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就这样在学生面前当面说出来，作为一名教师真的合适吗？叶离心里嘀咕着不尊敬的话，面上不显，笑着道：“您过奖了。”
拿着表格，与副班长一起回到实验一班，早读已经要开始了。
目光扫过坐在位置上的同班同学，方才在教师办公室里见过一面的梁涛，正不耐烦的驱赶抱着作业本送到他面前的小组长。
“我已经不是数学课代表了，作业不要放在我这里可以吗？真是给人添麻烦。”
“可是......”那个学生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作业本不给你给谁啊。”
叶离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小组长道：“我作业收好了，送到课代表这里，可是他又说不收......”
叶离道：“是这样的，梁涛刚才和班主任说不再担当数学课代表的职务了。”
小组长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那作业收起来放哪儿呢？”
直接摆在讲台上也可以，但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上课的老师肯定会问起来，免不了又得解释一遍。解释的时候，梁涛那让人恼火的“理所当然”态度，肯定又会给很多人留下糟糕印象吧......
这个时候，如果是秋沐的话，会怎么回答呢？
叶离说：“放我这里好了，等下收集齐了，再一起交给数学老师。”
小组长听叶离愿意帮忙，松了口气。笑着感谢道：“嗯，那就交给你了！”
叶离回忆着秋沐的表情，做出一副和煦笑容：“不客气。”
小组长眼神亮了一下，感受到了叶离对自己散发出的友善和亲近，顿时对他好感大增：“——我去和别的小组长说一声，让他们直接把作业送到你这边来吧。”
叶离再一次验证了学习秋沐果然有效的“真理”，微笑着说：“谢谢你，帮大忙了。”
谁知这几句对话，不知怎么就惹到了坐在一旁的梁涛。
他的眼睛看着手里的课本，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毫不关心。嘴上却忽然冒出一句“多管闲事”，语气十分嘲讽。
这句话指的是谁，在场三人心里都清楚。
“......”叶离斜睨了梁涛一眼，没有搭理他。拿过作业本，对小组长说：“东西我收下了。”
目送小组长离开，叶离回到自己的座位。侧过头，却看见两张望着自己正笑得开心的脸。
谷雨起哄道：“哟哟，大班长，干得不错喔！”
秋沐也是含笑不语地看着叶离，一幅“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模样。
叶离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假装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他说：“好了好了，要早读了，快回自己座位上去。”
第27章 生气了的秋沐
一天时间过去的很快。傍晚时分，叶离整理好耽美文库，叫上秋沐和谷雨一起放学回家。
“走吧。”
秋沐露出一抹抱歉的神情，对叶离道：“我和小雨要去一个地方绕下远路。”
叶离道：“没关系，我陪你们。”
谷雨却拉着秋沐的胳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打哈哈道：“不用啦，小沐说好要陪我去拿——啊啊买晚餐吃的东西，小离你先回去吧！明、明天见！”
和谷雨的口不择言心虚模样不同，秋沐神色自然的说道：“阿姨刚才发短信过来，说附近菜场的鸡腿卖完了了，让小雨去学校附近的超市里顺便买一点回去。我想着顺便买点零食，就跟他一起去了。你先回家吧。”
“......”叶离十有八九是看出谷雨的不对劲了。但因为秋沐配合谷雨、交代了句“你先回去吧”的原因，叶离选择不去追问。点了点头：“好。”
谷雨松了口气，拉着秋沐的手逃也似地往外走：“拜拜，明天见！”
叶离态度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平静道：“明天见。”
......
