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耀望着他，笑得心酸说：“是啊，我讨厌人多，小时候也觉得自己特立独行，一直想自己要是结婚，杂七杂八的人请一大堆人太俗了，只需要找一个小小的礼堂，当着证婚人的面，和最心爱的人交换戒指与亲吻就够了。但是现在不行了，遇到你之后我的想法就变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我至少，”他的极力平静的声音还是颤抖了一下，“至少要牵着你的手光明正大站在我的家人面前。尤其今天我姐姐出嫁，您知道吗？婚礼那么累，她却笑得那么美。我好羡慕她。”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但至少要牵着你的手正大光明的站在我的家人面前。
婚礼那么累，她却笑得那么美。
我好羡慕她。
这一句句话的分量太重了，砸得阅历丰富如秦宁远不禁鼻酸了一下，然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他不就这样一时冲动毁了佟耀的人生。他放轻声音，哄孩子似的说：“宝贝儿，你现在太冲动了，乖乖去睡会儿，我们之后再谈这个问题，嗯？”
佟耀摇摇头说：“不要再哄我了，老大，我已经做了决定了。”
秦宁远脸色变了：“佟耀！”
“我真的忍不了了，您，您不必有负担，我其实也不是为了您出柜，我就是不想给咱们的感情留遗憾，就算……”佟耀顿了顿，略带着一丝哭腔，“您没有打算和我走到最后，我也要出柜。”
看着小孩儿黯淡的表情，秦宁远心都化了，道：“谁说我不想和你走到最后的？”
佟耀看着他的目光之中波光粼粼：“不然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出柜？”
“这根本是两回事儿，”秦宁远病急乱投医说，“你乖乖听话好不好，回来老大给你买那辆迈凯伦？”
佟耀被他哄得厌倦了，抬手去挂电话说：“我赚了钱自己会买，我现在只想告诉我的家人，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叫秦宁远。”
秦宁远怒道：“你敢挂！”
佟耀于是犟着声气道：“我就挂！”
说完真的二话不说挂了秦老大。秦宁远看着屏幕退回APP界面，气得半死，生怕这小混蛋一时冲动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接连不断地打视频过去没人接，又换了手机号码打，佟耀趴回床上想装死，然而烦不胜烦终于接起，怒道：“秦宁远！你有完没完！”
“佟耀！你别胡闹！”
佟耀比他更大声说：“你非说我胡闹，那我就是要胡闹一回！”
秦宁远苦口婆心说：“你现在还小！”
佟耀登时恍然悟了大半：“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你一直觉得咱们长久不了？”
秦宁远很无力：“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拦着不让我出柜？都快小半年了，你总说到时候就好了，可什么时候才是到时候？！”佟耀脾气上来了，“你刚刚说我年纪小，我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小孩儿脾气，对你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总有一天回去回去结婚生子？是不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你都不相信我！可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看我？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我说的话就不当话了吗？”
“宝贝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钻牛角尖。”
“不，我还就要钻牛角尖！”佟耀越想越气，整个人就像受到威胁的河豚那样全身鼓起气来，处处是刺，吼说，“秦宁远，我喜欢你，就算你是个男人，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你等着，老子现在就去出柜！”
“啪嚓——”
一声瓷器碎裂的响动从门口传来。
佟耀维持着握电话的姿态猛然一扭头，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开了大半，刚刚出门去了的奶奶、爸爸、妈妈、二叔、二婶还有佟晗，都面色发青地立在对面，地上是一只碎掉盘子，一地都是瓜子、喜糖和小金橘。
他讲电话开了扩音，那头秦宁远还在焦急地劝他：“宝贝儿，你别任性，你家里还有老人……宝贝儿，你在听吗？佟耀，佟耀你在吗？”
事实无可否认。
