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小儿子也是断袖?多大了?模样如何?张家夫妻人还不错,他们那小儿子脾性应当也好吧?这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和我家清闲适配吧?要是下聘的话得多少礼金?”
“砰!”
管清闲猝不及防,一个猛拐弯撞在馒头摊上,差点压坏蒸馒头的笼屉,老板一边救馒头一边吱哇乱叫。
李大娘也听懂了林氏的意思,回过神来,当即脸上就浮现出遗憾的神色:
“哎呀,你也不早说!都是街坊邻居的,你早早地说,我还能帮你牵个线!”
“现在说,迟了么?”林氏心中一惊。
李大娘摇头叹息:“那可不迟了!张家小儿子前几天上午刚闹开,当天下午就有人陆续上门提亲,他家小儿子还相中了一个,当即拍板把婚事订了……”
“这么快!”林氏叹了口气。
“不要紧,不要紧。”李大娘拍拍林氏的手,低声道,“我看邹家的三儿子也像……他不是之前还问过你家清闲么?回头我找个时间去他家问问,说不准就有结果了呢!”
“要的,要的!”
林氏兴奋得直点头。
眼见再不开口就要被决定终身大事了,管清闲只好停止装死,上前拉了拉林氏的袖子:
“娘,咱们买菜去吧。”
林氏没理他,还在围着李大娘打听:“邹家的多大了?模样好吧?要是下聘的话得多少礼金?李家大姐,你可得帮我好好问问……”
“娘!”
管清闲好不容易连拖带拉把林氏拉走,走了老远,林氏还锲而不舍地回头冲着李大娘遥遥挥手:
“李家大姐,千万别忘了帮我家清闲……”
李大娘连连点头:“包在我身上,错不了!”
管清闲:“……”
好不容易带着林氏匆匆离开,管清闲看她还时不时回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劝道:
“娘,您别这么急着给我定亲。”
林氏不答话,面上却显出几分犹豫——她还惦记着管大海的话,只要早日找着合心意的男子,儿子就不会再惦记成平郡主,也不用被杀头……
想着想着,林氏脸上的犹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神色。
管清闲一看便知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得一咬牙,凑近林氏低声说道:
“娘,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嗯嗯,好,娘知道了。”
林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内心还在盘算着——张家小儿子这么快就定亲,可见现在断袖定亲也得抢在别人前头,就是不知道邹家儿子人怎么样,他们家清闲还有了心上人……啥?!
林氏猛地抬头看向管清闲,瞪得眼睛几乎要脱眶,她似是不相信般,小心翼翼地扯住管清闲的衣袖,颤着嗓子追问:
“儿啊……你刚才说什么?”
尽管方才已经坦白了,再提及,管清闲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他在林氏灼灼的目光下几乎是嗫嚅着重复道:
“我有心上人了……”
林氏呆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十秒钟,才想起要给儿子一点反应,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本想说些表示欢喜的话,一张口却是干巴巴的:
“好啊,好……”
管清闲见她这副样子,免不了有些担心,更不知林氏此刻心中究竟是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于是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娘?”
这一个字如同一道惊雷,霎时间划破林氏脑中茫然的帷幕,这一刻,林氏的眼再度灼热起来,她忙不迭追问起来:
“儿啊,是哪家的年轻人?脾性如何?对你好不好?做什么生计?家里长辈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娘去见见?娘要不要给他带匹布过去?”
“……”
完全没想到坦白一时爽,接着迎来的竟是林氏接连不断的询问,管清闲真怕现在说了乔榭的名字,下午林氏就会带着花布跑去宫里找人,这也太赶了……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
想着,管清闲又想起管大海的处境,滚烫的脸顷刻间如同探进了冰窖,什么悸动什么欣喜,全都褪得一干二净。他苦笑一声,对林氏道:
“现在还太早了,待过几天吧。”
林氏没发现管清闲转而低落的心情,嗔怪道:
“有了心上人,合该早早地带来给娘看看才是,怎么还要过几天!万一再被别人捷足先登——你没听说张家那小儿子,上午跟他爹娘商量罢,下午就有人上门……”
捷足先登?
