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做好了,四个人在餐桌前坐下。吕春望做了一桌子菜,当中那盆骨头汤尤其诱人。她给高晁夹了个大骨棒,说多吃点肉,再喝点汤,吃完之后骨头还能给梆梆玩,真是一举两得。
高晁吃着老妈做的饭,胃里暖融融的。池久把排骨上的肉剃下来往他碗里堆,高晁头皮发麻,小声说:“别给我弄了,你自己吃吧。”
池久很自然地说:“你的手不是不方便吗。”
高晁瞄一眼对面,在吕春望笑眯眯的眼神中面红耳赤:“别管我了,我爱啃骨头。”
池久挑挑眉:“看来梆梆随你。”
高晁:“……”
吃过饭后,池依山来了兴致,让池久去看他最近的画。父子俩上楼之后,高晁局促地站在厨房,想说点什么,也不知该从哪说起,只好默默地帮着收拾碗筷。
他站在水池前,用他的独臂摆弄碗盘,吕春望看不下去,说你出去吧,为啥咱们家的男人都这么爱捣乱呢?
高晁低头笑了笑:“我……”
吕春望:“嗯,你。”
高晁低声说:“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吕春望一边刷碗一边说:“我明白,我惊讶的是,池久也能有今天,看他那黏黏糊糊牵肠挂肚的样儿,哈!”十分解气&幸灾乐祸.jpg
高晁:“……”确实是亲妈。
吕春望笑够了,平静地说:“我一开始确实有点接受不了,独自一个人想了几天几夜,又跟你爸聊了很久,才决定这么做的。”
从池久那里听到他和高晁的事,吕春望怎么可能不震惊。但她不想当下就表态,让池久给她点时间,让她考虑一下。
早在发现高晁对池久的心意时,吕春望并没有生气。她天天给人讲与时俱进,自己也不是个迂腐落后的人,对于社会上所认为的少数人,她自认为没有过歧视和偏见。
她甚至很心疼高晁,本来就是个很难对人敞开心扉的孩子,还偏偏给自己选了这么艰难的一条路,尤其喜欢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
高晁搬出去的时候,她本来是想挽留的,可是考虑到他的心情,一定是万分愧疚不敢面对她,留在家里也是难过,这才没有阻止,还想着等以后高晁想通了再把他叫回来。
接到池久的视频电话时,吕春望还没来得及询问儿子那身伤是怎么回事,就被告知了如此惊人的消息,一时间她心乱如麻,坐立不安,连课都不想上了。
她想了很多,上下班的路上想,坐在办公室里想,回家躺在床上还在想。种种思绪交错,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跟池依山聊过之后,两口子一起发呆。老池一贯是个想得开的人,闲云野鹤无谓世俗,但听了这事儿也是很犯愁。
吕春望说,其实我最惊讶的,莫过于池久的改变。我以为儿子这辈子都与爱情无缘,想不到他竟会真心实意地恳求我,同意让他跟高晁在一起。
池依山惊讶地说,他真的这么说?
吕春望点点头,说他的确这么说的,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假笑、没有装相,很真诚。虽然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不管你们支持也好反对也罢,我和高晁要在一起的事都不会改变。之所以希望你们能同意,是因为我知道高晁一定会在乎”。
池依山:……
夫妻俩商量很久,终于决定签下协议,让两个孩子自己决定他们的未来。
高晁感动地颤声说:“谢谢……谢谢你们。”
吕春望白他一眼:“怎么了,现在连妈都不叫了?”
高晁:“我……”
吕春望把盘子擦干净,放在沥水架上,慢悠悠地说:“我不在乎池久能赚多少钱、有什么样的地位名声,从来都只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拥有正常情感的人,一辈子高高兴兴就好……你们俩好好在一起吧,妈没意见。虽说解除了收养关系吧,但你‘嫁’进来不还是一样是我儿子。”
高晁紧紧搂住老妈的肩膀,抵着她的额头:“谢谢妈。”
吕春望揉他一脸水,突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神神秘秘地说:“我可没告诉池久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他,只说知道你喜欢过一个人。你也别告诉他,我想看看他着急吃醋是什么样,哈哈哈~~”愉快到飞起.jpg
高晁:“……”他觉得老妈真的是大仙女中最可爱的魔鬼。
他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呢?有池久,有爸妈,还有梆梆,简直人生无憾。
跟老妈一边聊天一边收拾好厨房餐具,回到楼上的时候,高晁发现池久正在他自己的卧室里打电话。门没有关严,露着一条诱人偷看的缝隙,高晁稍稍走近一些,听到只言片语。
“……这么大动肝火,可不像你。……感情?你竟然会问这种问题,我觉得很可笑。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我的东西随便你怎么处理。”
高晁瞬间吃手,并在脑内补全了如下对话:
怎么听怎么像虐心分手现场啊!啊啊啊!
