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跟上去,映入他眼帘的又是一座旧物山。
这里都是一些衣服之类的杂物,还有小孩子的玩具等。
饶是他有心理准备,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没想过把它们清理掉吗?”
“不,它们就是我清理的成果,都是很重要的,不能丢弃的回忆。”
原主的东西,还有原主父母的东西,他都收拾出来了,一股脑地塞到了一楼。一些不重要的旧物,发霉了的腐坏了的,都已经扔了出去,但这些东西,都是原主爸妈的。
他用了人家的身份,多少得留一点念想。
日后他有了钱,不在这里住了,应该也不会把屋子卖掉。
这是这家原本的主人留下的痕迹,说他矫情也好,他还是想留下这点东西,证明他们存在过,当然,留下这些充满回忆的旧物,也是从另一方面提醒自己,这里原本不是他真正的家。
他关上房门,拔出钥匙:“这里就是全部住人的房间,我觉得你还是去市里的酒店住比较好。镇上这边算是郊区,只有一些小旅馆,住宿条件也不是很好。”
顾朝阳替齐光算了笔时间账:“这边去市里很方便,走火车、长途汽车、包快轿,甚至骑摩托都可以,也就一个多小时,最快是开车,中途没有停顿,走高速大概四十分钟。不过6点之后这边公交好像就收车,火车倒是晚上都有车次。”
齐光没有说话,只默默跟在顾朝阳的后面,一直到顾朝阳上了二楼,他从随身携带的钱夹里取出一叠粉色的钞票:“租金的话,一天1000华元够吗?”
顾朝阳:“欸?”
他都介绍得这么认真了,这个人居然还没有放弃留下来吗?
齐光把顾朝阳的话当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把华元换成A国币。”
他放回钞票,然后拿出了一张卡:“这附近有华国中央银行吗?”
A国和华元的汇率是1比8,也就是一天8000。
这个价格,都可以住五星级酒店了。
顾朝阳噼里啪啦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在金钱和良心之间,他小小地动摇了一下:“我这里是小地方,不值这个钱。”
他可不是宰客人的黑心商人,虽然这种等同于抢钱的行为确实很快乐。
“就当做是我为另外一个自己支付的叨扰的费用,毕竟我来得唐突,都没有带什么礼物,伊丽莎白至少还送了你一份价值足够高昂的礼物,不是吗?”
顾朝阳的良心已经被彻底压倒了:“那就住钟离的那间房,床是新的,也够宽敞,我可以去买一套新的四件套。”
齐光说:“可是我比较习惯住原来的那间房。”
他指的就是他作为小苗苗待的,顾朝阳的卧室。
“没有问题。”他可以去睡钟离的卧室,把钟离修放在竹床上搬到客厅里,完美。
在足够多的金钱面前,一切的麻烦和折腾都是纸老虎。
“不需要这么麻烦,在主卧里用帘子隔开,多添一张小床就可以。”
齐光向来养尊处优,但偶尔也可以将就。
顾朝阳看了他半天,总算琢磨出一点不一样的意思来,有钱人会这么好伺候的吗?有钱人又不是冤大头。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齐先生……”
“嗯?有什么问题吗?”
他相当严肃地说:“我虽然是很喜欢钱,但我不卖身的。”
第48章
齐光愣了一下:“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朝阳看他:“那你干嘛上赶着给我送钱。”
作为小金人的齐光太小巧精致了, 面相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呆还是聪明。
但当小金人变成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时候, 顾朝阳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人是聪明还是憨厚。
目前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不超过一个小时, 但一小时已经够了, 他完全可以断定齐光属于他最招惹不起的那种类型。
一个聪明的人给他这个小破屋子开出这样的高价, 又不是外面洪水滔天,钱不值钱了。
一晚上八千块,而且瞅着对方的意思好像还不止打算住个一天两天的, 这不是上赶着给他送钱是什么。
他可没有电视剧里那些平民女主角的光环, 能让有钱人好房子不住非要来和他挤一块。
真心不是他自恋, 思来想去,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拿的出手可以让人图的东西,算起来最值钱的, 也就他这个人吧。
齐光哑然,平日里他就觉得顾朝阳心思比其他人细腻些,作为小金人的他有个什么异常对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只是他不曾料到的是对方还有一颗想法这么丰富的脑袋。
也对, 顾朝阳本来就在写作,写故事的人,通常稀奇古怪的想法比旁人更多一些。
“我记得, 你曾经说过,想要建一层6层的房子。”
他环视四周:“再怎么说, 我也算是这里的住户, 想要为这里添砖加瓦不可以吗?”
