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哭,一路告状。
“今天老师把俏俏给了别人,俏俏都哭了,她都不怎么哭的,那些人把她都吓哭了,呜呜呜,怎么办啊,俏俏被抱走了。”这句话舟舟抽抽噎噎的说,说的断断续续的,傅诚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说俏俏被老师给了几个叔叔阿姨?”
“嗯!”舟舟的眼泪被傅诚用他的小手绢给擦干净,然后叠好还给舟舟说,“你肯定是误会了,老师不会这么干的。”
机关单位的幼儿园,老师公然把孩子送给人贩子,除非她不想干了,想坐牢,没有哪个老师傻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舟舟误会了。
傅诚继续安抚舟舟说:“不会的,你放心,老师是不会把俏俏卖掉的,肯定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这样吧,一会儿爸爸帮你问问老师,行吗?”
“好。”
“好了,不哭了,俏俏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说到俏俏,舟舟又想起来俏俏伸着手要他救的画面,伤心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断了线。
“俏俏怎么办啊,你快点问老师好不好。”舟舟觉得自己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
傅诚没办法,想到舟舟的父亲,和叔叔那么像,总觉得就算是安抚舟舟也应该问问老师。
傅诚给老师打电话,老师没手机,打到了幼儿园了解情况。
本来傅诚没想那么多,结果听到了刘院长的话,傅诚眼眸都变深了。
虽然刘院长尽量说的轻松,仿佛俏俏的爸爸明天就出来了,孩子只是暂时被安排在福利院什么的,刘院长愿意相信俏俏的爸爸不是那种人,俏俏应该是亲生的,不是他拐卖的,只要做个亲子鉴定就能确定什么什么的。
傅诚挂了电话,舟舟立即问傅诚怎么样了。
傅诚笑着对舟舟说:“那些人是俏俏爸爸的朋友,俏俏爸爸有点事要忙走不开,就叫他们去接俏俏,过几天俏俏就被他爸爸送回来了,你放心吧。”
老师的话,舟舟不相信,爸爸的话,舟舟还是相信的。
傅诚安抚住了舟舟,回到家却还是有些忧虑。
明明对方和叔叔没什么关系,傅诚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傅盛和傅杭看到抽噎着进来的舟舟都一脸惊奇的看过去。
“怎么了这是?”
不外呼他们不惊奇,舟舟是个比较坚强的孩子,从不轻易掉眼泪,他觉得自己是小小男子汉,男子汉是不会随便掉眼泪的。
所以傅杭看到舟舟走到冲他招手的傅盛怀里,依偎着,一脸的难过时,拍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了?跟爷爷和二爷爷说说?”
“呜呜呜……”舟舟想起来又仰着脸开始哭,闭着眼睛,别提多难过了。
傅盛心疼的抱起舟舟,让他坐自己腿上,然后问傅诚。
“孩子怎么了?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了?”
“不是,是有个小女孩被家里人接走的时候哭了,他跟那小女孩玩的好,以为是被老师卖了,就担心的哭了起来。”傅诚面不改色的说完,但眼里的丝丝担忧还是让作为过来人的傅杭和傅盛看出来了里面有不对劲。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拆穿,他们猜出来傅诚是为了安抚舟舟,所以才没有继续问。
等吃了晚餐,把舟舟哄睡后,傅盛担心舟舟有什么事儿,所以把傅诚叫到了书房,傅杭也在。
“什么事儿,说吧,问题大不大,不是打架了吧?”
“不是。”傅诚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傅杭。
傅杭看傅诚看他,笑着说:“怎么,这事儿和我还有关系?”
傅盛看一眼傅杭又转向傅诚说:“说啊,你是要急死我。”
“其实和我跟舟舟说的没什么区别,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学生家长,俏俏的爸爸,被人举报,拘留了,然后那个俏俏的爸爸是被拐卖到了青霖镇,被拘留后,派出所那边怀疑俏俏也是被拐卖的,就联系了妇幼协会的人,妇幼协会的人带着福利院的人去幼儿园把俏俏接走了,估计是俏俏不认识那些人,就哭了,舟舟刚好看到了,以为俏俏被老师和那群人怎么了,就着急,难过,估计是又没帮上忙,着急的同时又委屈,所以想起来就难受。”
傅盛听到上次那个学生家长,就懂了,他忍住没去看傅杭。
傅杭听父子俩说什么拐卖不拐卖,又是舟舟又是俏俏,笑着说:“怎么感觉这么乱,俏俏是个小女孩,和舟舟玩的好,被一群人接走了,他爸爸犯了事儿被拘留了,因为他是被拐卖到青霖镇的,所以那些人怀疑俏俏也是拐卖的,他爸的事儿和小孩子也能扯上关系?”什么混账玩意儿,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怎么感觉像是得罪人,有人故意找茬整他?