第92章 我和梆梆都很幸福04
楼上父子俩也进行了谈话, 相对厨房里温馨感人的气氛,老池和小池就理性多了,首先讨论了一下绘画技巧,其次评论了时下的艺术思潮, 再次对池依山先生近期的爱好进行交流探讨, 最后老父亲表示希望儿子好好对待小炒晁。
结束对谈之后,池久接了个电话, 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 看到人影一闪,钻进了斜对面的房间。他觉得有点好笑, 转动轮椅也跟了进去, 看到高晁直挺挺躺在床上, 紧紧抓着小被子。
池久去到床边,说:“往里点。”
高晁挤了个八点二十的眉毛:“我动不了了。”休想上我的床。
池久觉得自从跟高晁在一起之后, 他总忍不住想笑。他起身把小炒晁滚到床里面, 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搂住他说:“吃多了动不了吗?”
高晁继续八点二十:“嗯。”
“那我帮你运动运动, 助消化。”池久低声说着, 手伸进衣服在他腹部揉了揉。
高晁:“……”竟然使用美男计/色/诱我,我是不会屈服的!……啊~~~
他在意志力瓦解之前及时抓住池久的手, 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池久很意外:“什么女朋友?不就上次有个相亲对象,第一次吃饭就赶上恐/怖袭击, 然后就没了。”
高晁做了个不屑的表情:“我都听见你是如何冷血无情地跟人家分手了。呵, 渣男。”
池久想起刚刚打的电话, 忍笑抱住高晁:“哦,你说那个啊。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一直喜欢的人是谁,我就告诉你我‘女朋友’是谁。”
还真有啊!高晁很气:“谁对你女朋友感兴趣了?不听。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有多喜欢那个人,他有多帅有多好。”
他翻了个身,冲着墙边狗窝里睡得四仰八叉的梆梆呻/吟:“儿子啊,爸爸好伤心。人间没真情,人间没真爱,人间不值得啊!嘤!你池久哥哥是个渣男啊!嘤!”
池久又气又想笑,把趴在床边扑腾的炒晁拽到怀里:“嘤什么嘤,你们写东西的人就这么喜欢天马行空吗?我刚刚是在跟老爷子通电话。”
高晁愣了一下:“你们俩的对话怎么怪怪的?”
池久在他耳旁低笑:“哪里怪了。我推掉了相亲的事,也把我们的事如实告诉了他,他很生气。老爷子一向是很冷静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那么大吼大叫。”
所以池久才会说“这么大动肝火可不像你”。老爷子知道发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忍着怒气开始打感情牌,池久对于老爷子如此反常的行为表示深深的讥讽和嘲笑,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回去了。
高晁:“你和爷爷的关系很差吗?”
池久:“谈不上好坏,我们只是对彼此有利用价值。”
高晁挑眉:“那我呢,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你……”池久低头看看怀里的小智障,“你是不是想让我现在狠狠开♂发一下,实现价值最大化?”
高晁菊花一紧:“咳,那什么,你跟爷爷怎么说的?”
池久很潇洒地说:“哦,我辞职了。”
高晁目瞪狗呆地坐起来:“辞职?!”