这倒算是一个借口, 或许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说, 8000根本不算什么。虽然可以这样想,但顾朝阳并没有轻易地放下自己的戒心,对他来说,这个理由还不够有力。
想是这么想,他倒不至于失礼地说出来,只问:“你有这样的好心,我自然是欢迎的,那齐先生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他没有称呼对方为齐光,是想要把作为人类的齐光和作为8号的齐光区分开来。
齐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你喊我齐光就好了,我们两个也算是相识了几个月,之后可能会需要进行一定的合作,不需要如此生疏不是吗?”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那株神奇的植物,他和顾朝阳之间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人生可能永远不会相交。
对齐光来说,顾朝阳是很特别的存在,因为他是在一种半强制性的情况下和对方朝夕相处。
他想试试看更进一步,以人类的身份和对方相互接触,这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顾朝阳沉默半晌:“先跟我到书房来吧。”
他带着齐光到了二楼,反锁上了书房房门。
这一次他拖开了两把椅子:“请坐吧,齐先生……”
青年清朗的嗓音略作停顿,声音似乎在舌尖上绕了绕,吐出了那个名字:“齐光。”
齐光从善如流地坐下:“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和我说吗?”
顾朝阳随即坐在了他的对面,他直白地说:“我就直说了,齐先生……齐光你看起来和我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齐光反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肤色发色身高体型,都是正常合理的范畴。”
不像小金人,最开始的时候才巴掌大。
顾朝阳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开口说:“你看起来很有钱。”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而是那种钱已经不是钱,而是一个数字,一个符号。
齐光张了张嘴,他想了很多顾朝阳的回答,唯独没想过是这一种:“钱财只是身外物,除了这一点,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真要说的话,你才不是所谓的普通人。”
普通人能够种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来吗,至少他是不信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钱是一样好东西。”
顾朝阳深呼吸一口气:“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失礼,但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光,试图把自己的心意很好地通过心灵的窗户传达到这个坐在他对面,咫尺便能够触碰到的人。
“我的生活虽然不算什么波澜壮阔,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希望能够和齐先生接触的少一些,避免给我,给我在意的那些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可真的是不怎么好听,齐光问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顾朝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重要吗?”
“你进来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当时我的回答是喜欢,但现在我想补充上一句,我喜欢的是作为小金人的齐光,而不是作为齐先生的齐光。”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灿灿的钱光的男人:“我胆子很小,最怕危险和麻烦,今天就当是我这个做东道主的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需要的话,水族箱,租金之类的事情,齐先生就不用再提了。连着里面躺着的人,你也一并带走吧。”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立场留下对方半身一般的存在,既然主人都找上门来了,顾朝阳也没有强留的道理,他尊重小金人自己的意愿。
“真的不要钱吗?你也算是照顾了它这么长的时间。”齐光口中的它,指的当然就是躺在水族箱里呼呼大睡的那另外一个自己。
顾朝阳摇摇头:“我照顾的也不算好,还得感谢你没有计较我平日里的疏忽。”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他和小金人一天之中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
他又不像大熊猫饲养员,一天到晚围着自己种出来的金植株转,在一开始时间不同步的情况下,也算是对小金人忽略良多。
这么一想的话,顾朝阳甚至还有几分心虚。
不过他很快坐直了,小金人也不是他故意种出来的,功过相抵,他也不欠眼前的这个齐光什么。
“你太过谦虚了。”
齐光的右手悬空,掌心抵在桌子上,指尖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我想让它继续留在你这里。”
他接着说:“为了那朵奇怪的话,我想我有必要在这边停留几天观察一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顾朝阳摇摇头:“不过分。”
要是他和齐光一样,也变成了一株脑袋上长的植物,他肯定也会挂心的。
不,准确的说,换做是他,就算做主人家的不同意,他威逼利诱,死皮赖脸也得赖在那里。
理解是理解,顾朝阳得提前给齐光打好预防针,免得最后结局不好,眼前的这个人拿他开刀:“关于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闻所未闻,所以后续发展成什么样子,我没有办法给你保证。”
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再说。
如果……如果都这样了,对方还要迁怒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知道了,那这几天,我留在这里,支付一天一万华元,作为研究和叨扰的费用,可以吗?”
