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渊玉捧起剑,随着他的动作,阳光在剑刃上流淌,犹如碎金,临画不由感慨:“好漂亮的剑。”
兰渊玉把剑柄朝临画递给他:“临哥哥可以看看它。”
临画接过,只见这柄长剑通体银白,晶莹剔透,玉色剑柄上坠着一枚小小玉佩拖着雪白穗子,秀丽小字缠绕出“雅乐之华”四字。
气质实在是与鬼铃的森森邪气相差甚远,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
本命灵剑,一个修士一生中大都只有一把。
这把雅乐实非凡品,看得出兰渊玉对它极为爱惜。
“这把剑是什么来历?”临画问道。
“一位长辈为渊订做。”兰渊玉眉眼弯弯,语气里透着淡淡的自豪,“他说,雅乐将来或许是可以生出灵识的。”
临画把剑递还给他,没有说话。
他想问,这把能生出灵识的剑,后来又去了哪里呢?
成为兰王的兰渊玉,终其一生,都没有再碰过剑。他厌恶剑,甚至想要毁掉秋恒本命的那把“仙奏”。
正沉思,阿朔忽然推门而入,急急道:“不好了兰君,山外……山外来了好多人!他们说,村里爆发瘟疫了!”
原本蜷缩在墙角的灵猫忽然跳起来,发出尖啸,诡异的咆哮声随之从阿朔身后传来。
一只长满黑斑的手,自门中探出!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兰渊玉一掌将雅乐拍出,剑身带出慑人剑芒,光华璀璨,犹如长彗破空,击向怪手!
一击命中。
这一击直接击碎了门后怪物的半个身子,腐红血液飞溅。他形似人而又如剥了皮的野兽,血红皮肤生满黑斑,发出咆哮,可怖异常。
兰渊玉竟是强行催动了雅乐剑!
兰渊玉一个踉跄,临画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秒,一把扶住他。他竟然还笑了下,温声道:“无事。”
“兰君!你、你的伤……”阿朔被吓了一跳,赶紧飞奔过来。兰渊玉的绷带处,已然开始渗血。
雅乐剑“铮”地一声回到兰渊玉手边,剑身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血污。他以此撑地,垂眼道:“瘟疫是无渊域里的,它叫‘腐魔’。我没料到会有这种病,明明已经……”
而门后已经有十来个这样的怪物慢慢走来,腥臭熏天,有几个开始分食死掉的怪物的尸体。
兰渊玉摇摇头,眼中的惊疑渐渐消失,道:“你们带上灵猫,灵气会盖住活人味,多少好些。我们快走,还能救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即将开启√
每章有好多伏笔哒其实,往后看就晓得了~兰兰的经历很复杂。
第9章 无渊其二
“……救长玉村的人?为何要救?我们早点离开去无渊域,不好吗?”
临画正弯腰抱起灵猫,忽然听到阿朔开口。
“医者仁心。”
“医者兰心。”
临画不假思索,却听得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愣,看向兰渊玉。
后者却根本没注意临画的视线,而是收剑入鞘,目光凝聚在那感染了腐魔的怪物身上。似乎从刚才起,他的情绪就不太对劲。
阿朔的手指不自觉搅紧了衣摆,道:“我不想去那里。”
“那里”,指的是长玉村。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临画头疼。
阿朔几乎是有点愤怒了,提高了声音,“我原本着急是想告诉兰君早点离开,为什么一定要救人?兰君你自己的伤还没好,那些人管他去死?!”
兰渊玉微微皱眉,看向阿朔,道:“这是兰氏家训之一。凡遇病害,不可不救。”
“就算知道这病叫什么,兰君你怎么救?还有姐姐,你呢?你……”
“我知道怎么救。”兰渊玉打断她。
临画这几天下来,只见阿朔活泼的一面,却从未见过阿朔这样的表情,她道:“兰君忘记了,我还记得!是不是又想放血?!是不是又想去救那些废物?”
兰渊玉脱口而出:“兰氏已根治了腐魔!它原本是不该出现——”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抿起唇,微闭了闭眼,道:“抱歉,渊失态了。走吧。”
放血?
原本不该出现又是什么意思?
