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珩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疤，手一抖藏在衣袖底下，“你炼化了黑炎，同时受到魔灵反噬才会渴血，这以后就麻烦了。”
　　纪无刃手指一搓，一缕存纯黑色的小火苗出现在他指尖，一丝光都没有，却能感觉到这小小火苗里蕴含的热度。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失去什么，我懂的。”
　　林青珩看他一眼，说：“你打算怎么办？”纪无刃现在提前很多炼化了黑炎，自身修为不够，而那嗜血之症反而会越来越强，到时候他只能取人鲜血，而取人鲜血又会加重魔灵的戾气。
　　书里黑化后的纪无刃自然毫无心理负担，但林青珩怎么可能让纪无刃变成这样？
　　“我绝不会滥杀无辜，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纪无刃抬眼看林青珩，“您相信我吗，或者你把我关起来，怎样都行，就是绝对不要放弃我不要我，好吗？”
　　他已经连着两次伤了师尊，如此无能，只能更加残忍地对自己，自己跟自己斗。
　　“不能修魔，我就修妖，收服最强大的妖兽来修炼妖丹，我总能想到办法。”只要师尊不放弃他，他就不会放弃自己。
　　“为师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不能放弃修魔，你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放弃了。师尊有办法，等时机成熟了我再跟你说。以前我给你布置那么严苛的修炼，你都一次不落地完成了，这一次遇到的问题比较大，师尊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林青珩笑了笑，转移开话题：“我还知道，你每天修炼完就跑去瀑布后面那个小山洞里休息，对不对？”
　　纪无刃眼睛猛然睁大，他知道！
　　林青珩心里苦笑一声，原主自然是不知道，他给纪无刃布置的修炼任务全部都超出了小无刃的承受能力，但小无刃偏偏不觉得是他师尊在刁难他，还以为是自己太弱，为了不让师尊失望，每次都拼命完成任务，累了就跑去一个小瀑布后面的休息，只休息一下就出来，不让师尊担心。
　　他们这番折腾，出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又是半天过去，九炎殿迎进了两位客人，不是善祁和单拙，而是三长老和一位殿主。
　　九炎殿的大殿内，林青珩坐在首座，纪无刃站在他旁边。
　　三长老秦三一身破衣，走的是现代拼接风，挂满了鸡零狗碎各种小挂件，不像个长老，倒像个卖小玩意儿的商人。
　　他直白地打量着林青珩，又看看纪无刃，好半天没说话。
　　林青珩笑道：“三长老，蒋殿主，坐吧，不必客气。”
　　小魔童已经给他们上好了茶当然，不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清茶配了些小点心。
　　秦三：“久闻大名，今日才来拜会，失礼了。”
　　“这是哪里的话，三长老一直对我徒儿多有照拂，应该是我去拜会长老才是。”
　　三长老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不出有多惊讶，直接开口道：“无刃，过来。”


第十四章 三长老
　　本就安静的大殿更加安静了，穿堂风吹过，扬起众人衣角。
　　纪无刃只是默然片刻，就走向秦三。
　　林青珩一直微笑看着，并不阻止。
　　“三长老，坐下喝茶吧。”纪无刃低声说。
　　而他话音未落，秦三骤然出手，闪电般按在纪无刃肩上，神识瞬间进入他体内探查。
　　纪无刃无动于衷，由着他看。
　　三长老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缓缓放开手。以他的修为，这样大致查看下没有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难道那林青珩真的没动什么手脚？
　　“三长老，师尊没有害我，这下您相信了吗？”
　　秦三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走到旁边一屁股坐下：“他干的那些事，能让我安心吗？”
　　纪无刃好脾气地说：“师尊都是为了我好，我太没用，累得师尊为我操劳，以后一定好好修炼，不让师尊和长老担心。”
　　秦三惊奇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之前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你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借口，整天阴沉着脸，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
　　他在纪无刃毁了无良殿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他，满心愧疚地想补偿，但纪无刃听不进去，即不想知道他父母的那些事，也拒绝听秦三的劝导，一心只想着报仇，把魔界搅得更乱。
　　秦三只能力所能及地帮他除掉一些潜在危险，却没真正的阻止他。他没法完成纪无刃的父母请求的事情，没能看着小无刃平安长大，所以现在不忍心跟他对着干。
