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父子之情,一方面是帝位争斗,沈拂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皇帝对他有愧疚,加上他没有表露出丝毫争取那个位置的动向,令皇帝大为满意。
就拿现在来说,能够陪在帝王侧,太子和三皇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沈拂看样子却轻而易举的被一个画师吸引。
一边安妃觉得沈拂上辈子就是只狐狸精,狡猾的紧,一看就是在做表面功夫,偏偏皇帝就吃这套。
目睹皇帝和安妃走远,沈拂饶有兴味地盯着石桌上的画,叹了声‘可惜’。
作画一旦沉浸在意境中被打断,想要找回之前的心境就很难。
画师显然也有此想法,竟是准备直接放弃画揉成一团丢掉。
“且慢。”沈拂阻止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画上勾勒几下,两种不同的风格跃然纸上,画是彻底毁了,画师对于沈拂却是高看一眼:“想不到殿下竟然还擅长丹青一道。”
沈拂:“略有涉猎,不知可否执笔,为本王画一幅画像?”
画师不敢推辞。
沈拂一时兴起,将萧燃拉到身边,到处都是宫女太监,萧燃用目光警告了一下他,沈拂仍旧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将他也画在纸上,这就等于一并画上本王未出世的孩儿,不求多好看,一定要突出其乐融融。”
画师蘸了蘸墨,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九皇子一表人才,但这女人太丑了些,而且目光冷冽,身体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煞气。
沈拂还故作姿态,靠近萧燃,营造出一家人的氛围。
画师咬牙,第一次凭着想象作画,九皇子看上去温和有礼,但要真按自己看到的真实情景画下来,佛也要怒三分。
他有令世人赞叹的画技,下笔如飞,沈拂的形象很快跃然纸上,但到另外一人,却是泛起了难。
眼如刀,没有半分女子的妩媚。
身子壮硕,半分蒲柳之姿也无。
最令人咂舌的是——那平平无奇的小腹!
九皇子小心搀扶着丑女人,像搀扶一个十月怀胎即将分娩的妇人。
画师摇头,只得发挥充分的想象力,将画中女子的腹部微微凸出一些,那冷硬的嘴角也被刻意画弯了。
恭敬呈给沈拂看,后者先是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出来,反观他旁边的丑女人,脸色更加阴沉。
“好!当得起画圣之名!”
耐心等墨迹风干,差人用画匣装好。
沈拂得了便宜,揣紧画匣往殿里走,步伐极快。
萧燃又不能暴露真功夫,在他身后沉声道:“给我。”
沈拂眉梢一扬:“我凭自己本事得来的。”
萧燃目光闪烁,直接伸手。
沈拂忽然止住脚步,萧燃险些撞上来,不知是不是御花园的花作祟,在沈拂身上,竟然闻到了一股幽香。
沈拂:“就当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说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
萧燃似乎也料到夺不过来,摇头径直往前走。
沈拂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回到殿内,便迫不及待拿出笔墨纸砚。
“萧萧,帮我研磨。”
萧燃:“我的剑好久不用,也需要人帮忙磨磨。”
沈拂还不想被戳个窟窿,只得自己动手,在画上添上个圆滚滚的小和尚,并题名‘全家福。’
“这才圆满。”
“……”
第33章 礼物
沈拂是个喜新厌旧的, 对这幅画却是爱不释手,还派人送了赏赐给画师。
萧燃则在一边, 视线再不与他对视。
沈拂:“萧萧,你已经一个时辰没有看我了。”
“眼不见为净。”
沈拂笑道:“看来你是真的爱慕我。”
理智提醒萧燃不要去问原因, 但身体很诚实, 脱口而出道:“为何?”
“分明是害怕忍不住打死我,还说得这么含蓄,不是暗恋是什么?”
“……”
再这样下去,除非砍断自己的手,否则拔剑只是迟早的事情。
“殿下。”外边一个小太监声音放得很轻。
安妃祸水东引, 将公公派到沈拂这里,间接使得沈拂做什么事都要束手束脚, 却又给了他身边的一个亲信,这小太监办事的确很得力。
“何事?”
