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嗯了一声,随手把烟掐灭了。
宋辞原本想上副驾驶座的,但是又想起来之前在副驾驶座上面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烧,手霎时便缩了回来,脚步一转,但还没等他走到后座那边,纪淮便摇下车窗,喊他的名字:“宋辞。”
宋辞停住步子,回头:“啊?”
纪淮看着他,声音很淡:“我从来不给人当司机。”
——虽然事实是从来都没人敢坐他的副驾驶座。
宋辞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有些忐忑地伸手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道:“.......那换我来开车?”
纪淮:“.......”
纪淮伸手敲了敲方向盘,似是很不耐烦:“坐到前面来。”
宋辞:“........”
不,我不要。
春梦过去的时间还太短,现在让宋辞重新故地重游,而且还是和纪淮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不亚于要了他的命。
但是纪淮面无表情,眼神冷冷的,他的五官本来就深邃,如此一来看上去就有点凶。
宋辞妥协了。
他真是用龟速挪到了副驾驶座上,哭丧着脸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坐上去的时候,不自觉地便往外倾了一下身体,尽量远离了些纪淮。
纪淮什么都没说,发动车子,打方向盘,黑色的车漂亮地转了个弯,往外驶去了。
给纪家的人备下的礼物全都放在后备箱里面了,王婶怕他们忘记,早就给他们先放好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宋辞在心里默默地背着纪家人的喜好。
他记得的原著不多,穿过来后发生的事情全都是书上没有的,他无暇顾及其他,所以桥上的你这本书记得的剧情已经没剩多少了,但大概的印象是方怀柔是个狠角色,年轻的时候就雷厉风行惯了,年纪大了后才开始变佛系,但护短得厉害,一旦涉及到她放在心上的人,她连天王老子都敢刚。
.......她和原主只见过一次,那一次好像是让原主去跪家门口来着,让他跪三天三夜。
该不会.......他一过去方怀柔就让他也跪下吧?
宋辞有点紧张,偏头看着窗外。
纪淮不仅有个妹妹,还有个姐姐,这两人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但是这个时间点,他姐姐应该还在国外进修表演学,这时候不在家。
纪淮的妹妹喜欢写作,好像是个编剧来着......或者是什么网络作家。
宋辞不记得了,唯一对她印象深刻的是她泼辣直率的性格,读者送称号辣妹子。
纪淮的爸爸是个直男癌,不解风情,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只有出大事才劳烦他出手,他为人处事一向干脆利落,狠戾无情。
一言以蔽之.......这一家人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宋辞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浑身紧绷。
车厢内一片寂静。
宋辞偷偷地偏头去看纪淮,纪淮很专心的在看路,但坐姿却很是随意慵懒。
过了会儿,宋辞又转移视线去看他。
这一次盯的时间长了些,后知后觉地怕被纪淮发现,宋辞移开视线。
如此重复几次后,纪淮冷声道:“有事就说。”
宋辞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动作,立刻顺着杆子往下爬:“纪淮,我要跟你说件事!”
纪淮:“嗯。”
宋辞现在满脑子全都是等会儿一进门方怀柔会不会拿着刀让他跪下的场景,于是一股脑地道:“我跟你说,我有风湿病!我还骨折过!之前跳舞的时候还有过膝盖积水!老师说我过段时间最好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要装假肢!”
纪淮:“.........?”
恰好到了地方,一座漂亮的庄园似的别墅近在眼前。
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宋辞昨天想的还是怎么讨他们的欢心,让他们对自己改观,但是现在坐在车上想了一遍原著,宋辞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地方是刑场,而在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会吃人的狼,还是不吐骨头的那种。
宋辞的脸色都有点发白,半晌,他伸手轻轻地拉了一下纪淮的袖子:“........那什么,咱俩在一起睡了这么久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是不是?”
顿了会儿,宋辞咽了口口水:“所以,等会儿要是你妈不喜欢我,要放狗把我撵出去,你能看在夫妻情分的面上........劝她把狗收回去,给我体面地留个全尸吗?”
