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山上一阵轰响!姬天凤知道玉神顶的弟子们已经炸开神探渡口,只见山上泉水如凶猛野兽奔涌而下。李修远拦腰抱起姬天凤以最快的轻功足尖点在大树树尖,不一会儿也到了深潭之上。只见泉水如河流顺势而下。而已经爬到半山腰的敌兵也看到了,李鬼和萧威看着水势,目瞪口呆,惊恐万分,那兵卒看到滚滚而下的水势,纷纷往山下逃去,可此时那还来得及。水无情,早已经滚流而下,如吞云吐雾的巨龙,把这些士兵吞下,一路山顶到山腰,从山腰顺势而下,惨叫之声络绎不绝。
无情战火,无情水。正因无情而天长地久,万世不灭。天若有情,天亦老。
山下赵玉自然也看到了,他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好一张精致的脸,肤如白玉,温柔的眉目如点漆,柔蜜色的嘴唇,端是一位温柔雅致的俊美之人。
只听得他叹息道:“凤儿啊,你这样良善的人竟然用此毒计,以后何以心安?”
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怨责反而好像是担心。他说话非常轻柔,即使身边侍从也不曾听见,可在山上的姬天凤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似乎隔空而来,传到他的耳边,萦萦绕绕。姬天凤听闻此声音,如五雷轰顶,温书玉!他的夫君温书玉!他怎么会在这里?! 姬天凤大惊!大声喊叫:“温书玉!温书玉!....”
连喊好几声,不闻回音。又想到真是愚蠢,自己早已经武功尽失,如何隔空传音?连忙抓住身边的李修远说道:“师兄,快,用你的隔空传音帮我问温书玉在哪里?” 说罢,眼泪婆娑,显现癫狂之态。
李修远从来没有见过他姬天凤如此惊慌失措,疑惑着用隔空之音喊道:“温公子何在?元帅寻你。”
只听得回音:“中郎将连旧日之主的声音也不认得了吗?”
李修远听完之后惊异,隔空传声之人竟然是赵玉!现在姬天凤如此着急寻他,难道他们之间另有隐情?他看着着急万分的师弟,期盼盈盈的双眼,婆娑而急切。
师弟,赵玉与你何种关系?
姬天凤看他望着自己迟疑,急地眼泪不断,问道:“师兄,快告诉我,我夫温书玉在哪里?”
李修远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愣说:“赵玉就是温公子,他在山脚下。”
姬天凤闻言,两眼装满疑惑:“你说什么?”
“温公子就是赵玉,赵玉就是温公子。”
姬天凤呆立不动,双眼无神,如同失去了三魂七魄。李修远看着他,尝试地叫着:“师弟,师弟...” 但姬天凤好像中了邪一样,没有反应。这会儿李修远有些害怕,又颤颤地叫了一声:“师弟” 只见姬天凤猛地抬起头,厉声大叫:“师兄快带我下山,快!”
李修远从来没有见过姬天凤如此严厉失态的时候,在他看来姬天凤作为师弟的时候总是温温和和,有些调皮,作为元帅的时候也是和和气气,即便下属冲撞,也不生气,此时,这样的姬天凤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第29章 温柔人从来不温柔,痴情人大梦将醒
姬天凤看李修远有点迟疑,又歇斯底里叫道:“师兄休要迟疑,快带我下山。”
李修远再不说其他,拦腰抱起温书玉石往山下去。水流湍急,如吞噬人的恶魔一样,李修远看着水流淹没草木,淹没士兵。浸在水里的士兵犹被冲到山下,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很多士兵被木石头挡住。此一派景象,山河同悲,神鬼也泣。
李修远轻功了得,不一会儿就到了山下,看到了赵玉。他没有动,从山水往下流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动,就在那里站着,好像一直都在等着姬天凤。姬天凤看到赵玉,仍然不敢相信,他走向前去,死死地用眼睛盯着赵玉,可那张脸,那双温柔的眼睛,那柔蜜色的嘴唇,那挺拔的身姿,不是他的夫君温书玉还能是谁?姬天凤觉得自己不能呼吸,深深地看着赵玉,也不管即将到来淹没他的大水,半信半疑喊道:“温书玉?”
赵玉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抱着他,在水淹没他脚下的地之前腾空而起,站在一棵大树之上。
姬天凤痴痴呆呆地看着他,几乎每次,每次他遇到温书玉,或者赵玉的时候,总呈现一种痴傻的状态。就如此时,他明明应该生气,明明应该质问他为什么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打他,咬他,应该恨他。可看着这个人,姬天凤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赵玉看他这样,心中怎么可能不动容。不止一次,赵玉都在想,为什么姬天凤会对自己如此痴迷?
