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田围观了一场大戏,憋笑憋得嗓子都有点疼,连忙喝了几口水,“你可真把她给气着了,刚才出门,她脸都是青的。”
“气病了也好。”
晋林淡淡地回道,“给她找点事做,省得三天两头过来找事。”
“这倒是有点道理。”
乔田又问道,“不过我们明明还没和客人宣传呀?你刚刚说的时候我还懵了一下。”
“吓唬她而已。”
晋林沉思了片刻,目光移到了乔田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这事儿……是该提上日程了。”
乔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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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三十,是奶奶特地去找了相熟的算命先生再三测出来的,老一辈都有点迷信,测这个也只是为求个心安,晋林也就随她去了。
至于店内的装修和布置,他的都交给了乔田负责。
这小少爷干活不积极,在这方面倒是感兴趣得很,天天捣腾着做了一大堆好看的小玩意儿,什么小猫小狗小狐狸,个个憨态可掬,或坐或趴,放在柜台上做装饰,光是看一眼就能萌得人走不动道了。
此外,他还买了一套笔墨纸砚,画了几幅山水墨画,其中有一副画摆在大堂的正中央,画中画着一簇墨竹,竹节匀称分明、叶子纤长飘逸,一片生机盎然。
“乔公子画的真好!要不是您说,我还以为是哪位大家的传世之作呢。”
杨和在店铺里溜达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那副墨竹画上。
“哪里啦。”乔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水平和那些名家比还是差远了。”
他从小就开始学国画,又因为乔爸爸一直坚持着要么不学、要么就学精的精神,给他请了当时非常著名的大师,一对一从基础开始授课,这才给他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那也很厉害啦。”
杨和挠了挠头,有些沮丧,“不像我……师傅总是说我雕刻的东西没有灵气。”
乔田听得那是一个感同身受,连忙点了点头。
他也曾经经历过痛苦的模仿阶段,那段日子只能用昏天黑地才能形容。
日夜辛苦学习,从四不像到以假乱真,废掉了多少手稿,然而美滋滋地拿给师父看,却只得到了来自师父的严厉批评。
什么神啊韵的,画得像不就好了,怎么讲究那么多,一开始教画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小乔田心里满腹的委屈啊,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天。
然而师父不像他爸妈那样宠着他,到了该去上课的时间,哭得扁桃体都有些肿的小少爷还是得擦擦眼泪拿着画具去做练习。
晋林在旁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看着乔田那明显是要教导后辈的小表情,心中顿时响起一片警钟——这小话痨发作的时候他是知道的,简直就是个麻雀精,偏偏那杨和还是个捧场王,这俩凑到一块儿,那还得了!!
他咳了一声,赶紧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个,小杨,你去后面把库存点一点吧,再核对一遍。”
“好好。”
杨和看着晋老板的铁锅脸,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识趣地点了点头,一溜烟地往库房跑过去了。
乔田一番兴致上头,那话都存在嘴边呢。
可杨和干的又是正事,他不好阻拦,只好恋恋不舍地朝杨和的背影挥了挥手,“那咱们回头再说啊!”
晋林忍无可忍,一把把这小屁孩拽了过来,皱着眉头问,“我让你出去招伙计,你怎么把他给招进来了?”
“怎么啦?”
乔田歪了歪头,不明所以,“我想着他在咱们店里不是正方便嘛。而且前些日子他来交货的时候,我闻见他身上一股子中药味,我就想着可能是他师傅病了……这老人的药钱多贵呀,咱们能帮衬一点就是一点嘛。”
“你可真是……”
一听这话,晋林就像是哑火的炮仗一样,好半天才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样、这样——”
他‘这样’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只好随便拿了一个来搪塞,“任人唯亲了。”
乔田却敏锐地感觉到他话里有话,思来想去估计问题就出在那个‘任人唯亲’上。
他又把前因后果仔细理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得,林子原来是吃醋了。
“我哪里有任人唯亲嘛。”
知道问题的乔田对症下药,拉住了晋林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你和奶奶才是我唯一的亲人,杨和我才认识他多久呀?只不过我是想着咱们今天帮帮他,以后如果我们碰巧不在,奶奶生病了可能也有好心人来帮她呢?”
