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桐轻轻提起衣摆，在云尘身边蹲了下来，“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好，很好，”云尘盯着他，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惨淡如水，“天一剑门养育你这么多年，就全当是喂了狗……是我傻，我以为你只是受了李笑天蛊惑……”
他剧烈地咳了两声，喘息道：“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藏得这么深，连我都骗过了……”
少年突然微微一笑。
他本就是倾城之色，被颜桐在这具身体里住了这么久，又逐渐染上了颜桐本人的人渣之气，这一笑除了谢微原本的美貌之外，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饶是以云尘数百年清修的定力，也忍不住怔愕了片刻。
随后颜桐笑着说道：“宗主不妨想想，我为什么要修魔？——当然是因为我的经脉已经容纳不了正道法力了。至于我为什么容纳不了正道法力——”
他笑道：“因为被李宗主做的呀。”
云尘：“……”
仿佛是怕他听不清，颜桐故意咬重了“做”字。他看着云尘惨淡的面色和不敢置信的震惊嫉恨表情，轻轻笑着说了下去：
“为什么李笑天要睡我？因为这是宗主您，亲手把我献给他的啊。”
云尘的表情难看得像是欠了人八百万两银子被逼着以身还债。
颜桐伸出一只手，拢起宽大的袖袍，轻轻抚摸着云尘的容颜——那是他，不，谢微曾经的爱人，他熟悉那张容颜上的每一根线条，熟悉到曾经自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后他笑道：“谁给你的自信我会原谅你的？”
他低下身去，附在云尘耳边，如云尘曾经对他的那样缱绻说道：
“……我一个都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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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吸走云尘的修为之后，颜桐的法力恢复了不少，这些话他是直接给云尘传音的，声音又轻，因此魔教众人谁也没有听见。
只有云尘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颜桐却没有再看他，只是淡淡地站了起来，然后瞳孔骤然一缩——
——镇魂阁狭小的包围圈外，李笑天正缓缓地伸出手，掌心覆着一层极薄的魔气，轻轻地、轻轻地把那一团神木死后精华凝聚的白气摘了下来。
颜桐：“宗主！！不可！！！”
李笑天听到了他的喊声，抬头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笑了，道：“我说过我爱你。”
他然后道：“你和镜湖神木都是天地灵气蕴养而成，本是同源……微微，本座不会让你入魔，这镜湖神木正好可以救你的命……”
他说着说着，自己反而笑了。
“我们回到你原来那样，好不好？”
颜桐：“……”
然后他垂下眼帘，淡淡地继续往李大佬心口捅刀：“宗主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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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天早就预料到了谢微会是这个反应，倒也不意外，只是觉得身上的伤疼得愈发厉害了，以他的定力，都有些难以忍受。
——而其他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脾气，在他拿到神木的那一瞬间，炸了。
第20章 魔修大佬×仙门萌宠
这里打成这幅模样，本就是为了争抢神木。
先是眼看神木就要落入云尘手中，然后李笑天带着魔教众人从天而降反转了局面；其后程澜亮明身份重伤李笑天，局面再次反转；紧接着修行界的几位大佬之间上演了相爱相杀求而不得正魔两立的狗血大戏，程澜抛弃信仰，谢微心灰意冷之下入魔并且成功暗算云尘，又一次反转了局面——
然而修仙的人一般记性都很好，尤其是在夺宝的时候，记性更好。
众人可没忘记，他们来镜湖就是为了夺下神木，如今见神木落到了李笑天手里，再加上谁都知道现在的魔道宗主身受重伤，于是所有人都冲了上去，前所未有的默契。
——这些冲过去的人中，有不少浑水摸鱼的散修。
先前天一剑门与镇魂阁压制住了局面，然而随着两位首领先后重伤，这些一路跟随围观看戏的散修们终于忍不住了。
局面于是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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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保护谢微的那些人之外，镇魂阁下属们全部拦在了李笑天身前，把那些发疯一般的散修们拦了下来。
李笑天正在集中精力试图安抚手心里那团白气，一时倒也顾不上魔教众人。
在镇魂阁被冲得有些散乱的阵型之中，上官不死大声呼喊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你们还是魔修吗？！这里这么多活生生的修为，还不抓住机会！”
——对魔修来说，吸取他人的修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镇魂阁的凶狠之名早已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但凡是个修士，多多少少有点李笑天恐惧症，听到“吸取修为”就本能地恐惧。
上官不死一通乱扯的话并没有激励多少魔教的士气，却把那些打算冲上来抢夺的修士们吓得齐齐愣了一个瞬间。
就这么一瞬间，李笑天已经收好了神木。
然后他骤然抬头看向一片混乱的众人，眸子里的黑色冷得仿佛死神。
随后，李笑天一头长发骤然飘扬而起，一把黑色扇骨的折扇从他袖中飘了出来，悬浮在他身前，泛着淡淡的温柔白光。
