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席音，学过两年钢琴。”
　　看他又小心又紧张地回答的模样，女人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因为这位女工作人员面相偏冷，乍一笑起来，竟有一种冰霜消融的既视感。
　　她看向席音的眼神有些热切，就连坐在左右的同事都有所察觉，颇为稀奇地朝席音看了过来，随后瞬间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等到席音填好表格，工作人员特意挥笔在他简介上方画了个小星星，然后就示意他可以上楼了。
　　礼堂外面的走廊里有很多同学都在排队等待，幸运的是钢琴组的面试排在最开始，歌唱组作为压轴放在最后，所以席音不用等上太久。
　　音乐系一共有九十多人，半数学生没有参加，和席音一起试镜钢琴的共有8个，多数人都集中扎堆在了大小提琴组，也有头比较铁，其他乐器也不会的，只能硬撑着抱了唱歌组。
　　现下还有四个人排在席音前面，席音将身体靠在墙上，放松精神，在脑中无声练习起准备好的曲子来。
　　就在他一曲刚练习完毕，只见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踉跄着跑上了二楼，在发现并没有迟到后，那人才十分夸张地呼出一大口气，然后颠颠地跑到了席音身后排队。
　　来人是席音的同班同学，平日里就吊儿郎当的周默轩。
　　“校花，你竟然没去唱歌组？”周默轩看见席音后，一惊一乍地叫嚷着：“连你也害怕撞见林暧啊？”
　　周默轩说好听点是很耿直一人，说难听点就是个头脑脱线的白痴，既不会说话又不会看人脸色。
　　先前他气得某科老师连挂了他两年，至今还没让他及格，周默轩却心大得根本没发现问题根源不在于他的学习能力，而是因为他曾在课堂上大着嗓门说该老师脑瓜顶像灯泡。
　　席音跟他做了两年的同学，早就知道了他什么性格。
　　虽然说周默轩这一句问话将许多因他报了钢琴组正心头憋屈的学生吸引了过来，席音却也没有跟他生气，只是有点好笑地说：“我怕啊，你不也是。”
　　周默轩其实最擅长的实际也是唱歌，在系里以自带电音效果闻名，有些被他毒舌到的同学都给他起了个外号，电音BB机，也有叫他电音之蛙的，因为他去KTV必点的歌曲就是电音之王。
　　“我更怕！”
　　周默轩吞了吞口水，犹豫了一下，小声凑到席音耳边说：“不过我听说啊，林暧可能参加不了了！她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席音顿了顿，不由自主地追问：“她怎么了？”
　　周默轩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四周：“就前两天，论坛上有人说她被光辰的总裁包养了，就是那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的老头...”


第9章 别管她
　　席音蹙起眉，不太相信周默轩所说的话，但周默轩别的优点没有，说话却往往一语中的，说的虽然难听，但基本上都是真的。
　　可以林暧的条件和天赋，实在没有必要去倒贴一个老头。
　　她已经非常优秀了，几乎所有音乐系的老师都认可她是个天才，在毕业前已经发行过两张个人唱片，就连在网络上也小有名气。
　　“你别乱说。”
　　不管怎么想，林暧都不会做这种事，席音担心周默轩在外胡乱宣扬，不忘警告他：“也不许跟别人说这些。”
　　周默轩有点委屈，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论坛上的照片都是现成的，自己根本没有瞎说，但对上席音那双清澈的眸子，电音之蛙难得卡壳了。
　　最后，他憋得直挠头，却还是忍住了，嘴里无奈嘀咕着：“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鸭梨传媒不愧是大公司，工作起来非常的有效率，短短半个小时，排在席音前面的同学已经都面试完了。
　　奇怪的是，每个人出来时都是神采飞扬的，看来大公司说起话来也非常圆滑，给不少人都留了希望。
　　并且很多同学出来后，再看席音的眼神就没那么大敌意了，好像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似的，这让席音不由得好奇到底是怎样的面试了。
　　当屋内叫到他的号码后，席音深呼吸了一口气，自我鼓励一般攥了攥拳头，周默轩则叽叽喳喳地在旁边为了打气，看起来像是比他还要紧张的样子。
　　偌大的礼堂里几乎坐满了人，因为影响试镜就会被赶出去，所以虽然落座了起码一百多个人，但大多都是很小声的在私语，场内异常的紧张安静。
　　舞台中央摆放着一架钢琴，试镜的项目中一定少不了弹奏曲子。
　　席音在从屋外缓步走到舞台中央的过程中，紧张地肢体都有些不协调，虽然在学校里原本就时常被围观，但被这么多双眼睛一齐盯着，还真是头一回。
　　而且总感觉那些人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渗人。
