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心和尚摇头,没有多言。
沈拂索性将话摊开了说:“大师若是真有此意,我会出手阻拦。”
照心和尚笑道:“仙君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不是我的对手。”
沈拂微微蹙眉,他不可能让巫牧之出手,魔王现世已经令不少人心生忌惮,若是公然和佛门相争,怕是会引来风波。
“佛家讲究因果,”沈拂垂目:“宋同学在这里还有未了结的果。”
照心和尚不明其意。
沈拂骤然起身:“大师和宋同学是何时遇到?”
“十多年前,孤儿院。”
沈拂:“当时他肩胛骨上是否有一处红莲胎记?”
照心和尚震惊:“你是如何得知?”
传闻肩胛骨处生有红莲印记,前世乃是十恶不赦之人,那时的宋听风只有三四岁,时常会吸引厉鬼,照心和尚于心不忍,联合三位道友封印了红连胎记,事后宋听风高烧三天,醒来后连他自己都忘了这段记忆。
沈拂一字不落说着宋听风三岁前的事情,甚至连都有哪些鬼怪缠着都说的一字不差。
毕竟是最强命种之人,系统给出的资料相当全面。
但在资料里,宋听风并未成为照心和尚的弟子,按照原本的世界线此时宋听风的执念与日俱增,照心和尚还远在海外,后来再回来时,已经不是宋听风的对手。
照心和尚越听越是心惊,此人竟然能说出宋听风第一次引气入体的时间,他偷偷照顾过宋听风几年,教他修行,很确定对方说的时间点没错。
“因为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他。”
照心和尚:“仙君说笑,那时你也不过是个稚童。”
沈拂似笑非笑道:“大师觉得我资质如何?”
照心和尚实话实话:“一般。”
主要是珠玉在前,有了对比。
沈拂:“我以此等资质证道,大师真的认为我只有十几岁?”
先入为主的印象太深,他这一说,照心和尚还真有些怀疑,随着修为增强,有的一百多岁的修士看着也就是四十来岁。
“不瞒大师,我今年已经四十三岁。”
照心和尚如无波古井的双目瞬间起了波澜:“难怪……”
他还好奇,以此人的资质是如何年纪轻轻证道长生。
论实力,照心和尚早已具备渡雷劫的资本,可惜正如巫牧之所言,佛道太过依赖外在的信仰,以至于他的道始终难全。
“只是这和听风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血脉至亲,当年被仇家追杀,不得已才将他放在孤儿院门口。”
照心和尚失声:“这怎么可能?”
沈拂双目一眯:“我没有理由欺骗大师。”
照心和尚反复思考,的确找不到诓骗自己的理由,而且对方也确实很了解宋听风的过往。
沈拂:“我准备再相处一段时间便和他相认,所以绝不会任由大师带他离开。”
夕阳落山,带走最后一丝余温,照心和尚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父子相认是伦常,我的确没有立场阻止。”
父子?!
沈拂一惊,碰翻了一边的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压住心底的惊诧——
他只是想安插个叔侄关系!
“大师,你误会……”
然而照心和尚已经在他失神时走去花园沉思,宋听风听到响动走了进来,看到地面的碎片,耐心地全部拾了起来。
沈拂拉住他,“不用收拾了,陪我喝一杯。”
宋听风皱眉:“你最近喝酒的次数有点多了。”
“就这一次。”
瞧见沈拂拿出的是低度数的红酒,宋听风没有再阻止。
酒过三巡,沈拂佯装不经意道:“我刚和大师聊到了你小时候,没想到你……”
宋听风:“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拂迟疑道:“你对亲生父母还有印象么?”
宋听风颔首:“不太多,都是模糊的片段,两人都是赌徒,我受不了每天被打,自己逃出去的。”
沈拂寻思再三,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去言明刚发生的事情,宋听风却是突然提到舍利子的事情。
“佛塔我也略有耳闻,还是不要闯为妙。”
沈拂的注意力渐渐挪移到舍利子上,宋听风给他讲解了一些佛门的事情,很重要但也很枯燥,沈拂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本欲轻轻推下他,叫人醒来,手伸到半空中却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受了红酒影响,沈拂的唇瓣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随着呼吸微微张开,宋听风没忍住诱惑,俯下身轻轻挨了一下。
霍然有感背后一阵灼热,宋听风回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照心和尚。
后者怎么也想不到,出去一会儿再回来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你……”
似乎担心吵醒沈拂,宋听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悄将门关好,和他到走廊说话:“师父。”
照心和尚第一次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声线有些颤抖:“你刚刚,在做什么?”