——离他最近的修士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散修们本就没什么组织，这一退，阵型立刻大乱。镇魂阁弟子们抓住机会迅速杀了进去，散修们立刻不敌，有些人甚至转头就跑。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了李笑天眼中。
他低低笑了一声，执起扇柄，然后在众人畏惧而忐忑的目光之中，刷地一声展开了折扇——
折扇展开的那一瞬间，素白的扇面上立刻便泛起了浓郁至极的黑气，仿佛被囚禁千年的怨念。
而那些黑气，一旦沾上了他人的法宝，立刻便能将其中的仙气腐蚀个干净。
一时间那些胆大留下来的散修们立刻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天一剑门的弟子们稍稍好些，然而也有不少人的仙剑被魔气腐蚀，变成了一堆毫无灵气的破铜烂铁。
——为什么会这样？
无数正道弟子绝望地想着。
明明李笑天已经身受重伤，程澜从背后刺的那一刀清清楚楚地落在所有人眼中，绝对没有半点作假——可是为什么，魔道宗主的出手还是如此嚣张霸道，嚣张到让人心生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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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正道以及散修们截然相反，在看到李笑天出手之后，魔教中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战力立刻提高了一截。有些人看着李笑天黑衣黑发的张狂身影，眼中盛满了钦佩与畏惧。
只有上官不死几个心腹看了那个黑色的背影一眼，眼里写满了担忧。
——他们这些心腹一般修为比较高，视力也比较好，因此清清楚楚起看到自家老大背后的伤又裂开了，殷红的鲜血长流而下，然后没入黑袍之中，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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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天在镇住全场之后，手里折扇突然一转，扇缘正正指着颜桐的方向。
散修和天一弟子们下意识地让道，魔修们更是早就退到了一旁，一时间，他和颜桐之间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少年的容颜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他眼里。
“你看，”颜桐用脚尖踢了踢躺在枯木上的云尘，“正道功法就是不如魔道。”
“你——”
“云尘，你这辈子都没打过李宗主吧？”颜桐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你觉得是自己天赋比他差，还是天一剑门数千年的传承比不上送死人堆里杀出来不到五百年的镇魂阁？”
他微笑道：“比如都是重伤，李宗主照样风采不减，而你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若不是因为李笑天还在，镇魂阁弟子们几乎想当场叫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尘狠狠地看着曾经的爱人，胸膛剧烈起伏。
谢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才半年不到，就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他竟然，他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李笑天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尘觉得自己在对谢微的愤恨之中，竟然多了一分莫名其妙的怜惜。
——真是疯了。
其实谢微说的或许是对的呢——一个念头在云尘心底徘徊不去地萦绕着——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正道的修为和魔道的修为还有什么差别吗……反正他云尘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么一样……
……反正，他认为是对的，总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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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颜桐微笑着说道：“正道功法就是比不过魔教，不如云掌门去地府里好好想想？”
他说着一脚把云尘从干枯的神木上踹了下去，漠然之极地看着那袭青衣坠入云雾的深渊。
然后他肩上被裹上了一件长袍。
——不知何时，李笑天站到了他身后，展开长袍将他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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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魔修大佬×仙门萌宠
跟随李笑天来镜湖的镇魂阁弟子都是精锐，即使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依旧护着李笑天和颜桐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死后，镇魂阁清点伤亡的时候，发现自家弟子死了三个，重伤十几个，还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正道那边就比较凄惨了。