　　席音刚一进来时，本来还算安静的礼堂隐隐躁动了些，负责试镜的几个老师皱了皱眉，将视线落在了席音身上，然后眼底皆是一亮。
　　“各位老师好，我是席音，今年大二，来自音乐系1班，主修流行乐。”
　　非常僵硬地自我介绍完后，席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等着面试官们发话。
　　结果就这么等了半分多钟，竟然没有人说话，席音从最开始紧张得都有些恶心，到耳边的心跳声越发平静，最后眼里就只剩下疑惑不解了。
　　...难道是在等他展示曲子？
　　席音忐忑不安地想，然后试探性地问：“...老师，那我开始弹奏我准备的曲目？”
　　他问完问题，坐在最左边的年轻男人探头朝其他面试官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点头示意席音可以开始了。
　　席音准备的曲子很有名，是贝多芬的月光鸣奏曲，他只学习了两年钢琴，虽然算是流畅的把整首曲子弹奏完了，但其中并没有太多亮点。
　　但他本人已经却足够亮眼了，光是站在那，就是一道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的风景线，现在站在舞台中心，高雅地弹奏钢琴的样子，更是引人眼球，可以说是入学以来最大放异彩的一次。
　　为了加一点印象分，席音今天特意穿了白衬衣，从前排的视角看过去，无论是他轮廓柔和的侧脸还是干净清爽的装扮，都对得上钢琴小王子的形象，把一众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的，欣赏之余还不忘拍下几张角度完美的照片发到论坛上分享。
　　在席音表演结束后，那些来围观的，实则不太懂音乐的颜狗们，霎时间爆发出了连一楼都能听到的热烈掌声。
　　演奏完准备的曲目，席音从钢琴前站起身，走回到舞台中央等待面试官点评。
　　席音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面对掌声多少有些惭愧地红了脸。
　　因为之前几位同学临走前都喜气洋洋的，那些人也不见得都擅长钢琴，所以就算他弹得一般，应该也不会被批评的太惨吧。
　　席音一边等待，一边分出点精神瞎想。
　　好在这次面试官们不再沉默下去了，坐在正中间的女人率先开口：“席音，你在简介上最擅长的部分写着唱歌，而钢琴似乎不是你的强项，为什么要来试镜钢琴？”
　　“...”
　　席音当然不会傻到说唱歌组有个BUG一般的存在，自己虚了才跑来钢琴组撞运气，他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抹很明显的心虚，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因，因为我最近在学习钢琴，所以就想来试试...”他期期艾艾地说，实际心思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
　　偏偏很多人就吃他这副可怜巴巴的局促模样，很多观众席上的女生一边捂着胸口心疼一边又想笑，搞得表情都扭曲狰狞了起来。
　　身为面试官的女人显然也有所动容，怔忪了一瞬后，表情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我们这支音乐广告的主题是‘天使之声’，其实最突出的角色是唱歌的‘天使’，你的外在条件很不错，要不要简单唱首歌，或许那个角色更适合你呢。”
　　既然面试官都这么说了，唱歌又是席音熟悉的领域，他干脆地应了下来。
　　简单调整了一下状态，席音清唱了一首最近的流行歌，中途几位面试官并没有因为时常原因打断他，反而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神色。
　　但席音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因为他知道，钢琴组是第一个参加试镜的组，而唱歌组排在最后，林暧也排在最后。
　　不管几位面试官现在的评价如何，在等见到了林暧，并且亲耳听到她音乐后，很快就会遗忘先前觉得‘还不错’的这部分人的存在，说不定连他们的声音都遗忘了。
　　林暧就是这样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后面几位面试官又陆续问了几个关于席音专业的问题，全程没有施加任何压力，而且无论席音回答得好不好，他们永远是以点头来回应。
　　怪不得那些先前面试完的同学飘飘然了，要不是他们半点有关钢琴的东西都没问席音，席音这会儿肯定也会错觉自己表现得还不错了。
　　等到面试终于结束，席音正要离场的时候，坐在中间女人旁边一直没有说话，面色中透着阴郁疲倦的男人突然叫住了他。
　　“你毕业以后打算在A市发展么？”
　　席音脚步一顿，愣愣地朝对方望去。
　　A市是华国的首都，他从家乡考到这里的大学，自然是想过在这里扎根的。
　　“有这个打算。”席音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但还是要看到时的情况而定。”