临画旁听一边,被这爆炸的信息量冲了个劈头盖脸。
兰渊玉又轻声道:“阿朔姑娘,不必担心……不是我的血。渊曾用过这种方法?抱歉……但,渊为兰氏养子,兰氏医药世家,腐魔我能医。”
一路无话。
白日高悬,三人却无一有好心情。一路上零星遇到几个歪歪斜斜的怪物,他们都曾是人,有的还未完全腐化。
灼灼晴空,只映照出一片森然。
临画低头赶路,心里乱成一团。
太像了。
兰渊玉和秋成绚,真的太像了。
同样生为灵物,同样被世家收养,甚至碧血印都一模一样。
且他为杏林传人,无怪乎通晓医理。
这让他有点不安。兰氏,原著中并没有这个世家。连无渊域中疫病都能治的杏林世家,为何无名传世?
青菜炖灵芝还真是留了好大一个坑给他。
他不再想,偏头看阿朔。之前,阿朔总是最呱噪的那个。少女的侧脸不见以后的狠辣妖艳,还有些婴儿肥,稚气未脱的样子。
“我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兰君的。”走到一个山路转口前,她忽然停下来,转身露出一个怅然的笑,“可惜,你已经不记得了。”
“姐姐,兰君总是这样。”阿朔的眼睛里有点点哀伤,又慢慢消失,“我也失态了……对不起。兰君既然忘记了,我就一并讲给你听吧。”
她又开始前进,自顾自说着。随着阿朔断断续续的叙述,临画逐渐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阿朔是四年前来到这里的。
她在一个月夜逃进了深山,从长玉村。因为从村人的只言片语里,她知道了这里有一位蛇神。
既然是神,那么一定可以实现她的愿望吧?
“我是长姐……他们想要的是儿子。生我,就当生了一个奴仆。
“可能奴仆也不如吧……姐姐,你知道我当时的愿望是什么吗?”
少女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疤痕。那疤痕已经很久了,仍是深色。临画只知岚朔被书迷调侃为厌男成癌,却不知她有这样一段过往。
那天她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一不留神摔了下去。抬眼,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角。
“我求神把我的命收走。而我想要他们全都去死。”
我恨不能他们全都死了才好!
然而,白衣人却说:“不要跪我。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帮你杀人。姑娘不如先跟着我罢。”
阿朔警惕着没有动弹。白衣人便笑了:“渊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不会加害于你。”
她从未见过有人笑起来是如此好看。
“‘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我后来在兰君的书上见过这一句。我想,这说的就是他吧?”
白衣人说,她可以叫他“兰君”。
阿朔的警惕心很强。她躲在柴房里睡了十三天,动不动就跑到山林里去,也不吃兰君给的任何东西,只自己找食物吃。
半大孩子,能有多少能力自给自足呢?阿朔后来知道,这十三天,兰君赶远了附近的大型猛兽。
她也一直在观察兰君。
他虽然是个男人,可奇异地,不令人讨厌。他身上有一种阿朔全然陌生的东西,她不明白,却本能地被吸引。
“我看见过有一个老妇人,儿子摔断了腿躺在家里。她来求蛇神,而兰君……给了她自己的血。我骂他,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兰君说,如果自己的血能救人一命,有何不可?”
一个月后,兰君对阿朔说,姑娘若想明白,便可以离开了。想去哪里,他会想办法安排。
她想了很久,却始终头脑空空。那天晚上,阿朔跪在庙外,头贴着冰凉的石板,说:“我可以帮你打扫、洗衣、做饭,不要把我送走,否则,我一样会去死。”
“只要让我跟着你,哪怕是死,我也愿意!”
只有临画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原著中,阿朔确实誓死相随,为兰王奉献了最后一滴忠诚,与,自己的命。甚至死后还自愿化为囚鬼,继续做饿鬼口里的一员鬼将。
有人将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她无以为报,便只有献上生命与忠诚了。
他不知道岚朔死前大笑着流出眼泪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很多年前,十五岁的少女跪在石砖上说出的誓言?
而那时候,兰渊玉又在想什么?从收留阿朔的兰渊玉到成为无渊之主的兰渊玉,中间又隔了多少距离?
临画静静地听着。
半晌,门内传来一声轻叹,兰君打开了门。
阿朔就这样留下来了。
随着阿朔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一声,被点亮了,后面的字样是,。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世说新语》。
慢慢开始解密啦,这章卡了我好久。我还蛮喜欢阿朔的。
会有刀掉落,但我保证兰画CP感情线甜!