傅诚闻言点点头。
傅杭放下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说说看,他爸爸犯了什么事儿?”
“流氓罪。”
听到流氓罪,傅杭就微微眯起了眼,神情猝然一冷。
流氓罪是什么罪,他再清楚不过,当年他和江霈在一起,江霈就怕别人举报他们是流氓犯,白天基本和他没交流,私底下无人的时候才会在一起亲密。
为此,傅杭这么多年,一直在奔走,想让国家把这项根本妨碍不到他人的莫须有罪名给剔除。
快30年了,终于要迎来这一天。
却没想到在新刑法公布之前,还有人因为这个罪被折腾。
简直可笑。
傅杭冷着脸说:“不用担心,过两天新刑法公布时,那些人就得无罪释放他,新刑法上已经剔除了这项罪名。”这代表着,同性恋行为终于实现了非罪化。
未来同性恋与恋人走在街上或许会被歧视,但却不会再有人冒出来,将他们抓起来,判他们的罪,不会坐牢,也不会被送去劳改。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努力,虽然他的确一直在为此努力,但也有其他人的支持,固然有守旧派的反对,可同性恋非罪化是大势所趋。
文明的国家,从不会把人们按上可笑的罪名进行惩罚,刑法是对伤害他人的人进行制裁,没有伤害他人,为何要被判刑?
傅杭相信,1997年的现在,国家可以取消同性恋非罪化,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中取消。
或许他等不到,但他知道,同性恋从来不是精神疾病。
爱上一个人,不分性别,爱就是爱了,它不是疾病,也不是犯罪。
道路或许布满荆棘,或常觉寒冷,但太阳会升起,道路上的荆棘也终有一天会被踏平。
关于新刑法的事情,傅盛也知道,他和傅诚点了点头说:“你叔叔说的没错,只是孩子太无辜了,那么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真是遭罪。”
或许是因为郑之南的事情让傅杭想到了许多往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傅杭胸中烦躁,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
傅诚和傅盛问他去做什么。
傅诚冷笑着说:“我去看看那个犯了流氓罪被关起来的年轻人。”虽然素未谋面,但因为这个让他觉得可笑的罪名,他想要去看看他。
他听闻过,因为同性恋而被关押进去的人,常常心理崩溃,很容易想不开。
他也是同性恋,难道因为他是同性恋,就可以抹杀他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他被领导人称为国家栋梁,难道就因为同性恋,这一点也会被抹去?
呵呵。
傅诚急急跟上说:“叔叔,我陪你。”他还没把郑之南像他的事情告诉他,他得告诉他。
傅杭一语不发往外走,接收到消息的警卫员和助理早就等在了大门外。
第176章
相比较心性坚韧的郑之南, 被送到福利院的俏俏则难过的多。
她从未独自一个人被带到陌生的地方, 还是和陌生人在一起, 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
这个地方不熟悉, 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认识。
她是一路哭着被送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有一两百个孩子, 就像一个小学那么大,大一点的照顾小一点的。
俏俏因为太小了,所以由福利院的员工来亲自安抚照顾。
只是对于俏俏来说, 就算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福利院员工也让她惶恐不安, 她只想和爸爸待在一起。
“不要哭了好不好,姐姐给你拿牛奶喝。”福利院的员工去架子上拿下来一盒牛奶, 拆开吸管, 递给俏俏。
俏俏抽噎着转过身不喝。
晚上吃饭, 把饭菜放在她的面前, 她也一口都没动。
福利院的人没想到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气性这么大, 明明到了饿的时候, 竟然一口吃的都不动。
福利院的主任见多了这种情况, 对照顾安抚俏俏的员工说:“有些刚来这里的小孩都这样, 明天饿了,自己就吃了, 饿个一两顿是没事儿的, 水给充足一点。”
结果, 俏俏不仅不吃, 连水也拒绝喝。
而她也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无声的落泪和细细的抽泣, 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或许是员工小莉态度特别好, 让俏俏有了一丝软化的态度,在小莉说了很久后,俏俏伸出手拍了拍小莉的手背说:“姐姐,我想回家,我要爸爸。”说这样一句话,还哽咽了好几次,带着小心翼翼。
小莉看到这么一个小可爱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颇为心疼,哄骗她说:“你爸爸出差了,忙工作,暂时把你放在我们这里,等到爸爸回来了,就来接你了。”
听到这句话,俏俏的脸上没有了光彩,因为爸爸跟她说要忙,但是把她交给的是吴宴叔叔,不是这里,不是这里,才不是这里。
等小莉以为俏俏的情绪平复后,去给她倒水,同时找了几个比俏俏大一点的小朋友陪着她,和她一起玩。
俏俏坐在桌子前,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有个年纪比俏俏大两三岁的小男孩坐在俏俏的对面,看到眼睛红肿还在流泪的俏俏,嫌弃地说:“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呗。”
俏俏哭得嗓子都哑了,这会儿听到他的话,立即不顾疼痛的嗓子,瞪起眼睛说:“才不是,爸爸要俏俏!”