　　更准确点的说法，是还是要看到时方弥的情况而定，如果方弥去了其他城市，在剧情尚未走完，正牌攻尚未确定下来的前提下，他大概率还是会在方弥附近生活。
　　阴郁男人眼睑上挂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光是看脸，席音就能猜测出来他做的一定是非常费脑的工作，才会是这样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憔悴模样，而且男人的皮肤很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
　　或许是作词或者作曲的制作人？席音猜测地想，看向男人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尊敬。
　　男人的观察能力异常敏锐，见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毫无情绪地接着问：“你单身么？”
　　如果说前一个问题只是略微脱离了本次试镜的主题，那么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截然无关了，以至于无论是席音还是面试官，甚至在场的观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有交往对象？”
　　阴郁男人再次开口，偏长的刘海落在睫毛上，非常有电影里那种颓废病娇反派的感觉。
　　席音猛然回过神，尴尬地摇头说：“没有。”
　　害怕对方将他的回答当做暗示，席音不忘接上一句：“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阴郁男人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而是翻看起下一位学生的资料来，就这么把席音晾在了那里。
　　光看状态，席音完全猜不透男人在想什么，因为他全程除了那个扯嘴角的动作，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的。
　　席音被他这么一影响，再出去时的脚步就有些凌乱了，周默轩还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透露点消息，结果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便再次传来了叫号码的嗓音。
　　这速度不太正常，前几个人面试后，总要空出几分钟给面试官做讨论，才会叫到下一个人的号码，但是席音刚一出来，周默轩就被叫到了。
　　周默轩十分愕然地张大了嘴，随即想到什么，面露同情地拍了拍席音的肩膀。
　　席音也知道自己这次八成是没戏了，面试官明显嫌弃他的钢琴水平，唱歌上又有林暧压着，但真的切身试完镜，他发现自己反而对结果不是那么在意了。
　　就像方弥说的，他才大二，以后还会有这种机会的，而且方弥作为主角，以后会在娱乐圈大红大紫，没道理他这个主角的竹马就销声匿迹了啊！
　　今天是周日，算算时间，方弥今晚或者明天应该就要回到A市了，他每次离开几天，回来后总会变得非常缠人。
　　席音对于方弥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求他这几天别从M市带回一个在书中连姓名都没有的炮灰就好，剧情已经因为他和江澜分手而有些跑偏了，千万不能再偏上加偏了！
　　高骁林和于星文还在礼堂里围观试镜，席音一个人走出艺术楼大门时，小胖的电话很适时打了过来。
　　席音只是叹着气说声凉凉，小胖就‘哦’了一声，挂断电话去继续做项目了，并没有询问过程怎么回事。
　　小胖算是最了解席音的人了，他知道对于已经失败的事，席音一向是不愿提起的，与别人分享不但不会让他轻松些，反而会加重他的挫败感，就像重新掀起一次伤疤一样。
　　这边小胖的电话刚挂，手机又响了，席音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江公子。
　　江公子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席音对着手机纠结许久，为了不让自己本来就郁闷的心情变得更差，还是很不厚道地选择了假装没看见，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回宿舍的小路会经过C大的西3门，席音百无聊赖地朝宿舍走去，路过西3门的时候，余光却意外看到了林暧高挑的倩影。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豪车，林暧站在副驾驶门边，正与车内的人态度激烈地争执什么。
　　车里的男人似乎想伸手将她拉上车，却被林暧重重挥开了手，然后席音就见一个西装笔挺，银灰色头发的老人下了车，随之下车的还有高大而健壮的司机。
　　老人老态龙钟，并没有因为林暧激动的反应而失了气势，他朝健壮男人摆了摆手，那男人便上前欲强行将林暧塞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