池久挑起唇角,开玩笑说:“嗯,辞了,以后要靠你养我了。”
高晁倒在他胸口:“好啊,我会养你的,不过你可要好好表现。”
池久摸着他的脸很配合地说:“我会努力伺♂候好金主大人的。”
高晁被逗笑了,而且笑起来没完,肚子都疼了。池久凶狠地吻住他,堵住了他的笑声。
池久没想到的是,金主大人还真是需要他好好表现。高晁休息了两天,便联系主编恢复工作了。月底交稿是赶不上了,所以下个月稿子页数要增加。但他现在依然是石膏手,于是只能让轮椅男操盘。
高老湿躺在床上口述,池久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把他说的每句话都输入文档,打完之后交给高老湿检查,然后可以获得高氏香吻一枚。
高晁乐呵呵地说,年轻人,很有工作热情嘛,下个月给你发工资哈。
池久:我要日♂结。
高晁:……
池久虽说是离开了集团,但不代表他就真的失业在家了。早在他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便已经预想到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提前做好了准备,公司都注册完了。
在家帮着高晁打了半个月的字,池久公司那边忙起来了,白天没办法待在家里,晚上回来才能继续。高晁呆着也是呆着,索性用一只左手慢慢敲字慢慢磨。
这天高晁和老爸在家,他在房间里写小说的最后一部分,老爸在画室里玩石头,突然接了个电话,说是老爷子进了医院。
一番犹豫之后,高晁陪着池依山去了医院。老爷子躺在病房里,看着有点憔悴,池依山偷偷跟高晁说,他老爹好像突然老了很多。
老爷子跟儿子感情不和,现在连苦心栽培的孙子也跑了,勾引了池久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见了面自然很是不悦。高晁瞧着他那和善的眼神,跟池久简直如出一辙,这么一想,竟然觉得还挺亲切。
老爷子是中风了,好在送进医院及时,目前已没有大碍,就是有只手不怎么好使。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抓起果篮水杯朝儿子和小炒晁丢去。
医生说病人现在需要静养,不要刺激他。池依山和高晁只好先回家了,路上池依山也说了跟池久差不多意思的话,觉得老爷子可能是突然病倒的原因,脾气有点变了,竟然做出拿东西砸人这么耿直的事,实在不像他。
晚上池久回来,高晁把爷爷的事跟他说了,让他去看看老爷子。池久却说,那老头一辈子都很骄傲,肯定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此时此刻衰老狼狈的样子,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高晁:“你很了解爷爷嘛。”
池久捏捏他的鼻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高晁:“……”这爷孙俩是有多大仇。
高晁从池久那里得知,老爷子很喜欢钓鱼,每周都有两到三天会去郊外山里垂钓。等听说老爷子出院之后,高晁抱着他在之前那个镇上买的渔具,带着他跟一堆老头比赛获得的经验技术,来到池久告诉他的地方,果然发现老爷子就在那里,身残志坚地钓着鱼。
虽然有司机和助理陪着,但他们都只是在附近待命。高晁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放下小凳子,坐下来安静地钓鱼。老爷子无视他,他也没主动凑上去,两个人好像都只能看得到水里的鱼,互不干扰。
如此过去大半个月,两人每周四五六都准时去同一个地方钓鱼。老爷子突然意识到,那小子和他屁股下的小凳子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老爷子:“谁准你靠过来的?”
高晁一脸无辜地左右看看:“我没有啊,可能是水土流失导致的吧。”
老爷子:“……”
他看着老爷子钓上来的大鱼,说:“爷爷你做过鱼拓吗,不然我帮你弄吧。”
老爷子:“呵。”谁是你爷爷。
高晁不会鱼拓,但他知道池久会。下次再来的时候,他拉上池久,牵着梆梆,带着宣纸颜料等各种工具,在水畔支起桌子,给老爷子钓上来的大鱼做鱼拓。
老爷子冷眼瞧着他们俩,脸色很不好看。梆梆凑过去围着他转了两圈,蹲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水面,一会儿耳朵动动,一会儿尾巴摇摇。老爷子隔一会儿看一眼这小黑狗,最后忍不住偷摸在狗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池久已经不需要轮椅了,他一边摆弄手里的鱼,一边对高晁说:“你哄他也没用,他记仇得很,不会领情的。”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高晁默默吐槽,随后悄声说:“我没想哄他。我是觉得你长得跟他太像了。”
池久不解地说:“那又怎么了?”
有的人表面风光,背地里连只猫或狗都没有。高晁说:“有时候会觉得,你老了也肯定是这么样一个帅老头。可是又想到如果几十年后你也跟他一样身边没有爱人和亲人,孤零零一个人钓鱼,心里怪不好受的。”
池久笑着搂住他的腰:“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大概还真可能是那样。但现在不会了,我有你了,不会独自一人老去。”
高晁严肃点头:“嗯,我们要看着彼此变老,然后互相笑话对方的秃头和豁牙。”
池久想想那个画面,竟然觉得很美好,于是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高晁。
池老爷子:“……”所以你们两个狗东西是来干啥的,给空巢老人送狗粮?还是嫌老爷子我中风中得还不够彻底?
眼看着池久的公司步上正轨,高晁的小说也终于写好出版了。
新书首发的见面会在一个有名的书店举行,高晁这是第一次露面,主编感动得都快哭了。粉丝来了很多,都抱着他的书等待他签名。到了提问环节,有人问他,这一次写的小说与之前相比,风格有了一定的变化,相较于以前冷淡的风格,这一本字里行间似乎都是有温度的,甚至有种幸福感,这是刻意为之还是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