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非鱼的进度也因为迟到的一声叫喊微微上升了0.1，季康看着他的进度，心里也暖洋洋的。
这一世阮非鱼的生活依旧是由各式各样的人和经历构成的，而不是像他只有对方一个。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季康将阮非鱼送到门口时，阮妈妈听到响声出门来接，看到季康也一愣：“你们一起回来的？”
“嗯，后面的活动我们都不擅长就先回来了。”季康冲阮妈妈甜甜一笑，“阿姨是在担心非鱼吗？”
阮妈妈笑得似乎有点勉强：“有点，不过能出去参加社交也是好的，总比天天闷着好，这都多亏树叶你……”
说着说着阮妈妈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你妈妈找你谈话了吗？”
“还没有，我这不是刚回家嘛，她说等我回家说。”季康觉得今天两家的态度都有些奇怪，似乎在瞒着他什么事情。
“哦，那就快上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了。”阮妈妈一边说一边把阮非鱼推进屋内，“我们就不去了，你也成年了，说话做事谨慎点，别让你妈妈受气。”
季康点头：“我知道的阮阿姨，我没有叛逆期你放心吧。”
“嗯……好……”阮妈妈的回答已经显得有些敷衍，季康知道没办法继续交流，说了声再见就上楼去了。
等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季康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手迟疑了：“系统，你觉得我爸妈他们找我谈什么？”
“不知道。”
从进入这个世界后，444就以“这是最后的考验，系统要少进行干涉为由”减少了与季康的交流。
毕竟如果季康回到了现实生活中，也得习惯脑袋里只有他自己存在的事实。
但是现在，季康有些不安，他的不安不是来自于将要面对的谈话，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经历是阮非鱼当初的经历。
走进这扇门，门后面发生了什么，都是当初阮非鱼类似的过往。
想到这些，季康就迈不动脚了。
系统最终还是没法狠下心来，叹了口气柔声道：“进去吧，总要面对的。”
季康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钥匙插入锁孔，门把就自己转了起来——门开了，季妈妈手里提着两袋垃圾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见到季康站在门口也是一愣，随后她正色：“站门口干什么？快进去，等我丢了垃圾再和你说。”
“我……”若是以前的季康，肯定不会在面对亲人的时候迟疑，“妈你要和我说什么？”
季妈妈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就白了他一眼：“等会不就知道了，难道你让我拿着垃圾跟你在门口讲话？不怕别人听到也要被臭死。”
季康心中思绪万千，但还是顺着季妈妈的话让到了一边，等对方走出房门他就走进去：“那我在家里等你。”
“嗯，桌上有菜厨房饭还热着，没吃饱自己去盛饭吃。”
季妈妈说完就下楼去了，如果不是他瞄到季妈妈下楼时抬手擦了擦眼角，他真的会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外面同学聚会的时候季康确实没吃什么，这么多世界里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也依旧是孤身一人，除了目标他和其他人的接触都不怎么愉快。
因此第一次和一群同学老师出去聚餐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吃多少，最后只象征性每个夹了一点。
这对正在长身体的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来说实在是太少。
季康坐在餐桌前，将罩菜的防蝇罩掀开，里面有三五样散发着余热的菜，都是季康爱吃的，这种感觉对季康来说也是鲜少有的。
以往的他只要一旦过了饭点，不管饿不饿都不会再吃，偶尔季妈妈给他送个夜宵，他也拒绝了。
其实这样的对待家长不是第一次给季康，但季康却是第一次发现，吃着温热的饭菜，他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系统，这个世界的任务是让阮非鱼获得幸福对吧？”
“嗯。”
“那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我还是觉得幸福，跟之前世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季康吃着吃着，因为哭泣被菜噎到咳嗽了起来。
客厅季父本来在看书，听到咳嗽声便放下书送了杯水过来：“喝点水，别急。”
季康喝下水缓和了下身体总算舒服了：“谢谢爸。”
季父这才发现季康哭了：“你哭什么？”
“没什么，只是毕业可能有点感伤。”季康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感情告诉眼前的父亲，只随口扯了几句。
季父叹气：“唉，人这一生就是在经历聚散离合的，将来有一天我们也会离开你的。”
“……不会的。”季康抿紧嘴，“等再过一二十年科技会越来越发达的，说不定会制造出延长寿命的机器。”