姬天凤看了看赵玉说:“你不要担心,我让师兄们掘开的渡口并不大,只是放水下来冲淹你的兵将,不会冲毁中陵也没有从山后冲淹东陵。过不了一个时辰,水就会停下,我测量过那个潭水的深度和宽度,还有水流下来的高度以及水流的宽度,它只会淹死你的大部分兵士,不会造成水灾。”
赵玉看了看姬天凤,眼中露出赞许。
姬天凤似乎想到什么,满眼委屈和愤怒,对着赵玉说:“你为何要杀姬靖远?既然你早知道我是他的次子,为何还要设计杀害他?”
赵玉看着他,端详着这个满腹委屈,满心愤怒的人儿,柔声回答道:“我没有杀姬靖远。凤儿,你是天生的将才,可你心太耿直良善,不通人情世故,更看不懂朝堂。”
姬天凤满腹疑惑看着赵玉,等着他的解释。
“定国王带来的兵力全部都是姬家的门生,信徒,和心腹之人。这些人忠于定国王胜过忠于我赵氏皇权,刘振,马腾飞,徐世通这些人曾经为了你们兄弟三人的名字顶撞先皇。”
“我们兄弟三人的名字?”
赵玉看着这个犹如迷路的小羊羔模样的姬天凤,平静地说道:“父皇贵为天子,名为上天之子。姬靖远却给自己的孩子们起名字叫姬天瑜,姬天凤,姬天谨,此等藐视皇权之举,父皇心中作何感想?父皇与我母后情投意合,姬靖远挟持带领群臣逼迫父皇娶其妹,并册立为皇贵妃。这还不够,还要决策储君人选,我若不每天闭门不出,沉溺于药材弄琴之中,岂有活命?他虽然功高盖世,半个京梁国都是姬家打下的江山,只是既然没有称帝,而是父皇称帝,自然有其缘故,身为大司马却心不端,不敬君主,舞党营私,挟持皇权。”
姬天凤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秘事。自从他十年前,也就是真正的姬家二公子溺水而亡之后,他借尸还魂来这十年,总是东奔西走,沉迷武艺,一心只想着赵玉,只知道姬靖远权势满朝堂,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些惊人内幕。
赵玉看了看姬天凤又轻声说:“凤儿,你都不曾想过,现如今皇弟称帝,若姬靖远不死,这十万姬家军不死,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远吗?皇权落空,姬家背后摄政,镇远将军,还有其他三公各自不服,相互倾扎,天下将大乱已。”
姬天凤有些悲切地说:“那你就设计杀了姬靖远吗?”
“不是我。”
姬天凤仰头看着他,疑惑道:“不是你? ”
“不是我。”
“那是谁?”
“是皇弟与刘振,我在战前与姬靖远对战,刘振从后面暗地里射箭,在他疲于前后应对的时候,李鬼玉笛引动毒虫,方才困他于马下,姬靖远是百年难得的帅才。”
姬天凤震惊地抬了抬头看着赵玉,还是那样温柔,眉如远山,目若点漆,黑发如墨。、这样温柔俊美之人,为何他现在看着他感觉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是的,凤儿。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为了灭姬靖远,所有忠于姬家之人的局。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掘开渡口,引大水下山。”
姬天凤有点哆嗦,这艳阳天里,他觉得浑身发冷,阳光好像冬天里的冰雹砸在他的身上。他禁不住又哆嗦一下,下定决心一般问道:“你和赵贤早已经串通好了?”
他的眼中如此的脆弱,充满伤心,好像等待最后那一根压倒稻草的骆驼。
第30章 断肠人诉断肠情,无情王说无情理
赵玉回应了他,“我与皇弟没有串通,也不存在串通,我们同为皇室血脉,身负皇命。况且他早已情根深重,坠入魔障,早晚都会杀了姬靖远...而且...”
姬天凤没有听到赵玉说的后面的。姬靖远如何对待赵贤,他知道的,可以说,姬靖远一声都在为了赵贤而活。他一定要为这个已经死去的人说些什么。
“都说舅亲外甥,姬靖远如此信任他,从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亲他,爱他;教他写字书画,教他经论治国,教兵策,教他满身武艺;倾尽所有心血助他登上皇位;为了他带所有姬家军跨过青州来为他剿灭叛党,死不瞑目。”
赵玉只说了一句:“他身为皇子,身负皇命。”
姬天凤狠狠地瞪着赵玉,厉声说道:“身负皇命又如何?难道就可以这样罔顾性命?可以恩将仇报?就可以无情无义?就可以泯灭人性?”
