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背对着他躺在床榻上,闻言,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个坏笑,随着开口回答,坐起的同时转过身:“是吗?那不如……我先给丞相一个惊喜好了。只是怕丞相,别有惊无喜就好。”
几乎是瞬间,巫舟坐直了身体正对着陆丞相,仰起头时,露出了一整张脸,那模样吓得陆丞相饶是再淡定也没忍住喝了声,往后退后两步,瞪大了眼:“你、你你你……你怎么会……”
巫舟:“先前就警告过丞相了,丞相却不信,不知若是皇上知晓丞相家属的这个院子出了一个会传染得了水痘的人,那你们会不会受连累啊?”
陆丞相呼吸一窒,怎么偏偏这么巧?他是不是假装的?
陆丞相上前向碰一碰确定真假,却又怕是真的,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快速走了几步,气得不行,却只能立刻封锁消息让人去请大夫。
怎么就这么巧得了这么一个病?水痘可是会传染死人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他们陆家出了一个,别说桃龄当太子妃了,当妃子伺候皇上皇上都不会要。
大夫很快就秘密请来了,是他们陆家专门养着的,很可信,等检查之后确认是,陆丞相差点炸了。
这时离去见皇上只有半个时辰了,陆丞相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巫舟一眼,只能带着人迅速离开了,临走前,让人守在那里,不许他出去。
等陆丞相走了之后,巫舟望着紧闭的房门,换了一身破旧的长袍,在外有系了一件披风,戴上兜帽,抄起一把椅子,直接将房门给一下下砸开了。
他走出去的同时,十几个家丁迅速围了上来,巫舟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了圈,随后将兜帽直接放了下来,露出了那张脸:“知道为何你家老爷突然走了吗?因为这个,我出了水痘,若是让皇上知晓你们跟一个出了水痘的人接触过,你们还有命?”
十几个人傻了眼:“……”
巫舟眯眼:“让开。”
十几个人随着他抬步,迅速退的远远的,对视一眼,浑身打了个激灵。
巫舟走出苑落的时候,重新戴上兜帽,低着头一路往前去,脑海里呈现出整个灵隐寺的布局图,很快沿着最近的路去了后山。
目的地,自然就是无胤和尚的那处居所。
系统在巫舟踏上后山时大概才注意到,叮的一声之后,奇怪道:“宿主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莫非这时来说服男主还俗?”这怎么可能?
巫舟:“……”谁说我要说服男主还俗了?我啊,如今被“家人”放弃,又得了“不治之症”,还会“传染”,打算来后山了却残生的。
系统:“…………”
巫舟瞧着前方远远瞧着出现的一栋竹楼,一个高大的僧人正提着两个桶走出,朝这边而来,他嘴角翘了翘:“……”当然了,如果能遇到一个好心的小师父,愿意渡我、收留我、可怜我,我自然是愿意再“活下去”的。
系统:“…………”
系统这时才回过味巫舟到底要做什么,他从提议这个“假水痘”“毁容”,竟是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此竟是能直接一箭三雕,一则戳破了陆丞相的女干计,让他不得不守住自己这唯一的嫡女以后当太子妃,自行去求皇上,到时候被自己坑了一把;二则,出了水痘算是彻底被陆家放弃,他即可成功留在灵隐寺;三则,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男主无胤一心向佛的觉悟,怕是很乐意收留这么一位“厌世的可怜人”。
巫舟一步步身形落魄地行走在山林间,眼神死寂地瞧着前方的小路,却并无任何焦距。
直到与无胤擦肩而过时,对方头上遮着的兜帽被不经意间拂落,脸上的水痘清晰地落入了无胤的眼底,他愣了下,歪头去看,刚好对上了巫舟也看过来的凤眸,那双昨日见过的清亮凤眸此刻却空洞无光。
无胤波澜不惊的面容上起了波澜。他没有动,随着巫舟朝山上而去的动作转过身,意识到什么,快走两步,唤住了巫舟:“小施主留步。”
巫舟背对着他,却并未回头,清亮的嗓音此刻哑然死寂,虚无缥缈:“小师父今日只当未曾见过我吧,世间苦难太过难饮,明明世人万千,却无人能渡我。他们皆避我如蛇蝎、如洪水猛兽,我未曾害人,却落得如此地步。若是小师父念这一面之缘,可愿死后为我念一段往生咒?”