原著里方怀柔根本不是这个时间点召见原主的,剧情完全不一样了。
万一不下跪,要放狗咬他呢?
万一要拿棍子把他打出去呢?
万一要把他绑了沉海呢?
万一........
宋辞连之前的那个有颜色的梦都忘记了,窒息到只想原路返回。
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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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纪淮看着他, 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你想多了。”
说完后,他就熄了火, 把车停了下来, 然后走了下去。
宋辞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颤颤巍巍地迈开腿也下去了。
一位穿着马甲衬衫的老人一直等在门口,看见他们, 立刻笑呵呵地上前来跟他们打招呼,纪淮跟他轻声交谈着什么。
宋辞转身去后备箱拿礼物, 管家立刻过来接手帮他。
走进铁门里后,两边尽是一望无际的草坪,青石将汪洋的绿浪分开,从中间划出一条小道出来。
草坪上蹲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穿着粉红色的背带裙, 头上梳着蜈蚣辫,正拿着小桶在地上挖着什么,不经意间转头看见他们一行人, 立刻把小铲子一扔,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张开双手往宋辞的身上扑, 抱住了宋辞的双腿后, 奶声奶气地喊道:“舅舅!”
“这是你舅舅的老公,你该叫他小舅舅的。”管家对她招手,“松开他,言言乖, 你还没跟你小舅舅打招呼呢。”
舅舅.......这孩子是纪淮姐姐的女儿。
宋辞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来,递给她,冲她一笑:“言言你好。”
纪言想了想,伸手接过巧克力,旋即退后一步,费劲地抬头仰望着他们,她果然是抱错人了,不过这个哥哥她也眼熟的。
“我.......我知道你。”纪言咧开嘴对他一笑,然后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小姨给我看过你,她说你今天要过来,要我给你准备礼物!”
没想到纪淮的妹妹居然对他这么上心?
宋辞很是受宠若惊:“真的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纪言立刻伸手从裙子的小兜兜里面拿出了一把袖珍小棒棒糖出来递给他,脸上是一抹漾开的甜笑:“给你!知道你喜欢吃糖,我特地给你准备的!”
宋辞原本想着无论纪言送他什么他都一定要非常真挚地道谢,顺便摸摸她的头发表示自己的喜欢,但当她把糖拿出来的那一刻,宋辞那句“太棒了!这就是我最喜欢的,谢谢你呀!”便堵在了喉咙口。
半晌,他接过糖果,露出一个微笑来:“太谢谢你了。”
纪言害羞地捂住脸,然后一溜烟跑进家门了。
纪淮在一边看着,若有所思:“你喜欢吃糖?”
宋辞:“.......”
不,不喜欢,以后也不打算喜欢吃,那个沙雕热搜大概会一直在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就算不提这个,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棒棒糖可是他的粉丝呢,吃棒棒糖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顶着纪淮的视线,宋辞摸了摸鼻尖,含糊地道:“还好。”
三个人走进了家门,屋子里开了暖气,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装潢走的是暖色系的风格,墙纸是淡淡的米黄色,壁上还挂了相称的油画,地上铺了一层羊毛毯,窗几明净,让人感觉很放松。
厨房是开放式的,两个女人正围着围裙在做饭,一个人听见了声音,一边擦着手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纪淮先换好了鞋,走上前,喊了一声:“妈。”
方怀柔嗯了一声,视线移开,去看他身后的宋辞。
宋辞正在换鞋,手扶着旁边的玄关,察觉到方怀柔打量他的视线,他紧张异常,换好鞋后,他往前走了一步,正想恭恭敬敬地弯腰先鞠一躬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纪言喊道:“水!”
嗯?
什么水?
宋辞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瞬,他上前一步的那只脚便往后滑了一下,旋即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扑,方怀柔看见他要摔,赶紧上前赶了两步想把人扶住,但是没赶上。
宋辞便猝不及防地摔着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还撑在了地上。
纪淮回头,看见这一幕:“.......”