“话说得有点道理,不过你就别瞎操心了。”
这一番话正好拍在马腿上,说的晋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对杨和也没那么在意了。
他捏了捏乔田的鼻子,保证道,“就算我们不在,我也会找人来照看奶奶,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知道啦知道啦。”
成功顺毛完毕的乔田忍不住给自己束了一个大拇指,偷偷在心里感叹:小林子看着规规矩矩的大人模样,原来心里还是个小孩子,还会因为他找了新朋友吃醋呀,噗。
真是一本正经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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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咱们这样不好吧。”
丫鬟一脸为难地看着已经钻进马车车厢里去的美艳女子,不知道这是该拦还是不拦,“怎么着也得跟大人通报一声,不然回头大人回来知道您不在,可是得急疯了不可……”
“管他做什么?你要是去通报了,大人肯定又要准备什么毯子吃食啊,那我怕是得天黑才能出这个门了。好不容易他去忙公事了,我可得好好地透透气。”
那女子妆容淡雅,眉眼精致,眉心还有一点美人痣,一颦一笑中虽可窥见病容,却更见明媚灿烂,“你要是再不上来,我可就走了。”
“……”
那丫头无法,只得咬咬牙一起跟着上了这贼船。
“这才是我的好丫头。”
女子笑了笑,又对帘外的车夫道,“小张,你先拉我们去西市逛一圈吧。”
“这不可!”
丫鬟一听西市两个字毛都要炸起来了:去西市必要经过一片刑场,虽说今天不一定有斩首,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是让夫人见了一点血腥,那她也不用大人动手,自己一头撞死在马车上得了!
丫鬟急中生智,忽然想起大人前些日子张贴的那条法令,连忙道,“不如咱们去东市吧!”
“东市有什么好玩的。”
那女子却是兴致缺缺,撇撇嘴说,“听说那儿店都还没开起来呢,我过去赏花儿赏草呀?”
“这……”
丫鬟支支吾吾,一时也想不起来别的借口,急得拿起帕子擦了擦脸颊的汗珠。
此时,手上的玉镯子正好碰到了耳环,叮当作响。
“有的有的。”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我方才给您买东西的时候从那里路过,正好瞧见一家新开的首饰铺子,从外面看了一眼,觉着还不错的。”
“首饰铺子?这个倒是很合我的心意。”
女子欢喜道,“小张,走吧,咱们去东市!”
作者有话要说:
(又捉了一遍虫)
昨晚!电脑放在腿上码字!结果!睡过去了!!
作者菌已经跪好方便面了[求原谅]
第14章 第14章
“叮当叮铃、叮铃……叮铃……”
乔田在店铺的门口挂了一个手作的风铃,只要有风经过,风铃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叮叮当当地像是钢琴弹奏的小乐曲。
不过这风感觉也没多大啊,怎么风铃一直响个不停?
乔田纳闷地放下手中的书,抬头一望,一个挽着头发的美貌女子正站在门槛下,试探着用手指拨弄风铃,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夫人,夫人。”
在她身后的小丫鬟察觉到了乔田的视线,连忙拽了拽女子的袖子,低声提示。
“你拉我做什么?”
女子回过头来,发现乔田正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悄悄收回了身后。
乔田见状,连忙道,“没事,您随便玩,不弄坏了就是。”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女子看乔田长得年轻,一双眼睛透亮清澈,身上虽穿的是普通的青色长袍,但是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气质。
她心生好感,好奇地问,“你是这家铺子的老板?”
“勉强算是吧。”
乔田摸了摸有点泛红的耳朵,他还没听过别人叫自己老板呢,一时间有些飘飘然,“这家店是我和我兄弟合开的。”
“果然英雄出少年。”
夫人往四处打量了一圈,只看到一些摆在柜子上做装饰的小木雕,其他首饰类的倒是很少见。
“不过,你们不是首饰铺子吗?怎么……都没见什么首饰呢?”
