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时，大家的话匣子渐渐打开。
“齐队，今天又是意面？”方姐一面协助着齐安，一面禁不住调侃。
相比于黑椒牛肉饭之类的高山食品，意面显然是齐安更为中意的食物。
齐安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食物，带着几分愉悦与放松：“今天加餐！”
大本营有一处小型停机坪，每天都有直升机上下往返，送上来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说实话，此处的生活条件比起山下来说不遑多让，韩屿简直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进行艰苦的登山——这比起当时被迫跟着齐安在满是蚂蟥的原始森林里穿行，可是要好得太多了。
韩屿和小山坐在另一边嘀嘀咕咕的，听起来是在讨论自己今天下午看到的豪华帐篷。
“我也有点想吃蛋糕了……”韩屿想到下午另一个登山队的腐败生活，心里简直垂涎欲滴。
“这，屿哥你可以和师父提点意见哈哈哈！”小山有点心动，撺掇着韩屿向齐安开口，“师父最近特听你的话。”
“得了吧，你自己不敢说，让我去说……”韩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也不会就这样给你当枪使啊。”
方姐正好听到他们说的这一茬，顺口插了一句：“小屿，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吃甜食。”
韩屿讪讪地笑了笑：“就是今天看到别的队吃蛋糕庆生来着，突然就有点想吃。”
“你最近生日？”齐安的眉毛微微蹙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波动。
料不到齐安也加入了这个话题的讨论之中，韩屿不得不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是最近生日。”
他只是纯粹想吃甜食了而已……
韩屿的老妈在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结果生下了韩屿，当时那股失望的劲儿，可就别提了。
韩屿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皮肤细腻得很，还喜欢吃各种小甜品，这让韩母无数次慨叹——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方姐对韩屿小时候的各种糗事如数家珍，此刻忍不住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喏，你看，”翻到一张韩屿被老妈哄着穿裙子的照片，方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小屿小的时候多可爱啊！”
照片上的韩屿气哼哼地转过身，而方姐的大儿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身后，表情崩溃——小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生物……
方姐的丈夫与韩家有那么一点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方姐本人又和韩母玩得比较近，因此两家的小孩常常在一块玩耍，她对韩屿的黑历史可谓是了如指掌。
韩屿一脸懵逼地就被爆出了这种照片，忙不迭伸手去挡方姐的手机屏幕，而凑过去的小山此时已经笑岔了气。
另一边看似十分淡然的齐安，他只转头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看起来兴趣缺缺。
但是背转过身，他的耳朵尖却开始悄悄泛红——果，果然好可爱！
————
第二天下午，传来了准确的天气情报：5月15号到18号之间风力减弱，大半时间是晴天，会有短暂的适合冲顶的天气窗口出现。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整座大本营都沸腾了。
每个队伍都在紧张地安排着行程、确认着装备，为期半年甚至是更长的准备时间，成败在此一举。
而当天晚上，韩屿他们吃到了齐安拿来的蛋糕！
“我们即将出发冲顶，预祝一切顺利。”尽管齐安此时的心跳如擂鼓，但他还是尽力地放松了自己的面部肌肉，扯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轻松”的笑容。
他给出的这个理由，也显得相当之合情合理。
当然，如果此刻他的耳朵能够不那么泛红的话，这句话或许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一点！
“天呐！屿哥，我师父对你可真是有求必应呀！”小山见到大蛋糕一脸惊喜，不忘对韩屿挤眉弄眼，“去年我也跟师父来过一次珠峰，那会可没有吃到过什么庆祝蛋糕哦……”
