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日心软想收养他。宁正指着门外那堆捡回来的废铁说,我们也是要干活才有饭吃的,你有手有脚年纪也不小了,完全可以自己生存。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收养婴儿是因为他们脆弱到需要别人照顾才能存活。至于你?胳膊腿哪儿都不缺。我们养一个吃闲饭的年轻人做什么?
无名哭着跑开了。宁日气坏了,难得的骂人了。骂宁正没有良心。
“再大的孩子到了父母面前都是长不大的,都需要照顾。主动来别人家里做别人的子女,那是要舍弃得了他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么绝也要离开自己的父母?除了那些人不配做父母还有其他理由吗?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做一个抛弃他人,辜负孩子信任的没良心吗?
你也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如果没有我,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垃圾堆里的尸体,被野狗撕扯身体分吃骨肉。
我没打算说得这么狠的。说完我就后悔了。
正儿比我更倔强。扔了木牌,大半夜跑出去。还特意跑去跟无名相反的方向。就是要逼我去追他,不管无名。
我当时,真是气坏了。我竟然去追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跟正儿赌气。
还是瓜娃子懂事。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追无名。”
最懂事的西瓜把木牌捡起来追上小宁正。“你不要?那很好啊。那以后我就是老大。爸爸最记得我,最喜欢我。因为我听话又不像某人总是要人家哄。”
小宁正听了,不舍得,要抢回木牌。
西瓜仗着个子高,举高木牌逗他一把才揉着他头发还给他。
“我看到这样。还暗自庆幸瓜娃子捡回来是算捡对了。没想到,瓜娃子说。”
西瓜坐在小宁正脚边,认真告诉他:“正,照爸爸那软性子,不会拒绝,孩子只会越来越多。你要做好准备。至少你可以庆幸,爸爸没有要找媳妇儿的意思。
看你这一脸害怕的。安心。你看你这么成天往外爬的野性子爸爸也没说什么。可见他对你是真的特别,特别能容忍。”
“什么叫成天往外爬?瓜娃子不是带着正儿好好呆在家里看店吗?这俩孩子之间,让我心生怀疑。当时我刚找到无名。被无名感动得一塌糊涂,没想太多。无名那孩子啊,”
第156章 旭眼中的宁日
宁日寻着孩子的方向追去。迎面撞上小身板纤夫拉船一样拖着一麻袋的废铁?7" 重生之无限重生0 ">首页 69 页, 沟脱乩戳恕?br />“这个孩子不是要来寄居在他们身上,他只是和自己一样,一个人活着太寂寞。我希望正儿明白。这事儿没别的。就是我的错。是我陪伴正儿的时间太少了,让他不安了。”
小宁正问西瓜怎么接受他们分走爸爸宠爱的。
“爸爸从来没有单独宠爱过我。所以孤儿来一个来两个都没有关系。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无名,就这么进了九间房。
“无名很能干。有时跟着我捡废铁。我看他辛苦,让他休息两三个小时再过来。他又跑去帮西瓜冲调米糊喂小宝宝。进店里帮蝎子算账。忙前忙后,没个停下来的时候。这个孩子是我们之中最孤独的孩子,因为没办法再忍受那种孤独,所以害怕得透支自己的体力也不敢被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已经知道暖是怎么样的感觉,所以更加惧怕地狱的阴冷。”旭深有感触。
“对啊。但是我也是知道的。杨河不是正的爸爸。我是知道的。扯远了。人越多,越不好养。你知道这个理不?”
“知道。”人心复杂,各怀鬼胎。
“这一张张的全是嘴啊。”
“哈?是这个不好养啊!”旭愣住了。
“不然你以为哦!你含着金钥匙出生哪里知道没钱的苦。那时候,六岁以上的,白天都要跟井出去捡破烂。小一点的,跟着无名洗衣服捡落叶柴火做饭。兔子带着团团圆圆在家看店。瓜娃子最牛逼。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套和尚衣服和破了洞的木鱼。折了一根树枝,捋了枝叶敲敲打打,嘴里念念有词。还真像个化缘的苦行僧。带着蝎子满城跑,装假和尚去化缘。
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直也以为是这个样子。
就是无名的腰板总是直不起来这一点我怎么都纠正都纠正不过来。
直到有一天,我在无名肚子上发现了淤青的伤口。
伤口很旧,淤青,边缘甚至发紫。
我吓坏了。问他是不是正儿打的。那拳头的力道不小。孩子之间我只教过正儿拳术。
无名说不是。我又问是不是瓜娃子。因为那淤青面积太大,像一个成年人打的。我寻思着会不会是最壮实的瓜娃子。
无名说不是。说不要告诉别人。说是自己撞门板上的。
那就是拳头打的!我看得出来!