佟耀蓦然感到一阵轻松，那些缠绕他多时的心理负担都烟消云散了。窗外黑黢黢的，几盏路灯烫开了些许空间，大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佟耀站在自小长到大的家中，对着门外他在人世间至亲至爱的几个人，平静地说：“奶奶、爸、妈、二叔、二婶还有小晗，虽然你们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但我还是想和正大光明地在和你们说一道，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叫秦宁远。”
远在千里的秦宁远勃然色变。
第64章 64.佟耀的男朋友
佟耀的电话从挂断起就接不通了。
秦宁远自从和小孩儿在一起，也关注了不少的同志新闻，尤其这小半年佟耀频繁提起出柜，所以他也看了不少相关消息，知道有不少孩子抱着勇气去家长面前出柜，最终却落得一个被关在家中、剥夺与外人通讯自由的下场，有些甚至会被强行安排相亲，最终和一个无辜的女人结婚。虽然他不觉得能够培养出佟耀这样性格的父母会做出类似的糊涂事情，然而凡是就怕万一，尤其那是那可是心尖尖上的宝贝儿眼珠子。于是秦宁远一只手机托人找佟家地址，一只手机让赵秘书给他定到西安的机票。
赵秘书一脸茫然：“咱们今儿下午就得飞德国考察了啊？”
秦宁远暴躁道：“我他妈老婆都快没了，你跟我说考察？！”
赵秘书悚然一惊——心说这位大佬什么时候谈恋爱的？那姑娘还远在西安？！难不成是总部里的谁？但总部老家在西安的姑娘没有啊，这？小伙子倒是有一个，也就是佟耀那小子。赵秘书哑然失笑，总不可能是老大和那风流鬼小子谈恋爱吧？自己真是被那帮年轻，没事儿爱给人组cp的女孩子给带坏了。
最快的机票三个小时之后，一路飞速前去，秦宁远调用自己强悍的记忆力，还根据年前那次采购买了一大堆礼品。赵秘书帮他去办托运，他乘着VIP车率先登上舷梯，万分痛惜地想，别怕，小孩儿，老大这就来救你。
佟家这一夜被宝二爷一通话，闹了个底儿朝天，家无宁日，奶奶在屋子里哭，佟母、佟二婶和佟小姑守着老人家劝，佟父和佟二叔在阳台对着抽烟，其他堂表姊妹家基本上就围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佟晗不是离大门最近的，听到门铃声响，却没见人动弹去开，只好起身了，她一面开一面嘀咕：“你们怎么都不动弹。”
新婚夜被紧急召回来的佟潇残妆半褪，瞪着妹妹：“开个门那么多话？”
佟晗把门一拉，委屈道：“我就说了一句。”她一转眼，看着门外就傻眼了。
“大清早的谁啊？”佟小姑的女儿阚子瑜问她。
“不，不认识，”她压抑住见到帅哥的尖叫，仰望着秦宁远说，“先生，请问您找谁？”
秦宁远有礼有节的说：“我找佟耀。”
他凌晨四点到的西安，一路找来已经是六点，但怕打扰佟家人的休息，在楼下等到了六点半再也忍不住上来摁了门铃。大伙儿都为这小祖宗操了一夜的心，冷不防听一个外人提起他的名字，都纷纷转过头去，在座都是女孩儿，看着秦宁远目光不免亮了三分。
“不好意思，”佟潇看秦宁远气势颇足，不好让妹妹一个大学生应付，于是穿着正红撒金丝旗袍起身道，“我们家今天有私事儿，佟耀不见外人，您要有事儿过半个月再来吧。”
还是佟晗脑子转得快，尤其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已经想到了另一件事儿，一把拽住了自家姐姐：“诶，姐，不是，”她又蓦然转头看向秦宁远，“等等，您不会是？！”
秦宁远扶着门微笑：“对，我是佟耀的男朋友。”
屋内屋外一片鸦雀无声，屋外的大雪依然绵绵落个没完。
第65章 65.只有等了
“妈的，他还敢找来！老子现在就去砍了他！”
奶奶坐在沙发上，左右是大儿媳妇和小女儿。佟家二叔从阳台一出来，听完小辈儿的话，基本上已经炸了，吼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佟潇还比较镇定，一把把老爸拽回来：“你砍了他，然后呢？你信不信你砍了他，佟耀扭头就跟他去了？！”
佟二叔来回走了两趟，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
佟母看小叔子稳定下来了，迟疑地转头去问佟晗：“小晗，那个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得巨——帅！”
佟晗拖着长音说完才惊觉语气不对，看着自己老爸瞪过来的眼神，连忙调整了一下表情：“他说他叫秦宁远，宁静以致远的宁远，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感觉事业很成功的男人，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吧。”
“三十多岁？！”佟二叔又炸了。
佟母忽然问：“不会是三十七八吧？”
“没有，”佟潇说，“也就三十二三，确实很有风度。”可秦宁远的实际年龄确实是三十有五了，胜在这两年保养得好。