　　而今天，纪无刃居然这么平和地跟他说话，脸上一直弥漫着的阴霾没有了，温润帅气的样子，就是个样貌十分出挑的青年，秦三开心之余又十分心酸。
　　“我以前是太不懂事了，您放心吧，我之前受魔灵影响太深，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魔灵？”
　　纪无刃看了看林青珩，林青珩朝他点点头，于是纪无刃把万魔谷的事说了，当然也略去了一部分。
　　秦三更加心疼了：“唉，你这孩子真的太苦，现在压制下来了就好，不过以后也要小心，你师父，咳，虽然名声不要好，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管那么多了。”
　　林青珩适时开口：“以前那些事我做得的确过分了，但那也是为了震慑二长老他们，现在不会了，三长老放心。”
　　“哼。”三长老不吃他这一套，毫不留情地说：“你自己干的那些事是人干的吗？这般残忍……就算是事出有因，你也不该选用那种手段。”
　　“三长老说的是，青珩惭愧。”原主做的那些事实在太过分，他没法反驳。
　　纪无刃：“长老……”
　　“行了，你不用替他说话了，我不说了行吧，你以后一定不要学他，知道吗……”
　　三长老终于逮着机会，啰啰嗦嗦地吩咐这嘱咐那，纪无刃很专心地听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林青珩不由暗叹一声——
　　纪无刃从来没有受到过长辈这样的关怀，以前没人会跟他啰嗦，现在更是没人敢啰嗦他。而他林青珩，现在最多也只能在记忆里抠出一点东西，然后变着法子拐到好心上去，就比如那瀑布后的小山洞。
　　说了半天，三长老终于把自己说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林青珩连忙抓住机会说：“好了，三长老一下子说这么多他也记不住，留着点以后说吧，你们这次上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三长老斜睨了他一眼，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最后说：“虽然我们修魔，但修魔的不代表就要入魔，不代表就要杀戮。魔气是天地间的其中一种灵气，跟仙气妖气没什么两样，我们魔界虽没仙界那么大，但我们跟他们是一样的，你记住，守住本心啊。”
　　纪无刃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我知道的，三长老。”
　　“嗯，好。我们这次来除了是因为无刃，还有一个事，”秦三转向林青珩，“一个月前你放出话来说登魔尊之位，继任大典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就在五日之后。你当日在决斗台说的那些话已经让现在的形势转变，你打算自己去求纹，还是让无刃去？”
　　他目光凌厉，好似只要林青珩的回答不被他接受，就会暴起出手一样。
　　林青珩明白他的意思，求纹，求的是化魔纹，只有化魔纹能真正统一魔界，若是多年来无化魔纹现世，那化魔纹多半是自己回到了遗迹里的魔尊殿中，可进入魔族大遗迹里的魔尊殿求纹。
　　这遗迹是魔界保存最完整的一处遗迹，里面的魔尊殿对应着魔界里的魔尊殿，供奉着魔界历史上每一位魔尊之魂。
　　历任魔尊死后只要没有魂飞魄散，灵魂都会被强行收归进魔尊殿里，化身雕像世代守护大遗迹。
　　而每一任魔尊登位之时，都会举行继任大典，并在大典上举行祭祀。
　　林青珩一边打压所有反对他的人，也在一边打点其他人，连长老们和各殿殿主都怀着大同小异
　　林青珩苦笑一声：“我本就没打算要继位，当时放话出来只是为了转移大长老他们的注意力，化魔纹哪里是能随便求得的，当然是让无刃去了。”
　　三长老脸色稍缓，林青珩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僵在原地：“而且，化魔纹一直都在无刃身上，就算是我去求，也求不到啊！”
　　秦三猛地瞪大眼睛，连那个全程面无表情未发一言的蒋白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秦三：“你……你说什么？化魔纹在他身上？可是为何我刚刚没察觉到？”
　　“因为他的化魔纹尚未出现的时候，就被人在身上下了禁制，一直以来死死压抑住使得化魔纹无法真正现世，直到近几年，才略有松动。”
　　短短几句话，把纪无刃当年受过的委屈隐晦地表达了一遍，秦三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说：“是……大长老吗？是不是他……”
　　纪无刃看向林青珩，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林青珩在他们三人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秦三脸色剧变，化魔纹复出的事让他欣喜若狂，但大长老所做的事也让他如鲠在喉。
　　但他死死咬住唇，脸色变换，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好，我知道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继任大典上他能开纹吗？”
　　林青珩摇摇头：“不行，禁制太强，无刃现在无法随意开纹，所以我会让他在祭祀台上进入魔宫遗迹，去魔尊殿碰碰运气，也许能开纹，只要开了纹，至少大部分殿主会拥护他。”
　　蒋白在一旁点了点头，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殿绝对拥立我魔族尊主。”