方怀柔哎了一声,眉头一皱,刚想偏头对纪言发作,地上的水是她玩水枪喷的,宋辞看见她陡然间沉下来的脸色,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预备好的说辞和想到的原著剧情反复交织着,乱成一团,他脱口而出:“妈,我给您准备了礼物!”
方怀柔呆了一下:“.......啊?”
这孩子倒是有意思,还挺亲热,一上来就喊她妈,一点都不见外,还挺好的,她喜欢这种性格,只是送礼物就送礼物,为什么要跪着说?他为啥不自己起来?不过话说这孩子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害怕?
方怀柔上前想伸手扶他,宋辞立刻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就像是隆冬的新雪似的,他哆嗦着伸手去拿礼物盒,然后递给她:“听说,听说您很喜欢玉,所以我我给给您准备了一对.......一对玉如意,祝您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方怀柔接过礼盒,刚想温和地对宋辞一笑,但由于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太久了,浑身的气质干练又强势,就连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霸气凌厉的劲儿,往常是不怎么笑的,所以五官都严肃正经惯了,这么一笑的时候,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图谋着想去阴谁似的。
宋辞当即吓得差点蹦起来,登时便往纪淮的身边缩,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意识到这个举动有点突兀后,他又立刻松开,强迫自己对方怀柔露出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微笑:“您喜欢就好,您喜欢就好。”
方怀柔:“???”
怎么回事?她有这么吓人吗?
方怀柔沉默地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可能是自己笑得不够亲和,于是拉大笑容:“小辞想吃点什么呀?我们正在做,马上就做好了。”
宋辞:“.......!”
来了!这就是她的招牌微笑,每一次她微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他霎时抖得更厉害了,牙关都在颤:“我我我都可以,我很好养,我我我不挑食。”
纪淮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了宋辞的肩膀,不赞同地看了方怀柔一眼,然后道:“我们先去那边坐下。”
宋辞跟着他一起走到沙发边上,纪淮转身去倒水,纪薇在厨房做饭,看见他的身影,探头喊了一声:“哥?”
纪淮看了看她:“嗯。”
纪薇跳出来:“哥,我跟你说,我最近遇到一件超级超级让我生气的事情!真是气死我了!!!”
方怀柔拿了礼盒放下,想了想,也坐到了沙发上。
宋辞坐得端端正正,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的每个弧度都标准得恨不能用尺子衡量,看见方怀柔过来,他强迫自己微笑着跟她打招呼:“伯母好。”
“唉。”方怀柔应了下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
宋辞此刻真是连呼吸都很艰难,他觉得浑身就像是被拧紧的发条似的,不自然极了,而之前准备好的话题此刻早就被刚才那一跪跪得烟消云散了,他想了半天,哆嗦着开口道:“我,我听说您最近对对织毛衣挺感兴趣的.........”
这是他从王婶那里打听过来的,王婶的原话是——太太最近喜欢玩针线。
于是宋辞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织毛衣。
方怀柔也在想开场白,这孩子看着像是只一惊一乍的兔子似的,真真是把她消散许久的母性全都激发出来了,她正想找一个合适的切入口去了解他,让他不那么紧张害怕.......不过这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会吃人吗?好吧,虽然在商场上她是能做到吃人不吐骨头,但是在家里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位很好的贤妻良母的好吧!是谁跟宋辞说了什么妖言妖语吓到他了?
现在听宋辞主动开口找话题,方怀柔顿时精神了,也跟着应和:“啊,是的,我最近是还挺喜欢的。”
不过其实她喜欢的是十字绣,她最近想培养一下自己温婉的气质,虽然买回来只绣了几针她就放弃了,觉得那玩意儿又浪费时间又无趣。
她对织毛衣也没什么了解,但是织毛衣和十字绣都是需要用到针和线,大概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宋辞僵着身体拿出一个漂亮的铁盒子,递给她:“这这这是我给您另外准备的礼物........”
“啊?是吗?”方怀柔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但看见宋辞忐忑的模样后,她接过铁盒,打开它,仿佛影帝附身,一秒变脸,满脸的惊喜,“哇塞!好漂亮的东西!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