,自己关于现在的那部分记忆也是被创造的。
他不过是一个零度世界研发出来的生物机器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现代的父母,自己也没有穿越,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且存在他记忆中的慈爱,痛苦通通都是提前被设定好的。他如果没有沿着这些设定走下去,就会被这个世界的管理者查给的,然后清除记忆,再次重来。
彬鸢双手拽紧,各种各样的痛苦交织着,让他最后不得不咬牙承受。他不能被管理者发现自己恢复了记忆,必须隐藏好,这样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对了!
他还要去找福笙,绝对不会让他再次与自己一样,被当成玩具一样那样无情的玩弄。
彬鸢想通了这一点,慌慌张张的爬起来,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衣服不太好,赶紧从空间里抽出一套,快速的换上,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回到叶府。
走回去的这一路,他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管理人员和游戏中的创造者,其实眼神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就比如这会儿,在叶府,两个正在扫地的侍女嬉笑着聊着天,她们好像在讨论什么,见到彬鸢回来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连个招呼和行礼都没有打。
以前,彬鸢觉得没什么,现在倒是察觉到了。这个世界有许多玩家,一旦被发现自己有了以前的记忆,很可能被举报,然后被抓走清里记忆。
彬鸢将绷紧的脸色放柔,尽量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回到房间,然后啪的将门关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其实生物机器人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创造者不可能给予自己创造出来的事物一样平等的地位,所以生物机器人就成了人类的工具和娱乐的对象。
海泊回到院子里,发现师傅的房门紧关着,好奇的走上前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