　　“好，继任大典要准备的事务繁多，这几日更加不能出什么问题，要确保能打开魔宫遗迹，到时还请两位相助。”
　　蒋白点了点头，秦三也说：“嗯，我会吩咐下去的。”
　　接下来，两人留下与林青珩讨论大典当天的事，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结束。
　　魔界的夜晚，空中高挂着一轮玄月，比现实世界里的要大得多，让林青珩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里不属于他，他必须用尽办法，一定要完成任务。
　　即使他没有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意思，玩不成任务，自己很可能都活不下去。
　　魔尊殿最高的一座大殿顶上，纪无刃和林青珩迎风而立，纪无刃说：“师尊，我以前想过若我坐上魔尊之位，要怎么报复他们，但现在不这么想了，我好想没那么恨他们了。”
　　其实他连各种折磨人的细节都想好了，但为了不让师尊讨厌他，他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他们那样对你。”林青珩看着纪无刃，想到现在是挖掘纪无刃内心的一个好机会，自己可以趁机给他灌输一些积极乐观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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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继任大典
　　他们站在最高的地方，脚下是延绵的群山，山间各殿点着灯火，灯火穿透缭绕的魔气映在林青珩眼底。
　　纪无刃好似被他眼里的点点星光所灼，不由略微躲闪了一下。
　　“听三长老说我失忆前好像不太好，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一点都不想那样，即使是因为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想变回去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不记得也很好。”
　　林青珩轻声说：“你真心这样想吗？”纪无刃这么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也会允许自己有一段丢失的不在掌控中的记忆吗？
　　纪无刃认真想了想：“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也许以后想起来，事情会不受控制，但现在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而且因为有师尊在，我就可以让自己安心地变强，等到我变强了，就不用再担心那些人了。”
　　林青珩突然不想直面他那微亮的眼睛，于是挪开视线，看向广阔的魔界，淡声道：“人都是无知而无畏的，你要知道，未来万事都不会顺着你的意发展，你会被逼着改变，被逼着承认以前坚信的东西是错的。
　　“但我希望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你能把自己内心修炼得强大起来，不然，即使你很强，也不会快乐不会自由。”
　　“修炼自己的内心？”
　　“嗯，负面情绪谁都会有，但我们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些情绪里，而是要把这些当做修炼的一部分。”
　　“那我要怎么宣泄自己呢？”纪无刃想到埋藏在他心底的东西，这段时间魔灵反噬让他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暴戾，要是这些东西被放出来，自己能压制住吗？
　　“你要先弄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平，究竟为何愤怒，然后用积极的办法解决，若你弱小，就努力变强，若被人欺辱，就先记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林青珩看着纪无刃的眼睛，那双眼睛形状清晰，线条优美，瞳孔在夜色下看不太分明，是一片漆黑的颜色，他郑重地说：“我不希望看到你走上最黑暗的道路，你明白吗？”
　　纪无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师尊，您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林青珩笑了，气氛一松，“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纪无刃若有所思：“师尊……那师尊，您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林青珩低头抚了抚袖子，无刃啊，这种问题，就像情侣之间互相给承诺“你会不会永远爱我”一样，只是句口头誓言，要是当真了，以后受伤的还是你啊！
　　一直陪着他是不可能的，但林青珩还是说：“我当然一直都在，只要你需要为师，但你以后会成为一个独立且强大的人，肯定就不需要为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