为了搞明白这件事,我特意请了一天的假。我要看看,我不在家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做什么。我不相信我的孩子们会欺负兄弟。”
事实也不是。事实,远比宁日的猜测更加可怕。
西瓜很好,很懂事。给团团圆圆换纸尿裤,背上一个鞋蝎子,手里一个兔子,站上小板凳在后台招呼买东西的客人。
小宁正回来了。往柜台上扔了一包很重的小钱袋。“今天的。”
西瓜把钱收进抽屉里。无名手里提着一桶水过来了。小宁正跟西瓜对视一眼。说着宁日听不懂的话。
“他一直这样?”
“你还要带他出去?”
“不能一直都是挨打。他总得学会打人。”
“正,无名跟我们不一样。”
“我不信。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你看田鸡跟鸡蛋打得多好。”
“无名。”
宁正喊他一声,无名的眼里蓄着一汪水。吓得一桶水都洒了。宁正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无名一直摇头,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是我错了。是我没把孩子教好。我以为只要好好养活,孩子都会长成天使。事实上,我错得很离谱。我早应该知道的。圆圆开口说话第一句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杀。正儿教她说的。”
“他做了什么?”
“正儿带着孩子们去打野食。”
打野食,一个人去最幽暗的角落蹲着,等候今天的猎物经过,看准机会袭击,抢了就跑。
在东山,宁日为了凑钱给宁正看病,没少干这种缺德事儿。不过当时宁日黑吃黑,只打劫道上的。
宁正不是。做的事真是缺德,没良心。他专门蹲在角落里,用鹰隼一样的眼神锁定过路的商人。哪个的目光经常注意腰间,是铁定没办法安全出城的。
赚钱的办法很多。去偷比去抢好。盗亦有道。谋财不害命。宁日曾经教过他开锁。以宁正的本领,看过一次也就会了。更何况手把手教导?
世上有无数来钱的方法,宁正唯独喜欢这一个。
是喜欢。
拳头砸在血肉上,骨骼迸发出的音乐可以让他嗜血的心无比愉悦。
“我实在是教不来正这孩子。”
知道宁正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宁日也曾多次旁敲侧击一些正义的故事,望宁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改邪归正。然而,并没有。
有一日夜里,宁正把今日的钱袋交给西瓜放好。自去冲洗自己身上血迹。
宁日隔着电灯柱子给他递干净衣服。背过身子的宁日告诉宁正,无名害怕你,害怕你把他带入万劫不复。
“他说从你眼中看到地狱。真是胡说八道。”
宁日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过身直直盯着宁正的眼睛。眼里没有往日的全盘信任。宁正毫不示弱瞪回去。
“我说过,这钱是我去码头搬盐,在工地扛砖赚回来的。怎么?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能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宁日说。宁日迟钝。亲眼所见才知道。那个孩子却敏锐地从他裤管上的血斑察觉到了。
那个孩子说的其实都是真的。宁正的这个恶习,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能在半夜教他拳脚功夫的时候多加了一门空手接白刃的指法,生怕他哪天把自己折在里面。
夏日炎炎,没有钱买风扇吃西瓜,大家在空地铺了席子席地而睡。有一天晚上,宁日被孩子们包围,热得睡不着也没舍得放开手。
“不哭不哭~”西瓜背上一个怀里一个。哄着团团圆圆。
宁正冷不防一句:“西瓜,方才蝎子只有一个胳膊挂在你背上。没抓稳,摔了。”
蝎子两岁。刚学会爬,正是爱怕爱走的时候。因为幼时老是黏在西瓜背上用手指戳他,还跟蝎子扎人一样疼,西瓜就给他起名蝎子。
“你不早说!疼不疼?西爸爸看看,伤哪儿了?”给蝎子揉揉开始埋怨宁正:“你看着他掉下去就不能扶一下?”
宁正不说话,抓起一岁的兔子双手举高高。兔子乐得呵呵笑。西瓜立马不生气了。幺子幺心肝。
“他已经不是老幺了。你怎么还是最宠他?”
兔子是和兄弟蝎子一起被送过来的。一岁的兔子原来是最小的。如果不是最近多了半岁还要吃奶的团团。然而,在宁正心里,这个兔子,永远都是最需要他疼爱的那一个。
兔子被西瓜养肥了。这会儿爬起来小肥臀上下抖阿抖。宁正没事儿就喜欢多手去拨一下。这次也不例外。
“像不像你小时候?一身肉。我还记得你被我抢了半只包子追我跑了半条街。喘气的样子跟死狗似的。左手使劲儿,右手再使劲儿。舌头这样吐出来喘气。那一脸猪肉在风中摇啊摆啊~”
那团肉在眼前晃晃悠悠。直晃得那孩子站不稳后退,滚进他怀里。宁正就这么逗着他乐得大笑。
“得,就你瘦。精瘦。短~小~精瘦。”
着重在短小二字。同吃同住的,身体哪个部位的尺寸对方会不知道?