乔榭嬉笑的面容浮现在管清闲脑海中,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您就甭操心了,他才不会……”
话音未落,管清闲忽而意识到这语气中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的笃定和信任,立时红了脸,为了拉开林氏的注意,他忙道:
“总而言之,等过几天我一定带他来见您!”
“过几天啊?”得到这样的答复,林氏仍有些不满意——儿子不懂早早提亲的重要性,她可不能马虎!万一儿婿真被旁的人抢走怎么办?
“等——”说到这,管清闲却有些卡了壳。
他尚不知三天后,他们一家子和乔榭都还有命相见没有。
然而林氏丝毫内情不知,却是期盼着的。
管清闲略一停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终于斩钉截铁地答道:
“三天后——我一定带他来见您和爹。”
“好好好!”林氏当即笑弯了眉眼,拽过管清闲手中的竹篮,欢快地跑到菜摊旁挑挑拣拣,背影中载着满满的雀跃。
管清闲摸了摸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不管了,三天后,他一定带着乔榭回家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作者,要是今天作者加更把昨天的空缺补上,在座的各位一定要狠狠地夸作者一顿!!!
不然作者是要闹情绪的!!!
第60章 同榻
尽管心中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第二天,管清闲还是忍不住又往乔府去了一趟,得到的,却是乔榭一连两夜都没回府的消息。
黑寿站在管清闲面前,眉头同样紧锁着,低声道:
“统领在宫中,小人也无法进去,实在不知道他的近况,也不知统领都查到了什么……”
说到这,黑寿微微一顿,漆黑的眼珠又望向管清闲:
“您要进宫吗?”
进宫……
管清闲有些动心,但思忖良久,终究是摇摇头:“不了。”
说罢,和黑寿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落日昏黄的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
黑寿站在乔府门前,一直望着管清闲的身影渐渐消失,沉静漆黑的眸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街对角的小巷中忽而探出一个小脑袋,随即又探出一只手,冲着乔府摇了三摇。
黑寿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于是不声不响地朝着街对角走去,不多时,便闪身进了巷子当中。
夜色渐渐沉下,一名外出的杂役慢吞吞地踱着步子回来,路过巷口时,听见一阵低语,他本未在意,正要走过,忽而又觉其中一道声音颇为熟悉。
“您不该贸然出宫……”
熟悉感霎时间涌上心头,杂役忍不住停下脚步,不由觉得说话者该是他认识的人,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是谁。
窃窃私语声又低低地响,杂役忍不住侧耳去听,隐隐听得一句——
“……无论如何都不要站出来,记住,这事儿和您没关系……”
是谁呢?
一道灵光在杂役的脑海中乱窜,眼看便要触到他记忆的某一点。
一声清脆饱含忧虑的嗓音响起:
“可是我担心……”
同时,灵光倏地唤醒了杂役的记忆,他双眼一亮,下意识半个身子探进小巷,目光寻到巷中自己的熟人身上,叫了声:
“黑寿!”
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精致的小脸倏地转来,随即便被挡住——黑寿挡在身旁人身前,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杂役。
杂役却没注意到空气的凝滞,笑呵呵地开口:
“怎么在这儿呆着,和朋友说话啊?”
黑寿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静道:“嗯。”
落在杂役身上的目光中微微含了一丝试探的意味,仿佛是在审视他有没有看到另一人的脸。
心大的杂役并未注意到这异常,看黑寿把人护得这么紧,他憨厚地笑了,打趣道:
“干嘛遮遮掩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小姐找你来了!”