宋听风没有任何隐瞒:“还未来得及告诉您,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照心和尚身形不稳,好在宋听风及时扶住他:“听风啊,你年轻气盛,也许产生的不是爱情。”
宋听风冷静道:“我很确定,这种感情凌驾在朋友的交情之上,而他对我并非完全无意。”
沈拂很多时候态度冷淡,但私下都会为自己考虑。
照心和尚死死扣住他的肩头:“也许是父子情呢?有没有想过他对你的关心可能只是父爱?!”
“……”
宋听风暗自提起防备,考虑照心和尚被夺舍的可能性。
第59章 绽放在校园的仙葩
左手掐诀, 目如寒潭, 照心和尚虽然修的是佛道,几十年的修行早已混成个老江湖, 看到宋听风手上动作, 气得发抖:“你竟然想要欺师灭祖!”
宋听风:“还未行拜师之礼。”
照心和尚被他堵得心里发塞:“是谁救了你的命, 教你修炼……”
他将过往对宋听风的照顾一一道来,后者身体才渐渐放松:“您没被夺舍?”
照心和尚手捂住着心脏,口念阿弥陀佛平复心情。
宋听风观察他的举动, 放出一缕神识查探,确认是和尚本人没错。
毕竟是自己看重的好苗子,照心和尚压下心头火气, 将罪过归咎到沈拂身上, 两人还未相认,宋听风一时意乱情迷可以理解。
照心和尚想要娓娓道出自己知道的‘真相’,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思忖良久道:“接下来为师说的话将会是对你道心的一场考验。”
宋听风神情淡然, “您说。”
照心和尚:“仙君是你爸爸。”
“……”
没有没夺舍,神志看上去也清醒,宋听风意识到不对, 问:“谁跟您说的?”
照心和尚下意识看向房间,宋听风皱了皱眉, 推开房门, 窗户敞开, 里面空无一人。
·
天色半昏半暗, 细看会发现树上有一名男子,毫不讲究地趴在上面专注盯着什么研究。
“蚂蚁是无辜的。”
巫牧之朝下一看,沈拂不知何时站在下方:“你不是去讨教佛学?”
沈拂颔首:“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巫牧之放弃观察蚂蚁:“有多小?”
沈拂斟酌后道:“照心和尚以为我和宋听风是父子关系,我没来得及否认。”
巫牧之眼珠子一动不动:“当事人知道么?”
沈拂:“五分钟前,他知道了。”
巫牧之望定他,建议道:“找个女妖精春风一度。”
沈拂:“可以解决我现在的危难?”
巫牧之:“起码不至于血脉断绝,不管男女,只要好看,我都会帮你养大。”
“……”
说话间,不远处一道身影朝这走来,夜幕就快降临,然而沈拂能清楚地看见对方身上穿的什么衣服,有几根头发被风吹起,唯独看不出那人脸上的表情。
也许该说没有表情才对。
巫牧之:“赶在他说话前,一口吻上去。”
沈拂装作没听见,微微抬起下颚,露出优美的弧线,状似泰然自若,却在一刻不停地注视宋听风可能有的表情变化。
“张同学。”宋听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
“好巧,宋同学也来赏月?”
相当公式化的对话,二人同时沉默。
沈拂抿了抿唇:“你师父好像误会了。”
头顶的月光光渐渐明亮,宋听风清俊的面容看着有一种孱弱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沈拂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罪恶,但又不能轻易说明本意是想当他叔叔来着,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其实这是现在流行的一种玩法,叫做角色扮演。”
树上巫牧之的冷笑声清楚地传达过来,沈拂很想将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咽回去。
宋听风怔道:“就像是上次的师生游戏?”
师生?
沈拂面色微变,那日的一切清楚在脑海内蔓延——
现在想来,当时似乎只要自己叫一声老师,宋听风就会去一趟厕所。
联系小泥人点亮的地方,沈拂睫毛一颤,再看宋听风的目光变得十分玄妙。
他沉默的一刻短暂却又漫长,薄唇动了动:“没错,就是那种体验……是不是很刺激?”