不住一起就不住一起吧,步骤可以稍微放慢一点。顾朝阳的戒心比他想的更重,那直白的方式就不行,得温水煮青蛙。
顾朝阳:天知道他说了那么多拒绝的话,受了多少内心的煎熬,他容易么他。
他再重复了一遍:“你确定,一天一万华元?不后悔?”真的好想薅资本主义羊毛啊。
齐光的眼里总算带了几分笑:“顾先生觉得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那就成交!就当是你为建设社会主义全面小康添砖加瓦。”
齐光:“?”
伴随他面上茫然的是一声咕咕的肚子叫。
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又响了一声。
这下可以判定声源是齐光的肚子传出来的。
伊丽莎白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尴尬沉默:“顾,11点半了,要煮饭了。”
顾朝阳猛地站起身来:“对对对,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齐光摇摇头:“没有。”
他没有什么不喜欢吃,当然也很少有喜欢吃的。
准确的说,他不是一个重视口腹之欲的人。
“那我就随便炒几个家常菜吧,手艺很一般,不要嫌弃。”
他跟在来找他的伊丽莎白后面去一楼的厨房准备他的饭菜,看着他下楼,齐光才终于接听了在口袋里振动个没完的手机。
他刚接通,电话里就传来齐粟心急火燎的声音:“三爷,您在哪啊,您是不是把我忘了?”
他在车站哪儿也不敢去,生怕齐光来找他,结果没有找到。
“你回去吧。”
“我不是……等等,您刚刚说什么?”
齐粟在车站一蹦三尺高,饶是车站人来人往,谁也不认识谁,他这个举动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齐粟忙走到角落里,用手掌作充当:“您刚刚说什么,让我回去?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三天之后我会联系你,期间除非有特别的事情,不要打扰我。”
齐光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楼上,看着那个熟练地系上围裙的青年,心想,辛苦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正儿八经的休息都没有,他得给自己先放个假。
顾朝阳察觉到了投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抬起头来,对上齐光的眼睛,随即扬起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来。
他问对方:“你在看什么?”
齐光回答说:“没什么,我有个员工,平常特别辛苦,为家族企业创造了非常高的价值,但他将近十年来,几乎没有休息,这次他提出要放三天的假,你觉得这个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了!”顾朝阳自己也是做过员工的人,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企业老板拼命压榨员工的行为还是十分的谴责。
他自己开工作室单干的时候,挣钱再怎么重要,也要注意劳逸结合,隔几个月就去旅游放松心情什么的。
十年都没假休,这未免也太惨了些。
而且齐光说的是创造了很高价值,那平常肯定是那种工作狂:“别说三天,放十天,不,三个月也是应该的,而且要带薪的那种。”
齐光笑着附和:“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三天的确短了点。”
顾朝阳这才收回视线来,不管怎么样,他为那个勤勤恳恳的可怜员工争取到了更长时间的带薪休假,应该是做了件好事的吧。
第49章
顾朝阳这边是不养米虫的, 所以就算伊丽莎白是伯爵, 他也不会像个忠仆那样把这个孩子捧得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