走出教室门，跑了好长一段路，谷雨气喘吁吁道：“我，我演得还挺像的吧！”
“......”不会撒谎的谷雨也挺可爱的，秋沐言不由衷道：“像。”
谷雨说：“小离没看出来吧？”
看肯定是看出不对了，但既然没当场说出来，肯定是没有介意的。秋沐说：“去拿东西吧。”
“嗯！”谷雨笑嘻嘻道：“那个蛋糕我一星期前就预定好了，上面还画了个暴龙兽呢！酷毙了你知道吗！”
秋沐微笑着说：“好期待啊。”
——几个月前，帮忙处理叶离母亲搬进疗养院所需要的手续时，秋沐曾经借用过一次叶离家的户口簿。
那时候的秋沐看了一下叶离的出生日期，日期是立秋那天，特别好记，所以秋沐一眼看过去便记住了。
前不久一次聊天的时候，秋沐和谷雨谈起了这件事。谷雨当时说了一句秋沐没有想到的话，“小离今年是不是没办法过生日了”，紧接着提议“那今年就让我们来给他过生日吧”，便开始背着叶离积极张罗了起来。
虽然外表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内心却已经迈过三十大关的秋沐，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为自己过过生日了。
在老家，秋爷爷保持老一辈人的作风，并不讲究过生日，顶多包个厚一点的红包送给他，不会刻意张罗。秋沐的爸妈又忙碌得很，没日没夜的沉浸在事业与工作中，偶尔连秋沐的念几年级都说不清楚，更别提记着日期去为秋沐过生日了。
也就是上了大学以后，秋沐认识了谷雨，才渐渐知道每个人期待着的“生日”的含义，明白过生日是什么感觉。
后来相识十年，十年来一次都没有间断过的，他总是能在生日的那天，看见谷雨提着蛋糕与食物来找他，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吃上一顿。
所以当时听到谷雨说“一起给小离准备生日吧”的时候，秋沐是很感动的。
这让他回想起了过去的日子，重温了当年的回忆。
然后再一次感叹，“这就是小雨啊，我喜欢的那个温柔的人”。
“以前小离的妈妈在家的时候，小离是不是也没怎么过过生日啊。”谷雨说：“感觉小离也不是那种讲究的人，估计也不会刻意在生日这天特意犒劳一下自己，说不定他都忘记今天是他生日了。”
秋沐回想了一下刚才叶离的反应，感觉谷雨应该是说对了。
“不然看到你刚才说话时候的样子，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明白过来的。”
谷雨疑惑：“我刚才说话的样子？”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秋沐连忙换个话题：“我是说他肯定忘记自己生日了的意思——那边有肯德基，我们去买个全家桶怎么样。”
谷雨点头称好：“嗯嗯，去买吧！”
半小时后。
“蛋糕、肯德基、可乐......”谷雨板着手指一个个数着手头的东西，回想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的。确定没有了，他又对秋沐求证道：“你说我送小离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就叶离的性子，估计不管谷雨送他什么，他都会好好的收下，小心保藏起来的吧。更何况这次谷雨选的礼物确实很有意义，叶离不可能会不喜欢。
“放心吧。”秋沐说：“其实不用做这些，直接告诉叶离，让他去我家吃晚饭也可以的。人多热闹，而且黄阿姨做的菜比外面买的好吃，叶离肯定也会觉得这样做更好。”
谷雨嚷嚷着抗议道：“这样不是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吗！总是到你家吃饭，都习惯了，压根就不能留下印象。三个人一起吃吃喝喝，悠闲的度过下午的时间，这才叫过生日嘛。”
秋沐想起前世的谷雨，似乎也是这样做的，便笑道：“也是。”
谷雨：“话说回来，小离每天都一个人回家，一个人住，真的不会感觉无聊吗？”他放学回家后，要是爸爸妈妈都不在，都会感觉家里很空荡，选择跑到秋沐家去玩呢。
“可能小离觉得这样的生活更好吧。”秋沐说：“你可能不知道——开学前爷爷其实找小离谈过一次，说让一个刚毕业的小学生独自住在外头，会很危险，提议让小离干脆在我家住下。又告诉小离生活上的事情都有黄阿姨来处理，即便住下来了也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困扰，让他不要感觉负担。但是小离说‘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给拒绝掉了。”
谷雨道：“是这样啊......”
“硬是勉强人家住下来也不大好，所以爷爷说一次就没再劝了。”
“要是住下来就好了呢，这样以后不管上学还是放学，我们都能随时见到小离了。打篮球的时候也能叫上小离一起......”