倒回去看黑兰可以看到家世伏笔0v0
第10章 无渊其三
目前为止,支线任务已经开启了两个。
临画不知道这是依据什么划分的,推测应当是兰渊玉重要的三段时期。
兰渊玉长睫低垂,道:“我的兄长……曾问过我相似的问题。而我那时的回答,亦是如此。‘如能救人,有何不可?’”
他在尚还天真热血时,与被追杀漂泊已久后,本心未悔。但这中间漫长的空白里,却也有恨意与执念。
没有人从不生邪念,就算能压制,它还是潜藏于心底从未消失。
临画是最清楚的人。那天他遇到的兰渊玉,恐怕就是一个类似于心魔一样的存在。
然而心魔若无刺激,就不再会生长,后来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兰渊玉变成原著的状态,也就是的关键。
在那时,原本的兰渊玉……与彻底消失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我很敬仰兰君。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我早也就死了。所以姐姐,你一定要看护好你的夫君,” 阿朔扬起脸对临画笑说,步子慢慢又轻快起来,“我虽然很多事都不懂,但我觉得,这样好的君子是不应该被伤害的。”
临画还记得那个陷入噩魇中的兰渊玉,满身都是绝望和哀伤的气息,伤痕像光一样碎在他金色的眼睛里。
“嗯。”他点点头,袖中的指节微微蜷缩起来。
兰渊玉抬眼时,终于又恢复了常态,道:“族中或许是疏忽了这一带,重塑灵珠之后,渊请你们随我回家中一躺,将此事处理清楚。”
他对临画微笑道:“况且,渊还要将阿临带与长辈们看呢。2" 嫁给反派之后1" > 上一页 4 页, ”
临画:“……”不,这就别了吧,这真的不重要!
另一面,却不禁也好奇起来。教养出兰渊玉的兰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临画上次离开长玉村时,这个小村庄还是一派山清水秀的灵秀模样。
但如今再来,山还是青山,水还是清水,整个山村上却无端笼罩着一股沉郁死气,让人心都凝固压抑起来。
艳阳底下,所有门户都大门紧闭,墙壁像苍白的脸。只偶有几声犬吠。
“那几个进了山的人,腐化已经十分严重。腐魔传播极快,山外怕也是不好过。”兰渊玉道,“只能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会。”阿朔却道,“兰君你忘了,山外的蠢货总是来求你,你就给长玉村设了个结界。”
她撇开眼,“你总是不知道,人最是贪心。要我说,没有那结界可能早就因为什么别的瘟疫死了大半的人了。村里人还不知感恩,进山来求,离了结界却死得更快。哈哈。”
兰渊玉无奈道:“阿朔。”于是她才把语气里的嘲讽按下去了一点。
“渊知道量力而行。”兰渊玉道,“况且,腐魔的魔气多少也能为我所用,魔气与灵气本就有相似之处。无渊门开,灵气也外溢,我或许能恢复几成。”
阿朔这才闭嘴,虽然临画都能从她脸上看到对长玉村上下的厌恶。
三人从山中出来前,兰渊玉将临画和阿朔的容貌做了些修改,毕竟二人都曾是此处的人,认识的估计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再出现保不齐被当成鬼赶出去。
他们原本打算先悄悄探一下情况,自小巷阴影中穿过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嘎吱”一声让人牙酸的开门声。
“铃——”有风铃般的东西晃了一晃,声音空寂悠远。
“年轻人,我劝你们不要再走进去了。”
蓦地,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什么鬼东西?!”阿朔被唬得一跳,转身,只见门后黑黢黢的阴影里,浮现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白泛黄,漆黑的双眼直直看着他们三人。
临画原本胆大,此时心跳也不禁漏了一拍。兰渊玉见被发现了,歉意地笑了笑,一躬身道:“老婆婆,我们三人路过此地欲走个近路,为何不能进去?”
临画不由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朋友看起来纯纯良良,这种时候撒起谎来倒是坦坦荡荡,面不改色。
偏偏他的气质还不得不让人信服。
一支漆黑的拐杖从门后点出,木质的杖身,刻着缠绕的诡异图案。
泼墨般的浓影下,一个身材矮小萎缩的老太太走了出来,裹着黑衣,头戴黑冠,看不出是什么形制。
她笑了几声,如老鸦般渗人:“我是为你们好。那些个人不愿张贴告示,说清此地瘟疫泛滥,就是要拉无知路人下水,好多几个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