赵玉看着姬天凤,看着这个愤怒的人儿,这双神采夺人的双目此时噙着眼泪,眉头紧皱在一起,愤怒而伤心。
“凤儿,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
“你是如何被推上帅位的?”
“你说什么?”
“你是如何被推上帅位的?”
“因为姬靖远病危,姬家对我有恩,我要救王妃和三弟,我是世子,我不得不...”
“凤儿,你愿意坐上这个帅位吗?”
“我当然不愿意,我只想和你一生一世。”
“凤儿,你不愿意却不得不,在其位,无论你怎么想,别人都会把你推上去,因为推你上去,他们才有出路,才更加荣华富贵,此为势,也为身在局中,心不由己。即便姬靖远忠心耿耿,即便他不想,他下面的人也会推着他上去,此也为势。皇弟是他外甥,半个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他的妹妹是皇贵妃,他是定国王,在京城的十万人马忠于他胜过忠于皇帝。凤儿,他不死,这江山还姓赵吗?就算先皇把皇位让给他,可同为国家征战的镇远将军,三公,侯爷们同意吗?如果他们同意,当初坐拥江山的就不是父皇,而是姬靖远了,此也为身在局中,心不由己。”
姬天凤看着这个人,他觉得有些迷惑,自己真的认识他吗?
这个人,如此的冷静,不带半点情绪地和他分析。
姬天凤开始觉得有点头疼,他不要再和他对话这些事情了,不能再和他对话下去。他开始抓自己的头,努力去想,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可是,是什么呢?
啊,对了,既然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虽然他也觉得亏欠姬家,可这是他们和皇家的事,他平生最厌恶争斗,一个异世之魂,他不愿参与其中。他不想也不会为姬家伸冤,也不愿意卷入朝堂。他这十年都是为了寻觅自己的心上人,现在正好,他可以和赵玉一起,过着快他乐逍遥一生一世的悠闲日子。
姬天凤自私地想。
他有些着急的拉着赵玉的衣袖,有些讨好,有些卑微地哀求:“我们不谈这些了好吗?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你走在哪里我跟你在哪里,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不离不弃永远随着你,若你在我之前去世,我就和你一起去死,好不好?我们一起归隐山林,好不好?”
怜悯。
姬天凤从赵玉的眼中看到深深地怜悯。
这种怜悯就像火钳子一样夹着姬天凤的心脏,他心疼。他用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上觉得好疼。他听见赵玉说:“我生在皇宫,长成太子...”
姬天凤急切地打断他:“可是现在赵贤已经称帝了,你现在也完成任务了,我们归隐山林吧。”
“凤儿,皇弟虽然聪颖,但性格不稳,情绪容易波动,最重要他与你一样,恋情痴爱,心中太多嗔念,他,不能称帝。”
艳阳天里,姬天凤觉得雷声滚滚,抬眼看了看,可明明晴空万里。他瞧着赵玉,眼中含泪,口中觉得干涩,颤声问:“你要称帝?”
“我是太子,身负皇命。”
姬天凤不死心:“我十年前见到你,一见钟情,为你初次动心。”
“嗯”
“只为你一句话,我修炼武艺,励志做一位你仰慕的江湖豪侠。”
“嗯”
“这些年,为了寻你,我跋山涉水,走遍整个京梁国。”
“嗯”
“我在东海岸边见到你,欣喜若狂,不能自己。”
“嗯”
“你与我在东海岸边成亲,着红妆对饮,我每日如在梦中一般快乐。”
“嗯”
“你在新婚第二天不见之后,我心急如焚地去找你,每一日从太阳还没有升起等到太阳落山。”
“嗯”
“我虽在军营打仗,可每一日都想着你,担心你。”
“嗯”
“就在刚才,我知道你在山下,我立即下来找你。”
“嗯”
“即便你们设计杀了姬靖远,即便我成了这场战事的一枚棋子,掘开渡口,我淹死这么多人,让我心存愧疚,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我还是原谅你,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嗯”
姬天凤的眼泪如晚夏的暴雨,哗哗地流下来,如哀莫大于心死的灰寂,他啜泣地轻声问:“你既然都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还要称帝?”
赵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柔声说:“凤儿,我是太子,身负皇命。”
“我是太子,身负皇命”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姬天凤的心口上。
姬天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这口气能给他更多的勇气。
“你既然是太子,身负皇命,为什么当初告诉我十年后让我于你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