宋听风原本冷若冰霜的肃容染上一丝薄红。
沈拂面无表情道:“要不要现在开始情景演练一下?”
宋听风虽然有段不堪的童年,但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正统的教育,此刻只觉得像在秋日的阳光下暴晒了几个小时,喘不上气。
“今晚,就先算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拂望着他的背影,摇头道:“原来他是在打这种主意。”
巫牧之冷嘲:“由爱生恨。”
想到自己前几次给宋听风做的测算,沈拂扶额,仰头任由月光从脸上倾泻。
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想通了道理沈拂带着些朦胧的笑意,将心里被吹起的一丝皱痕抚平,重新打起精神。
别墅里除了小狐狸,没有一个睡觉。
照心和尚一直在念经,宋听风坐在一旁,再三解释沈拂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这么说,你对亲生父母有记忆,可为师当年问你……”
宋听风神情有些冷。
照心和尚叹了口气,任谁摊上这样的父母都得寒心:“没有血缘关系自然好,但为师要提醒你,仙君看着温润有礼,心思多着呢,他对你以前的事情比为师还要了解。”
宋听风自然能感觉到沈拂身上辛密众多:“他不会害我。”
照心和尚没有多劝,只言小心为妙。
原本照心和尚还要在市里停留几天,第二天就改了主意,清晨便收拾好和沈拂等人告别,“佛塔一事仙君还是再考虑一番,舍利子虽好,但和自己的道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沈拂笑了笑,像是主意已定:“大师不多留一段时日?”
照心和尚佯怒地看了宋听风一眼:“老人家经受不住刺激。”
宋听风抿了抿唇,亲自送照心和尚去车站。
炎炎夏日,沈拂读着和尚留下的佛经,不久发现对心浮气躁没有任何作用。
佛塔肯定是要闯,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一时没有想到对策,只得先搁置。
沈拂将目光重新放到乌鸦身上,希望后者能帮忙算出未来可能会产生因果联系的人。
巫牧之泼冷水:“刻意为之可能会起反效果。”
沈拂拿出一个东西,同时打着自己的算盘,有风险,但处理得当能提前收获信仰之力。
阳光下,小泥人身上的金光更加耀眼。
巫牧之看了两眼:“算吧。”
突然就理解他为什么迫切想要再收获一份信仰,这泥人下半身的那个地方实在是亮的太过刺眼,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等点亮两条金大腿应该会好一些。”
沈拂瞥了眼巫牧之:“但愿。”
巫牧之走出房门,将空间腾出来。
卜算的过程相当复杂,对乌鸦来说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每一个动作都是用本体来完成。
它从窗外不厌其烦地衔着石子,密密麻麻铺在地上,十分虔诚地站在中央,张开翅膀,口中念念有词。
一根黑色的羽毛自然脱落,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随着乌鸦抬起一只爪子,羽毛自燃,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乌鸦停止吟诵,接住羽毛的灰烬,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天青公墓。”
沈拂静候下文,乌鸦脑袋动了动,表示只能算到这里。
查阅了大量相关资料,暂无头绪,还在沉思时,宋听风刚好回来,白衬衫几乎被汗浸透,完美的身材比例一览无余,看到地上的石子,“占卜?”
沈拂点头。
宋听风研究了一下阵型:“这种方法还是少用为妙。”
沈拂倒了杯水抿了口:“我有轻重。”
边说目光探向窗外,阳光刺眼:“天热的不正常,已经快六点还跟正午一样。”
宋听风嗯了一声,“师父走前交代过可能是被封印的妖魔出世。”
沈拂神情一变,“你回来时有没有在外面看到巫牧之?”
宋听风摇头。
沈拂蹙眉:“今天他表现的太正常,我早该有所怀疑。”
巫牧之必定是感知到什么。
宋听风:“我陪你去找。”
沈拂:“你先去换身衣服,有法器束缚,他兴不起什么风浪”
宋听风心里一暖,低声道:“妖魔刚冲出封印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放任不管会为日后埋下隐患。”
听后沈拂目光微微一凝,朝着乌鸦道:“你身上有龙王赐福,试试看能不能沟通到他的神识。”
乌鸦闭目,过了片刻,屋中多了一道黑龙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