“是这样的。”
乔田解释道,“您来早了,咱们这店还在准备,没有开张的。”
“那是我太不巧了。”
夫人哎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现在却要空手而归,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她刚要离开,不经意地一抬眼,忽然瞧见柜台后的墙上正悬挂着一幅墨竹画——
竹节挺拔高立,坚定不移,而竹叶更是长锋清厉,含着一种要刺破这身下宣纸的傲气;
正待观画者觉得一阵清寒时,却又无意间窥见几片碎叶飘零而下,地上几颗鲜嫩的小竹笋冒头钻出、抽芽而上,一股春气扑面而来,瞬间巧妙地化解了方才的寒峭之感。
“好一副林间竹笋图!”
夫人忍不住拍掌赞叹,“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大师谈不上,信手涂画罢了。倒是夫人竟能看出我本意画的是笋……”
乔田很是意外,顿时生出一丝知己之情,“我叫我兄弟来看,只说这竹子画的真好,取个名儿叫墨竹,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说笑了,我自小就喜欢观察什么水啊鱼的,所以视力比别人好一些罢了。”
夫人又问道,“小兄弟姓什么呀?”
“我姓乔。”
“原来是乔公子,妾身随夫家姓路,你叫我路夫人便是。”
路夫人的目光在那墨竹图和乔田身上来回打着转,终于开口道,“妾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这幅画,公子可愿割爱?”
她自小就兴趣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喜爱收藏。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搜罗文人会里的好字好画,放到家里收着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自从跟着路大人到这里安居后,因为身体的原因,大人总是不许她出去走动,生活都少了许多乐趣。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遇见了一副她心仪的画,这怎能放过呢?
“妾身愿出重金收藏。”
路夫人看出乔田有些惊讶,担心他因为自己而为难,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绝不强人所难,乔公子随心便是。”
“这有什么难处。”
乔田连忙摆摆手,他是惊奇自己随便画的画还有人愿意花钱来收罢了。
他赶紧过去把墙上的画取下,又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个画筒子,贴心地帮路夫人卷了收起来,这才递给她。
“多谢乔公子。”
路夫人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脸上笑意艳若桃李,转头吩咐她的丫鬟,“快去车上取三百两银子来。”
“哎别别别!!”
乔田大惊失色,他一向不看重金钱,这下子更是摇手摇得像拨浪鼓,“这墨笋是我随意画的,能得夫人青睐已是它的幸运。平生知己最为难得,金钱实在难以度量。夫人还是将银子收回去吧。”
“难以度量……公子说的极是,是妾身狭隘了。”
路夫人把这话在嘴里嚼了好几遍,再看乔田已经是越瞧越顺眼,又问道,“敢问公子,这店铺何时开张呢?我到时候好拉着我夫君过来捧捧场。他平生就是俗人一个,也该让公子好好教导他这番道理。”
“教导还是不必了,我也是个孩子心性呢。”
乔田以为她只是说说套话而已,并没有在意,只笑了笑,“定的是这个月三十开业,路夫人路公子若是有空,来便是了,我必扫席以待。”
路夫人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自己丫鬟在身后悄声提醒,“夫人,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大——公子可要着急了。”
大人要是发现她不在,说不定又要折腾个满城风雨。
路夫人还未谈个尽兴,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道,“乔公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路夫人慢走。”
乔田看着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车夫放下帘子,悠然然地驾着马儿走了,这才放心。
晋林从后院出来,就看见乔田傻站在门口,眼睛巴巴地望着一名容貌美艳、衣饰不菲的女子。
直到那马车远远地走了,这小少爷才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他缓缓走到乔田身旁,也和他一起看那渐行渐远的马屁股,冷不丁问道,“那是何人?”
“哎哟!”
乔田刚才浑然没注意到晋林,被他吓了一跳,“那是路夫人,说是以为咱们店开张了,所以想过来玩的。”
说着,又把刚才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最后扬了扬眉,有点自豪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啦?”
“是啊。”
晋林听见这是一位‘夫人’后,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些,“你要是接了她的银子,咱们家就可以和陈芳彻底断个干净了。”
乔田:“……”
坏了,完全忘了家里还欠着巨债呢。
“算了。”
晋林看他眼睛睁得老大,活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仓鼠,忍不住笑了,“你要是真收了那三百两,咱们是不再欠陈芳家,不过也又惹了一事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