韩屿恨不能当场将蛋糕塞进他的嘴里：“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强行淡定的齐安已经默默地开始切分蛋糕，但将分好的那块蛋糕递到韩屿手里时，那样短暂肌肤相贴一触即分，还是令他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帐篷里开始流动着一股奇异的气氛——气温似乎有所升高，韩屿的脸也慢慢开始发热。
“这，这蛋糕挺好吃的，”韩屿胡乱找了个话题，试图挥散自己脸上升起的这点点热意，“谢谢齐哥。”
齐安没有与他再多交谈，只是嘴角悄悄弯起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
出发的时间定在12号的凌晨。
夜幕沉沉，但雪山上的星空清澈透明，漫天的星光温柔地洒落在冰封已久的巨大雪峰之上，显露出一种亘古而来的悠远宁静。
营地里的帐篷此时有很多都亮起了灯光。
大家沉默地洗漱、穿好装备，在齐安通知的集合时间聚集到了一起。
头灯照亮着前进的路线，夜色下的雪地有微微反光。
即将靠近那个最后的终点，这让韩屿的心中有些许的兴奋情绪。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关口——之前曾经拉练过的昆布冰川。
这一处布满各种冰裂缝的区域，环境瞬息万变，即使冰川医生已经事先勘探过合适的线路，并铺设了路绳和梯子，每个冒险者经过这段路的时候仍然小心翼翼。
夜晚的温度较低，昆布冰川会比较稳定，这也是更多人选择在凌晨从大本营出发的原因之一。
谨慎地攀爬在夏尔巴人架设的金属梯子之上，再次面对着下面数不清的冰缝和深渊，韩屿此次的心态十分稳定。
上一次韩屿曾经在这个部分出现过意外情况，为了保险起见，齐安此时就走在他的身前。
穿着登山服的齐安，看起来并不像平日里那样瘦削和修长，但是他笃定地?9" 说好的是情敌呢18" > 上一页 21 页， 性谇胺剑秤叭茨兄职捕ㄈ诵牡牧α俊?br /> 韩屿的心中十分明白，这位能力超群的领队，构成了自己在这次攀登过程中的最大安全感。
当大家顺利地通过这个路段，抵达一号营地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齐安没有给他们安排更多的休息时间：“今天晚上之前，我们会到达C2，今夜在C2修整。”
这一段路没有什么风险，除了海拔有所上升之外，一切都十分平静。
可是晚上正待扎营时，传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齐安手里拿着卫星电话，语气中的焦躁几乎压抑不住：“你说什么？明天的风力可能会加强？”
作者有话要说： 齐·面无表情·心在颤抖·大神：天呐！他，他小时候怎么能这么可爱！
韩·不知所措·小羽毛：突然之间，感觉脸有点热是怎么肥四！
第58章 珠峰生死（8）
齐安接完电话回来, 脸色不太好看。
而整个二号营地里，弥漫着一种躁动的气氛。
大家的卫星电话此起彼伏，每一位领队的面色都有些发苦。
夜间的山风卷起地上的冰粒, 把帐篷吹得猎猎作响。
韩屿几人等着齐安回来, 一见到他比起平日更为冷峻的脸色，马上就意识到, 只怕事情有变。
“齐哥, 怎么了？”韩屿还是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方姐和小山同时投过来有点担忧的目光。
“山下传来的消息, ”齐安沉着脸，“明天风力可能会加大。”
这样瞬息万变的天气变化, 一下子把众人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师父，那我们, 明天还上去吗？”小山一开口就直指关键——攀登计划会因此发生变故吗？
韩屿不禁心头一紧。
这次攀登, 对于韩屿来说, 可谓是颇多曲折。
出发之前, 临时换掉了领队。
一路抵达大本营，开始适应性训练，又遇腹泻。
好不容易向齐哥求情，让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现在又遇上这种大风。
他异常忐忑地等待着齐安的决断。
在这样屏息凝神的等待之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韩屿觉得齐安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此刻，他正以渴盼的眼神，等待着齐安的最后决断。
齐安刚才情不自禁地望了韩屿一眼——只这一眼, 他就看出来了，韩屿这是还想上去。
方姐为此准备良久，身体素质自是过关的。
齐安和小山常年在雪山上待着，这点风对他们来说，其实不在话下。
在这个四人团队里，若从体能和经验上来说，最有可能出问题的，恐怕就只有韩屿了。
但是，他真的很想上去。
登上这座近在咫尺的雪峰，他就能解开那个最后的谜团——那里，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犹豫良久，齐安的薄唇中还是吐出了对于韩屿来说无异劫后余生的话语：“明天计划不变，早上先看看天气情况，决定何时出发，c3休息一阵，晚上在c4露营。”
小山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但是这次，他聪明地没有说话。
齐安对韩屿的特殊照顾，方姐可能感触不深，但是小山却感受得尤为清晰。