小太监颇有踌躇。
沈拂收起画卷颔首, 示意他可以进来。
“秋猎提前了。”小太监低声道。
沈拂目光一变,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很灵通。”
“陛下在安妃娘娘那里无意透露出的消息, 娘娘让奴才传话, 希望殿下早做准备。”
上一代皇帝重文轻武, 如今这位继位后,域外屡犯天威, 屠杀边境百姓, 为了改变现状, 皇帝颁布了不少政策, 以往只有文状元, 现在还有武状元。
小太监退下后,萧燃忽然开口:“在治国方面皇帝的确很有一套,可惜武非朝夕能练成,他的一系列变革只有在百年后才能初见成效。”
沈拂:“安妃专门提醒,说明皇上对秋猎很重视。”
一碗水不好端得太偏,皇帝没有特别偏爱武将,对文官也多有照拂,很多老一辈的固守己见,还以为是皇帝的方针是重文轻武。
“上一次大学士的谏言倒成了导火索,恐怕我这便宜父皇是想借着秋猎好好敲打一下这些老臣。”
萧燃瞥了眼画卷,考虑找个机会毁掉:“你准备如何做?”
“入宫以来都是太子给我使绊子,三皇子也该忍不住了。”
萧燃深深看了一眼他,都说习武之人要心无旁骛,面前这个明显是满脑子的阴谋论。
沈拂知他所想,“非我用恶意揣测别人,不过秋猎是个大好的机会,前些日子才有域外贼子混入城刺杀孟擎,到时我一死,将污水泼在域外人身上即可。”
不知想到什么,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如果皇帝一怒之下和域外开战,孟擎率兵出征,这几位皇子再趁机削弱孟家,岂不完美?”
萧燃:“很有见地。”
短短四个字,不知是褒是贬。
沈拂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可是个实诚人,像他们一样杀人栽赃的事情做不出来。”
萧燃冷笑:“我看你是怕杀掉一个没办法牵制住另外一个,不过以你的心机,没有准备同时刺杀太子和三皇子,也算还残有一丝慈悲。”
“一箭双雕自然好,”沈拂作出苦恼的样子:“然而秋猎我不能带你去,谢鸣一个未出阁的‘千金’也不能去,亲自出手最多干掉一个。”
轻叹一声,发出感慨:“大好良机,然天公不作美。”
萧燃:“……”
这人的心已经黑的没治了。
黑夜降临,萧燃犹在修炼内功心法,沈拂却已经早早睡去。
呼吸吐纳过后,萧燃缓缓睁开睁开双目,窗外的月光刚好倾泻在他的身上,想到沈拂怀疑他是吸收日月精华的猫妖,不免笑着摇了下头。
床上的人睡得格外安稳,没有梦游,反而令人不安心。
萧燃不禁思索:这次又是真睡还是假睡?
正在他思忖间,沈拂身子不动,单单是脖子动了一下,本来就靠着床边,这一扭头直接呈悬空状态。
月光照耀下,沈拂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别忘了礼物。”
“不是说要拿画相抵?”
沈拂的头回归原位,仿佛刚才只是在说梦话。
萧燃按了按眉心,也许是该拜读一些佛经,每日积攒下的戾气完全无法发作,长此以往,必定会对他的心神有损。
“刚才是在梦呓,你别放在心上,虽然如果你没准备别的礼物,我会很失望。”好听的声音传来,说完沈拂侧过身去,旁边还放着画卷。
这一刻,萧燃觉得佛已经拯救不了他了,更何况佛经。
比一日三餐还准时,沈拂每天都在重复一遍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秋猎就快要开始,皇子们每日都会去练习骑射,未免自己显得太过异类,沈拂也会去。
不过这只是沈拂单方面的说法,萧燃觉得他就是想示敌以弱,好在秋猎上扮猪吃老虎。
校场上——
箭矢从炫上飞走,在空中带出一阵疾风声响。
相当有力量的一箭!
箭成功地避过靶心,甚至连靶边都没沾。
六皇子哈哈大笑:“九弟这是给我们做了一次脱靶的完美示范。”
沈拂面色有些潮红,似乎被羞辱地抬不起头。
太子和三皇子俱是冷笑,父皇将秋猎时间提前,肯定是想考验他们的武力,九弟这样子去了只会丢脸。
太子不再关注沈拂:“三弟,不如我们来比上一把?”
三皇子:“那小弟就献丑了。”
两位皇子都是骑射高手,一箭射出,引来不少喝彩。
沈拂自知丢人,悄悄逃离。
太子用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冷哼,如此作态,就算有安妃帮他谋划,将来也难成大器。
走出好远,还能听到校场上传来的叫好声。
“参见殿下。”
沈拂微怔,失笑道:“没想到竟然在这碰见了将军。”
孟擎负责秋猎的安全,这几日经常被宣召进宫,看见他虎口处的红痕,道:“殿下这是才去射过箭?”