季父摇摇头：“再延长生命也是要死的，只是爸爸希望在死前还能抱个孙子，让我知道你以后还有别人可以依靠。”
季康愣住了，在自己的世界中父母从未对自己有过这样的要求，所以他也不懂子嗣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喜欢阮非鱼，两个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孩子的。
季康垂眸掩住了眼内心虚的情绪：“不是还有姐姐吗？”
“你姐姐也不能陪伴你一辈子，以后你的依靠得是你的爱人，你的孩子……”
“孩子终究是要自己长大的，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最后只有爱人。”季康低头闷闷回了一句，对于孩子的话题他确实不敢说太多。
在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季父突然大声道。
“那你也不能喜欢一个男人！”
带着怒气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一并响起，外面似乎哪家住户哄小孩忘了关门，楼道外一片喧嚣。
季妈妈将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吵闹，走了过来一脸煞白。
“你说什么？”


第122章 当世界颠倒之时（五）
季康叹气，果然他们是知道的。
他抬起头来看向季父，发现对方脸上的悲痛远超于愤怒，而季妈妈的脸色也不太好。
季康想了想，还是承认了：“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所以是真的。”季妈妈身形一滞，最终无力坐在了凳子上。
见自家儿子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季父颇为无奈，别过头不去看他。
“虽说你们好兄弟之间亲近点也是应该的，尤其阮家孩子那样特殊。但连大学都是同志愿，这就太不对了，毕竟你之前对科研一直都没有兴趣。”
“可是我当初意向填报志愿的时候你们也是知道的。”季康疑惑，“为什么今天才发现？”
季康不觉得自己的父母是突然开了窍，恐怕是和别人聊起来才发现不对劲的。
“三栋的王主管她家儿子前天跟家里出柜了，被家里的人打了一顿关在家里，今天买完菜回来正巧遇见了，就聊了会儿……”
“要是早点发现，说不定就不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王主管说你……所以我们来找你谈谈。”季母的神情十分严肃，“你是不是和小鱼相处久了，把照顾错当成了喜欢？”
季康摇摇头：“不是的，我确定我爱阮非鱼，并不是和任何其他情感混淆了。”
他和阮非鱼之间经历的事情是没法说出口，别人也无法理解的，在这个世界里他能表现得如此“正常”都是因为阮非鱼。
如果现在没办法让父母接受阮非鱼的话，那么回去的日子他和阮非鱼的日子也会变得非常难过。
即使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季康爸妈可能会生气，但这些确实早晚都得说出来。
“爸妈，我对阮非鱼的感情不是早发现就可以早断绝的。
这种感情跟性别无关跟习惯无关，只是因为我和阮非鱼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所以我才会喜欢他。”
季康说着拉开凳子一下子跪在地上：“要打要骂随你们，我愿意承受。
但是我对阮非鱼感情不会变的，很抱歉我不能说出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只能说，接下来我也会继续陪伴阮非鱼，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我。”
“你……”季父被噎住，季母叹了口气：“我们怎么可能打你，只是……”
“咚咚咚”外面有人在敲门，三人突然静声互相对视后，季妈妈起身去门口，借着猫眼看了看：“是非鱼妈妈。”
季父点头应允，季妈妈便把门打开让对方进来了：“妹子，你怎么来了……”
“本来这是你们的家事，又是因为我儿子引起，我是不该来的。”阮妈妈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显然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也很大。
她又走近了几步，歉疚地看向季康：“但我碰巧在楼道听见了些声音，也有些担心，就过来了，树叶你……真的喜欢我家小鱼？”
季康看着阮妈妈的样子，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世界自己的母亲，他点点头：“是的阮阿姨，我喜欢他。”
“可是你知道我家小鱼的情况，即使这么多年他看起来跟正常孩子一样了，但每次检查情况依旧在恶化。”阮妈妈顿了下，“你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听到这句话时，在场没有一个人心里是不难过的，这里面的重重悲伤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层说起。
季康想，阮非鱼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当他听到这些话又是怎么想的呢？