小山出生在珠穆朗玛峰下。
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夏尔巴人，自从登山者第一次在夏尔巴的带领和帮助下，成功挑战世界之巅开始，就开启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上班之路——
他们的工作是为登山者们运送物资、铺设路绳、并陪同登山。
对于夏尔巴来说，大山是他们最为亲近的存在，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本。
如果没有遇到来自中国的齐，小山的人生与自己的祖辈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行走在这条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上班之路，为了家人的生计，随时承担可能丧命的风险。
齐安发现了小山，并认为他或许能够成为攀登领域的下一个天才人物。
这位生长于此地的懵懂少年，莫名地拥有了一个名声不小的“师父”。
齐安将自己的攀登经验倾囊相授，还时常带着小山去往世界各地登山、让他参与自己的商业攀登团队。
小山第一次看到了山以外更大的世界——人生的意义不仅仅是攀登而已。
齐安冷静、严谨、克制、自律，一直是小山最为崇拜的对象。
而现在，面临韩屿的种种请求，齐安的这种冷酷和理智，似乎具有逐渐崩塌的倾向。
小山想起了齐安说过的年少心事，又想起他望向韩屿的玉佩时尤为复杂的眼神，以及近期种种的异常反应。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不可能的答案。
小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二日的风的确很大。
狂风呼啸一夜，把帐篷的帐杆都吹到有些弯曲，但是在太阳出来之后，到了九点多钟，这风力开始有所减弱了。
其他队伍开始讨论还该不该继续往上，领队们皱紧了眉头。
但是最终，仍然有一大半队伍选择了前进。
毕竟，大家都为此次攀登准备良久，终于才等到这个冲顶时刻——路都走了一半了，客户们大多不愿意就此放弃。
万一，到了c4之后，明天风力减弱呢？
怀着这样的期待，人们继续往上攀爬。
洁白的积雪。
远处的巨峰。
在这座长长的山脉之间，渺小的人们如蚁群般迁徙。
几个小时之后抵达c3，短暂休息后，大家开始更换连体服。
齐安见韩屿一个人在那笨手笨脚地套羽绒服，沉默地过来为他拉上了拉链，并顺手调整了一下对方的背带和搭扣。
两个人靠得很近。
齐安的表情相当专注，调整背带的时候，那伸出手虚虚环绕的姿态，近乎将韩屿拥入怀中。
齐安咬了咬下唇，试图将自己的动作保持在克制有礼的范围之内。
其实登山者之间互相扶助，发生这些肢体接触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小心避忌，反倒凸显出几分奇怪的刻意。
小山在另一边检查方姐的装备。
这个角落现在无人关注。
身体没有哪一处地方真正接触到了一起。
却仿佛比用尽全力的拥抱还来得令人心神颤抖。
齐安修长的手指在橙色连体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韩屿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稍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难道是因为海拔已经升高到7290米的缘故。
韩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心跳加快。供氧减少。
高原反应怎么来得这样的迟。
大脑像是摄入氧气过少，有些晕晕乎乎。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换来了齐安疑惑的一瞥。
————
抵达c4时，时间已经不早。
现在是5月13号。
明天下午或将出发冲顶。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激动。
事实上，在7900米的c4营地，韩屿辗转反侧原因，并非即将到来的登顶。
漫天的星光似乎触手可及。
深夜仍然亮起的帐篷，说明齐安他还没睡。
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
靠近这个男人时的不规律心跳。
这暗示着什么情绪，韩屿心中仿佛有点明白。
想到小山曾经提起过的，齐安“喜欢的女孩儿”。韩屿的心中略有点堵。
尝试着摒弃一切杂念——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好好休息才对！
时间渐渐推移到5月14号下午5点。
风速慢慢减小。
踏上登上8000米地带之后，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这座圣山终于开始对登山者们展露温柔，金色阳光倾洒，几乎不再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