沈拂点头,有些羞涩道:“说来惭愧,技不如人。”
孟擎心中冷笑,恐怕是故意让对手放松警惕。
不得不说,这点上他和萧燃的想法不谋而合。
孟擎抱拳:“多谢殿下对舍弟施以援手。”
事情是刘小姐出面解决,但背后是谁授意的再明显不过。
不过那刘尚书的千金很有一套手腕,没有挟恩图报,反而以诚相交,不显逾矩。
“举手之劳。”
即便没有作为,这件事最后也会解决,不过孟擎的弟弟少说要挨上几板子。
沈拂方才的腼腆消失,转而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本王已经拉拢到刘尚书,不知将军是否说话算话?”
孟擎脸色微变,听到刘尚书接受九皇子赠礼的时候他也很是惊讶,再一推敲,又觉得哪里不对。
沈拂并不咄咄逼人,“不急于一时,将军可以慢慢想想。”
两人擦肩而过时,沈拂忽然轻声道:“贤臣择名主而仕,这个道理将军该明白。”
“若是秋猎殿下能独占鳌头,末将愿意和将军谈一谈这个道理。”
显然他也料到太子和三皇子会在秋猎上对沈拂动手。
想到这里孟擎眼神一沉,倘使九皇子能避开这次灾祸,那便有能成事的潜质。
沈拂并未向前走多远,便被人叫住改变了方向,孟擎顺着他走的地方看去,似乎是通往清荷殿。
两个宫女正跪在地上给安妃按摩胳膊。
“嘶。”
安妃黛眉一蹙,这二人吓了一跳。
“这等小事都做不好,全都退下。”
二人都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连忙出去。
没过多久,沈拂便走了进来:“给母妃请安。”
安妃很是亲近地让他坐下,沈拂笑道:“两个小姑娘罢了,做什么事惹怒了您?”
“记住她们的长相。”
沈拂心中微动,刚那二人恐怕是别的宫的眼线。
安妃:“你可有听说过罗刹堂?”
“略有耳闻。”
罗刹堂是个杀手组织,在江湖上算是小有名气。
“家中兄长传话,罗刹堂可能收了钱要取你的性命。”
沈拂:“消息可牢靠?”
安妃摇头:“说不准,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我未出阁时性子跳脱,常偷偷溜出家玩。”
沈拂略感诧异,安妃居然还有这样的岁月。
“一次踏青贪玩,看到一人浑身是血倒在路上,那是在郊外,路人都是吓得回去报官,我瞧着他可怜,便花钱雇了几人抬到医馆,后来那人是死是活就不得知了。”
说到这里安妃不由苦笑:“事后想想很是后怕,那人胳膊上有刺青,体格雄壮,一看就不是个干正常营生的人。我当时没有带太多的钱,取下一只耳环当做诊费抵给医馆,这次有人送信给我兄长,信封里便是装着这枚耳环。”
沈拂定了定心神:“看来您救的人和罗刹堂关系匪浅。”
安妃笑了笑:“也许。”
从清荷殿出来,沈拂还处于沉思状态,这件事八成是真的,雇佣江湖势力杀他,也亏这帮人想的出来。
作为杀手组织,罗刹堂一直相当低调,不过在二十多年前,却出了一件轰动的大事,罗刹堂堂主遭到背叛惨被围攻下落不明,副堂主成功掌权。
安妃救的可能就是罗刹堂堂主,不过此人侥幸逃脱,没有回去寻仇实在怪异。
沈拂苦苦思索,不过很快放弃,江湖辛密太多,想要全都知晓根本不可能。
说来今天对他而言是个好日子。
沈拂笑了笑,没说话,他日日提醒萧燃自己的生日,唯独今天没有,活了太久,生与死的界限模糊,他其实并不喜欢过生日。
“……闭嘴。”
回到殿内,萧燃并未有什么表示。
用晚膳时,沈拂冷着一张脸,不与他说话。
萧燃:“我叫人煮了面。”
谁都知道他现在独得九皇子‘恩宠’,连禁卫军首领看见他都会给面子。
沈拂眸光变亮,虽然没有礼物,心意到也好。
桌子上突然多出一个锦盒,“生日快乐。”
萧燃的语气是罕见的柔和。
沈拂内心突然一暖,仿佛一粒种子在心里成长,又痒又期待,嘴上仍旧强硬道:“这么大的盒子,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空的。”
萧燃:“这东西是从宫外面来的,光是想办法将它偷偷运进宫,都花了十足的心思。”
沈拂快速吃完面,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迫不及待打开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