即使当初阮非鱼并没有在大学时跟他去同样的学校，但过分的关心加上小区内王主管家的事，季阮两家必定是知道了什么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告诉季康，而是选择跟阮非鱼进行了谈话。
当时季康的情况他自己也知道，除了越来越漠视周围的事物外，连跟人的交流都变得越来越少。
在这种情况甚至在之后，阮非鱼究竟是为什么依旧在喜欢他，甚至为他改了行业研究起幸福世界来。
“阮阿姨，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期盼对方也能有所回应。”季康声音轻浅，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可是我只是想陪在阮非鱼身边，而且……将来科技发达了，说不定他的病就能治好呢？我现在不正是要去学习这些吗？”
阮妈妈无奈：“就算治好了他，你怎么确定对方喜欢的是你呢？万一……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呢？”
“……”
季康确定阮非鱼喜欢他，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共同经历了十个世界的点滴，阮非鱼爱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
他不用去担心，他只需要轻松地告诉阮阿姨，对方肯定会爱上他的就好了。
可是……当初的阮非鱼并不知道治疗好后的季康会不会爱上对方，对方所经历的都是季康曾经不曾了解过的。
“没关系的，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让他过得更快乐更幸福，我就满足了。”
“若是他爱上了别人，我也会为他有能力爱别人高兴，而不是因为他不爱我而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季康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两句话，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三位家长没有再出声，季康等了很久也没等来父母的责打。
最后是季父一声长叹先行开口：“起来吧。”
“爸？”季康错愕抬头，发现两位母亲竟然早已落泪。
“当初我给你取名季康，除了喜欢嵇康外也是希望你健健康康，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
现在你只是喜欢了个男人，又不是得了什么病……健康活着就够了，起来吧。”
季父虽这么说着，可言行中的缓慢却让季康知道他并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笑的样子，跟非鱼有点像，我也是怕你其实也得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病，”季妈妈过来搀起了季康，“起来吧，你爸说的对，身体健康就够了。
至于怎样你觉得幸福，是你自己的事。”
季康这才起身，因为刚刚一下跪得猛了，起来的时候还绊了个趔趄。
“树叶，是我家小鱼对不起你。”阮妈妈也走过来扶住了季康，只是看起来有点失神落魄。
季康笑笑：“阮阿姨，喜欢阮非鱼是我的事，跟你们都没有关系，不用觉得愧疚。”
阮妈妈看着季康的神情突然愣在了原地。
“阮阿姨？”
“啊……不好意思，只是刚刚觉得你的笑和小鱼的有点像。”阮妈妈不好意思敛了敛头发，顺便擦干了眼泪，“可能是哭得眼花了吧，不要放在心上。”
看上去无意的一句话，可季康知道阮妈妈说的是真的，刚刚他确实没有笑意，刚才的笑容就是他当初训练出的笑。
“你笑得很难看。”
季康在教阮非鱼笑的时候，对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导致季康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当初明明说过我这么笑很好看的……”季康撇着嘴有些委屈。
阮非鱼神情冷漠：“我什么时候说过？”
那个时候他们才认识几天，阮非鱼确定自己没有说过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你明明……”季康最终还是没说下去。
阮非鱼是说过，却是在上一世的时候。
见到阮非鱼的时候季康已经会笑了，只不过周围的小朋友还是会排斥季康，似乎是因为他的笑没那么感染人。
于是季康一有空就举着小镜子对着姐姐房间那些照片里偶像的笑容模仿，一遍又一遍，笑到最后脸都僵掉。
到后来，季康觉得自己只要想笑就能笑得和照片笑得一模一样。
阮非鱼就是第一个看见他练习成果的人，那天季康带着妈妈送过去的哈密瓜下楼找阮家人，结果只有阮非鱼在家。
“小鱼，我妈让我给你送果盘。”季康笑着将整盘哈密瓜递给他，凹下去的酒窝像是盛满了甜蜜糖。
阮非鱼一时愣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笑成这样？”
“我笑得好看吗？”季康帮忙拿了几根牙签戳在哈密瓜上。
“好看……”
季康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听到赞美而扩大弧度，他用嘉奖的方式喂了阮非鱼一块哈密瓜。
“好看就好，我练了一个星期呢……这下班里同学不会再用纸团丢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