宁正眼里闪出精光。推开缠上来的兔子。晃晃脖子,松松筋骨。随时准备让对方为他的无心之失付出比当年半条街更重的代价。
“找死是不是?”
西瓜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大男人气势让他没能拉得下面子求饶。放下俩孩子。直起身子,凭借身高优势俯视下方的人。一派傲视穷雄的气息油然而生。
宁正身材扎实。就是长得不高大。此刻身高落于劣势。他丝毫没有被吓到。两眼狠狠往上一翻。
西瓜自觉被林中猛虎锁定目标。再有一秒,嗷嗷大叫虚张声势的野熊就要被俯冲的力量掀翻在地。
压倒性的力量差异让他的后背不争气地凉了凉。
他本就不是宁正这种抢食练出来的好手。给团团圆圆换尿布这项旷日持久的运动并没有给他一丝肌肉的增长。纸老虎遇上真大虫。西瓜心里顿时泄了气。
面上因为抑制害怕而震颤的肌肉,显得紧绷。
宁正还错以为他难得血气上头。倒是很高兴他能为了面子和自己真正正面交锋。
他打一个人,打一群人,从来没有输过。但是他念在兄弟情份上,从来没有对西瓜出过手。
打败这样一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壮汉,一定很有成就感。
他按照宁日教导扎稳马步,放好双手。左手在后护着颈脖子,右手寻找进击的最好角度。全身肌肉绷紧。只要看到西瓜的脚步有一丝挪动,立马先下手为强。仗着矮小,往上勾拳直击鼻梁。
虽然出手重了点,不过战场无父子。决定动手那一刻开始,对面这个人不再是他兄弟。对敌人,怜悯和仁慈等同于自杀。
只见西瓜脚步抹开地上细沙。身子前倾,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交叉在腰间,伏下身子。
宁正以为自己的谋略被他看穿。正思考换一个打法。用自己惯用手,攻击他左边弱点。
西瓜脚一蹬,没命地往门外逃跑。
宁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怂惊了半晌。看见那高抬腿掀开帘子夺命狂奔才反应过来。
“你个没种的!”大骂着追了出去。
“我就是没种。可我有命!”
结果他被宁正轻而易举地追上,反扭双手扣押在地。
宁日睡意全无,掀开帘子就去看两人在月光下打架。
他点着了烟,叼在嘴里,走过去倚在灯架下,饶有兴致指点江山。
“剪刀脚不是这么用的。他腿比你长。”
“八戒,别这么下三滥。你是猪不是猴子。偷桃做什么?如来佛祖五指山!”
“哎!猴子对头。这个□□钻的好。倒压个鬼啊!就你那四两!拨千斤!千斤!”
“八戒压得好!”
“我的妈呀!这过肩摔!够狠!”
“八戒,你还没死呢?正过去了!快起来!九点钟方向!”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愚子可教也。”
那晚之后,西瓜习得三项绝技。装不过就溜。打不过就说。说不听只好求。还有一项不能在宁正面前说的禁忌。
“那时候真好呢。圆圆被小霸王抢玉双鱼,正儿晓得去抢回来。我说打野食不好,要打架找爸爸,爸爸陪你打。他也就不去了。团团夜晚被井抱出去看星星,特别浪漫。儿女情长的,我管不着啊。那段日子很穷。”
卖猪肉的婆婆剩了块剔完肉的骨头,送到九间房来。宁日如获至宝把肉仔细片出来做粥。宁日早上分稀粥分到宁正没有肉了,从自己碗里挑出来给宁正。自己假装喝着呢不让他看到自己碗里空空。宁正察觉到他奇怪,又见他日渐消瘦。把肉给他。宁日不要给他。夹来夹去的这片肉就掉地上了。
宁日一急骂他浪费粮食。宁正看着把肉捡起来冲一下水吃进肚子里的宁日哭了。宁日悔恨自己骂孩子,宁正心疼爸爸穷。两人闹别扭了。宁正一天都没喊过爸爸。
“我心道这孩子该不是又要去打野食加餐吧?我慌了。去敲正儿的门。里面有声音,就是不开门。我隔着门板给他道歉,是爸爸没用,爸爸说好以后有肉吃,结果现在都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跟儿子道歉。不晓得说什么好。门开了,是圆圆闪闪亮的大眼睛。我当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