小男孩婴儿时期就在福利院了,算是福利院的小油条,也很清楚的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在福利院生活。
有的是因为孩子残疾遗弃,有些是因为生的是女孩遗弃,有的则像他这种,生下来就是多余的,被遗弃。
俏俏是女孩,肯定是家里有人嫌弃她是女孩,就被家里扔在了外面。
他嗤笑了一声说:“你等吧,你会等到一个新爸爸和新妈妈,也不会等到你亲爸爸妈妈来接你,这里是福利院,是被父母丢掉的小孩才会生活的地方。”
俏俏本来就没有什么光彩的神情彻底的变得灰暗,她的身边像是被投射了一道黑白色的光晕,让她的小小身影变得突出又孤独。
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变得低落,无神。
一开始离开幼儿园时的崩溃和慌张消失不见。
剩下的是无尽的难过。
满脑子都是“你爸爸不要你了,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爸爸不要俏俏了。
小小的俏俏想起了在青霖镇时,奶奶和爷爷说的话。
他们说,要把俏俏送走。
那个时候俏俏虽然小,许多事情还不明白。
可是她记得很清楚这句有俏俏名字的话,现在大一点了,她记起这句话,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和爸爸在一起了啊。
爸爸真的不要俏俏了吗?
想到这里,俏俏趴在桌子上,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下午,吴宴上完班,7点赶到幼儿园,先对老师表示了道歉。
“抱歉,之前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做手术,电话没有接到,后来我回拨过去,你们好像在忙,应该是放学了,我就直接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俏俏……”说到俏俏,吴宴四处张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俏俏。
老师一脸为难地把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俏俏暂时的监护人吴宴。
不管怎么样,吴宴也是郑之南信任的人,老师肯定得把孩子的去向说清楚。
吴宴听完后,更多的是担心郑之南。
俏俏在福利院,会担惊受怕,但郑之南可一定会被狠狠地磋磨一顿。
当年他们学校有个学生,被发现和一个男孩走得很近,被便衣抓个正着,判了流氓罪,根本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就被判了死刑。
而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那个男孩怕对方抢了他的名额,故意跟警察说对方喜欢他,骚扰他,其实是男孩主动接近对方,让警察误会的。
只不过是因为性向不同而已,有了这个流氓罪,一个年轻的,本来未来是一片美好的年轻人就这样逝去了。
流氓罪这个罪,根本不给嫌疑人什么辩驳的机会,他说你是你就是了,何况还被看到了。
那个时候,学校许多人都人人自危,总担心靠近自己的人不怀好意,想耍阴招。
判了流氓罪,好一点的去劳改,差一点的被判刑,在牢里过个几年,严重一点的就直接被枪毙了,虽然不多,但的确是存在因为这个罪被判死刑的。
有权有势的人,甚至可以用这个罪名把对手整进去,不费吹灰之力,被折腾的人就得在里面把牢底坐穿。
郑之南被抓进去,吴宴不作他想,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整郑之南。
敌对的公司?
会不会是陆知易?
对于陆知易这段时间经常去找郑之南的事情,吴宴和郑之南偶尔聊天的时候,了解了一点,但并不具体,那毕竟是郑之南的私事。
他相信现在的郑之南可以处理好,也能看清陆知易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