说到后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谷雨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这话我只和你说，你别告诉小离。”
视线低着，望向地面，和秋沐并肩往叶离家的方向走去，谷雨道：“有时候我觉得小离真的好可怜。爸爸没了，妈妈又是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没有人可以帮他。虽然小离很坚强，比我可靠多了，从来不会讲丧气的话，说什么自己做不到、撑不下去了之类。但实际上心里肯定会不好受吧。”
如果不是手上还提着东西，秋沐这时候肯定会忍不住想要去摸谷雨的头，然后轻轻抱他一下。
因为低头说话的谷雨，这种替人着想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圆满的。”秋沐道：“虽然不幸，但这也是人生经历的一种。因为是小离的事情，所以他肯定不会去自怨自艾的埋怨什么，而是选择积极的面对吧。我们没办法改变过去，只能认真做好眼前能做的事情，去尽量帮助他了。”
“又在说那些深奥的话了。”谷雨摇了摇头，然后道：“啊，到了！”
看着面前的小房子，谷雨转过头，兴奋道：“快点吧！”
小跑两步来到叶离家面前，抬手“哐哐哐”的敲着门：“小离——小离快开门！”
两秒钟后，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雨？”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铁门从里面打开。叶离疑惑着表情探出头来：“你们怎么......”
他看见二人手上满满的东西，和那个一看就知道装的是蛋糕的方盒子。
“啊......”
他的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就将今天的日期和方才放学后谷雨二人的古怪表现联系在了一起。
谷雨哈哈笑了起来：“surprise！小离生日快乐~！！”说完身体就往前扑，想去拥抱叶离。
秋沐拉住了谷雨的手：“小心蛋糕。”
“哦！差点忘了！”谷雨险而又险地停下了前倾的身体，保护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蛋糕，嘀咕道：“我的暴龙兽可不能受伤......”
秋沐对叶离道：“我们买了一些吃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等会一起——”
叶离站在原地，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
过生日啊，他都多少年没有为自己过过生日了。
转过身，看见秋沐站在原地不动，叶离笑道：“怎么了？”
“......”
秋沐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板着，没有说话。
走到客厅的桌子边上，砰的一声将东西随手丢到地上，空出来的双手抓过摆在桌面上、盖子打开正吃到一半的咸菜罐头和白米饭，将它摆在叶离面前。
声音低沉，努力压抑住愤怒情绪的色彩，面无表情道：“......你就天天吃这些东西？”
谷雨疑惑的跑了过去，对着秋沐手里的罐头研究了一下：“咸菜？咸菜怎么了吗？”
叶离立马反应过来，露出一幅“这下麻烦了”的表情，顽强抵抗：“......味道还可以啊。”
秋沐看上去更生气了。
“哐”的一声，重重地把罐头按在桌面上。粗鲁的动作把谷雨和叶离都吓了一跳。
“吃了一半的罐头，和白米饭？要不是我恰好逮了个正着，是不是就没机会有幸目睹这‘丰盛’的晚餐了？”
声音落地许久，站在秋沐旁边的谷雨终于反应过来。他张大嘴巴惊讶道：“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秋沐那么生气。谷雨看向叶离，见叶离露出了窘迫表情，做错事被抓住了般低着头，任由秋沐大声指责。
“你就宁愿每天吃着这些东西，也不肯来我家住。‘好好照顾自己’原来是这样的照顾法吗。”秋沐气道：“偏偏今天还是你生日，连一个热乎的菜都没有，你是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还是怎么样！！”
更气人的是咸菜罐子和白米饭的旁边，还摆着摊开写到一半的作业。这对比看的秋沐越发心疼，他怎么会让自己身边重要的人过成这样。
叶离道歉道：“我就是懒，真的不是......”
“小离，你不会真的每天都吃这些吧......”说着说着，谷雨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鼻子酸起来，嘴巴一瘪呜咽出声：“呜......怎么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