“三十二三的老男人，”佟小姑咬牙切齿，“我们佟耀才二十五啊！绝对是他拐带的我们佟耀！”
佟母沉默片刻，又问：“他有没有说他来的目的？”
佟潇回答说：“他就说他来看看佟耀，还有就是拜访一下咱们家人。我怕二叔太激动冲出来拿刀砍人，就让他先去楼下等等，我们一家人商量一下再说，然后就把你们都叫了出来。”
“昨天晚上十一点的我们撞见的佟耀和他打电话，”佟母有些复杂地说，“他今天六点就到了我们家门口，期间订机票，坐飞机，还得从咸阳机场坐车赶过来，他倒是一口气没歇啊。”
阚子玉插了一句：“我觉得他来得这么快，也是在乎佟耀。”
“我管他在不在乎佟耀，”沉默寡言，一直在抽烟的佟父终于发话了，“他把我儿子拉上了歧路，就冲着这一点儿，我这辈子也不会让他进这个家门。”
听完传声筒佟晗的复述，秦宁远沉默片刻，又深吸一口气，道了一声谢，转头去吩咐让黄特助和赵秘书把东西拿出来。
佟晗迟疑道：“您这是？”
秦宁远竭力笑笑说：“这是给你们的礼物，上次佟耀回来过年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给家里置办了一大堆儿，我想着这次上门拜访，总不能空手来吧？不过我不上去没什么，麻烦你看在口红的份儿上，给领领路吧。”
佟晗愣愣看着他，恍然大悟：“上次那些礼物是你置办的吧？怪不得呢，我们都说佟耀虽然贴心，但也没到那份儿上。”
领着被事实震惊到无以言表的黄特助和赵秘书往上走了几步，佟晗忽然回头：“那，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也就只有等了。”
于是秦宁远裹着毛呢大衣，在佟家楼下站了一整天。
雪时停时断，黄昏时分，佟潇借口回家安抚老公一趟，先是送饭的时候给佟耀传了信，然后下楼和秦宁远说了会儿话，给了他一把伞。从佟潇口里问得了佟耀房间的方位，秦宁远看天色黑了，这才往那头走去。佟母定时过去一看，发现人不在了，总算松了口气。
秦宁远却干了件谁都觉得疯狂的事。
第66章 66.白娘娘和许仙
佟耀被家人关起来之后，彻底是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渠道。他们家在五楼，这个楼层高度本来是不需要加装防护栏，可下面的防护从一楼一路装到了四楼，佟二叔是搞刑侦的，吐槽说这等同于直接把楼梯搭在了他们家窗口，所以非把把防护栏圈了周围。至于被搭了楼梯的六楼给不给自己装防盗，那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儿了。
所以佟耀就算想要跳窗而逃也做不到，他急得团团转，秦老大一贯把自己当孩子宠，谁家孩子忽然不见了身影也受不了啊，更何况他们之前还在吵架。佟耀越想越懊悔，秦宁远现在该着急成什么样儿？自己又何必赌那一时之气？
原本想着等老妈送晚饭进来的时候，自己一定好好忏悔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先恢复自由之身再说，结果进来的是佟潇：“姐，你们到底要关我多久？！”
佟潇瞪了他一眼：“吃饭。”
说完坐在他身边，佟耀正味如嚼蜡地吃着饭，却忽然听她小声说了一句：“他来了。”
“谁？”佟耀愣了一下。
佟潇没好气拧了他一把，道：“你说还有谁？！”
佟耀“嘶”都没“嘶”完，猛然扔了饭碗，站起来想往门外去：“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客厅吗？！”
佟潇看不得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气急地说：“想得美，进我们佟家的们？他在楼下站着呢，别说大伯大伯母，我都不让他进来！”
“楼下？！”佟耀着急起来，“这在下雪啊！！”也不顾上形象，扑过去扒着窗户就开始张望，“他来多久了？怎么能让他在雪里站着呢？”
“早上六点敲的门，你……过来吃饭，别望了，”佟潇气得直咬牙，说，“你这个角度望断了脖子都望不到，他又不知道你房间在哪儿。听到没有啊，你好歹过来吃点啊？”
“早上六点？现在都十二点了，”佟耀都快哭了，“他还在雪里站着吗？他一直在雪里站着吗？冻坏了怎么办，姐，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求求你，姐！”
佟潇心疼得要死：“祖宗，我放你出去？你跑的出去吗？防盗门的锁了，防盗门外面的铁门也锁了，你往哪儿跑？？”
佟耀懊悔不已，又忽然说：“钥匙，钥匙呢？”
“我爸那里。”
“二叔哪儿？那，那……”佟耀巴望着姐姐，扯了扯他的袖子，“姐……”
“你想都别想，”佟潇怒道，“我爸要不是想着大家还得进出，巴不得把钥匙吞下肚，再说了，我爸搞了一辈子刑侦，抓了不计其数的小偷，你让我去偷他，纯属自找死路！”
无路可走，佟耀绝望地垂下肩头。
佟潇从小看别的姑娘为自己弟弟难过，从未看他如此为情所困，一时万分不解又恨铁不成钢地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