天一剑门的弟子们普遍修为不如镇魂阁，又因为云尘重伤，群龙无首之下，遍布在镜湖各处的天一弟子们手足无措，至少二十人被魔教在混战中偷袭而亡，重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散修的情况比天一剑门还要惨上几分，基本上见到黑衣人就跑，也不管对方身上穿的到底是是不是镇魂阁服饰。然而即使这样，还是有天一剑门死亡人数三倍以上的人死在镇魂阁手下。
——一是散修原本人数就多，二是这些人基本身上连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根本没什么战力。
有些镇魂阁弟子，甚至在逃走的途中从从容容地吸走了正道散修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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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与镇魂阁石塔相距颇远，李笑天遇刺一事又已经传开，于是这一路上，镇魂阁众人遇到了若干次刺杀。
李笑天倒也不客气，来多少送人头的都照单全收，帮镇魂阁弟子们增加了不少修为。
颜桐因为强行吸取了云尘的修为，没有炼血池镇压，这些正道修为一直在他经脉里翻腾，搅得一团糟。
少年不得不化回了雀形。
李笑天知道颜桐不舒服，于是把那比巴掌还小的白色毛团儿放在自己袖中，一面帮他镇压体内紊乱的法力，一面不惜损耗地御器飞行，力图最快地赶回镇魂阁。
在镇魂阁众人不计代价的赶路下，三天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炼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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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阁是由以炼血池和石塔为中心的建筑群组成的，因为炼血池对魔修极其重要，镇魂阁于是把石塔化作了修行之地，严格管控，只有极少数人能在其中常住。
而这一次，李笑天回到镇魂阁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闭的石塔的第一层。
——他这一趟，先是被程澜从背后暗算，然后强行御使法宝突出重围，再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镇魂阁，中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伤势恶化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李笑天为人一向阴郁深沉，因此连他最亲近的心腹都只知道自家老大受了重伤，却不知道这个“重伤”具体有多重。
在李笑天封闭石塔底层之后，众人更是只有对着禁制干瞪眼的份，面面相觑之下，却谁也不敢向宗主问个究竟。
众人跟随李笑天多年，都知道他不喜欢在受伤的时候被人看到。然而这一次他的伤势十分严重，又如此近地接触炼血池这等暴戾的存在。镇魂阁众下属脸上的担忧之色前所未有地浓郁，然而——
“然而宗主只肯让谢微进去，”上官不死看着面前明灭流转的禁制符文，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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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天倒没有真的疯到跳进炼血池里疗伤，而是找了一间石室，带着颜桐住了进去。
然后他盘膝坐在石床上，笑着向颜桐递了一样东西。
一团白气。
颜桐一眼就认出了李笑天手里的白气是什么，直接跪到了地上，低头道：“弟子要不起这么贵重的宝物。”
李笑天看着他这幅样子，在心里叹息一声，知道他的谢微是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他面上依然笑着，道：“可你不是镇魂阁弟子。”
颜桐霍然抬头，眼神惊惧。
李笑天看到这样的眼神，心里又是叹息——什么时候，谢微竟然开始害怕镇魂阁不肯收留他了？
——那个为了正道那些可笑的道义，明知道自己的命握在在他手里也敢违逆他的谢微，是在什么时候死的？他眼里的神采，又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只留下这样一具行尸走肉般的驱壳。
李笑天面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一缕黑发从他脸侧垂了下来，衬得容颜俊美得不似凡人，因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肌肤给这样的俊美又增添了几分邪异。
他温柔道：“……你是我的爱人。”
颜桐顿首，长跪不起。
“宗主说笑了。”



反正向大佬低头就对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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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天看着谢微跪在他面前的身影，下意识地抿住了唇。
下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谢微习惯性的动作。
……
有些时候，感情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契机，那些被理智苦苦压制、藏在内心废弃角落的情绪，会在那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涌出来，直到把整个人都淹没进去，溺死为止。
——譬如李笑天现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识到抿唇是谢微习惯动作的那一刹那，会突然克制不住对谢微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