黑寿眯了眯细长的眼睛,这才露出惯常羞涩的笑容,回道:
“王哥,您就别说了,我这朋友怕生。”
杂役又调笑了几句,见黑寿黑黢黢的脸上泛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这才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后,黑寿黑脸皮上的红便泰然地褪去,他转身推了身后人一把,低声嘱咐: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宫去。”
白净的小脸抬起,福喜茫然地眨眨眼,眼中的水雾尚未散去,他还想再辩解,然而望见黑寿又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也只得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嗯。”
——
离开乔府后,管清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清河街的那座古桥上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天空逐渐变暗,酒肆上空月亮的轮廓越来越明显,他才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回家。
到家时,林氏早已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面对着一大桌的热乎饭菜,管清闲看看站在桌旁操持的林氏,忽然有些奇怪她自始至终为何没问过管大海。
听了管清闲支支吾吾的问话,林氏的动作半点停顿都无,只淡淡道:
“过个几天他总会回来的,何须问什么。”
闻言,管清闲沉默一瞬,在林氏的催促下举起筷子,却忽而有种错觉,以为手中轻飘飘的竹筷重若千钧。
好不容易凑着昏暗的烛火吃完一顿饭,林氏困了,管清闲也实在没有闲谈的念头,看着林氏打着哈欠回了卧房,他又在灯下呆坐了半晌,终于还是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推开门时,管清闲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恹恹地闭紧房门,反身吹熄油灯放在桌上,而后便摸索到了床边躺下。
沉静的夜色最易令人放松身心。
管清闲长叹一口气,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下一秒,他忽而寒毛直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凉透了——
沉沉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伴着有节奏的一吸一呼,热气强有力地打在脖颈上。
顷刻间,这一方小小的、本属于他一人安眠的床铺上充满了侵略者的气息,似乎连肌肤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丝一丝的凉意从管清闲靠近床铺里侧的右臂开始,逐渐朝着全身蔓延。
电光火石间,许许多多的念头闪过管清闲的脑海。
是鬼?可是有呼吸!
是贼?哪有贼偷会在主人家睡着!
这一刻,管清闲的混沌的大脑仿佛不能给他提供半点有用的意见,反而是躯体先一步察觉到危险,条件反射地控制着管清闲做出行动。
“噗通”一声,管清闲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黑魆魆的房间深处仿佛藏着许多魑魅魍魉,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便手脚并用地朝着房门爬去。
惊恐堵住了嗓子眼,一时之间,管清闲竟然忘了叫出声。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满含着疑惑的询问。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管清闲的耳朵,他顿时浑身一僵,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呆愣了半晌,终于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方才漆黑没有半点光亮的房间好似一下子被月光充满了,连床铺上那个侧卧着的高大身影都照耀得一清二楚,包括对方棱角分明的俊脸,和此刻由于疑惑而略微上挑的眉头。
管清闲:“……”
“儿啊,你那是什么声儿?”
林氏的声音穿透墙壁,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管清闲看见乔榭冲他眨眨眼,脸上写满了好整以暇。
林氏又问了一声,管清闲沉默片刻,含糊地应道:
“没什么,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
“哎呀,怎么这样不小心,你好好看着点……”
林氏的叮嘱声隔着一堵墙送入二人耳中,管清闲沉默着从地上爬起来,踢踢腿,甩甩胳膊,随后若无其事地爬上床,顶着一张淡定的脸躺在了床的外侧。
全程,乔榭都含着笑望着他。
不多时,林氏的声音渐渐停下,月光洒满房中每一个角落。
尽管平躺着盯着洁白的床帐,管清闲仍能感受到乔榭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直白的目光如同带了一簇火焰般,直望着管清闲的侧脸越来越烫,越来越热。
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心脏也雀跃不停,管清闲生怕被乔榭看出端倪,于是张了张嘴,不成想一开口,嗓音低沉沙哑,仿佛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管清闲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
乔榭本来满是困意的眼中倏忽划过一抹幽光,借着月色望了眼管清闲涨红的脸,乔大统领光明正大地把手臂横过管清闲的小腹,揽住他的腰身,凑到他耳旁低语道:
“凶手还没有找到。”
管清闲一怔,立时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案子的事情,虽说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此时此刻,心中仍不免有些失落,于是低低“嗯”了一声。
乔榭继续道:“最后给兰妃娘娘呈酒的宫女早便排查出来了,只是我的人查了许久,发现她不过是在送器皿时不慎弄丢了一个,怕被责罚便随便找了个杯子顶上,偏巧她随手拿的酒杯内藏了毒……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要么就是另有实情,要么,必定是幕后主使在推波助澜,只是我还未查到半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