随着这一句,巫舟慢慢转过身,站在石阶上,隔着一段距离,风撩起他翻飞的衣袂,仿佛下一瞬就会消失在眼前。
无胤清冷的凤眸底骤然一缩,突然疾步朝前而去,在巫舟再次离开前,猛地停在他面前,双手合十,一双眼却是定定落在巫舟此刻那张被水痘遍布的面容上,丝毫不惧,一身青色的僧袍被风吹得猎猎而动,迷了巫舟的眼:“……贫僧,愿渡你。”
第5章 一颗清心向佛门
巫舟饶是早算准了会有这一幕,可真的听到了看到了,还是有一瞬间的震动。
面前满眼虔诚的男子周身仿佛那一刻被夕阳最后的余晖染满了金色,灼目耀眼。他脑海里有那么一瞬完全想不到任何东西,只是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和尚。
须臾间,他回过神,抬起手,手指将被风吹得遮住了眼的一缕墨发拂下的同时,撩开了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发,朝前靠近了些,与无胤的面容几乎只隔了两寸的距离:“渡我?小师父,你可看清了,这不是普通的病痛,这是水痘,是会死人的不治之症,你不怕死?”
无胤眼神依然不惧,似乎是为了让巫舟相信,甚至在他那张只是想象都丑得无法言喻的面容那么放大靠近时,纹丝不动:“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巫舟凤眸发亮:“可若是救活了我,小师父你却死了呢?”
无胤:“众生平等,若是以我之命换小施主,一命抵了一命,并无任何亏损;若是施主得以渡劫,那就是两命,我佛慈悲。”
总而言之在这无胤和尚看来,死了一个,活了一个,那不亏;活了两个,就是赚了。
巫舟慢慢直起了身体:“可……若是我们都死了呢?”
无胤愣了下,随即嘴角有极浅的弧度扬起,垂眼敛目,表情虔诚:“这是贫僧的劫数,与小施主无关。”
巫舟定定望着站在他下方两个台阶的和尚,并未再开口。
大概是巫舟的沉默让无胤以为他不信,抬眼间,就看到面前的少年一双凤眸灼亮惊人,嘴角翘起:“即是如此,那以后……就劳小师父费心了。”
无胤眼底无悲无喜,可巫舟还是注意到他原本紧合的双手手背上的青筋平缓下来,垂眼:“阿弥陀佛。”
巫舟登堂入室,住进了无胤和尚的竹楼,不过是一个两层高的小楼,一楼是悬空的,下方是一个池塘,种了不少的睡莲,四周的地面上围了一圈,则是无胤和尚种的菜,二楼则是作为打坐歇息的地方。
因为巫舟的到来,加上他身上出的“水痘”,无胤将二楼让给了巫舟,关闭门窗,嘱咐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
巫舟环顾了一圈,也不计较,随意找了三个蒲团一并,躺下了。
而在巫舟离开之后,陆丞相被耍了一道,可老皇帝还等着他将人带过去,人出了事,他要么空手去,要么将陆桃龄带过去。
如果是后者,一旦将自己这唯一的嫡女送过去,太子妃的位置,就与他陆家再无关系。可老皇帝年岁已大,即使能受宠,也不过是几年的光景,若是让他的死对头的女儿当了太子妃,当了皇后,以后……他陆家算是彻底落败了,所以,他不能将陆桃龄送过去。
可如果是前者,老皇帝心思难测,他空手而去,会如何,他也不可知。陆丞相一边往皇上的住所去,一边在心里做着计较,最终在两边的岔路口,他望了眼陆桃龄的住处,一咬牙:只能赌一赌了,只能赌他能将桃龄扶上太子妃的位置,否则,得罪了皇上,又失了太子这棵大树……他陆家的下场岂是一个惨字能言。
陆丞相前去见老皇帝的同时,立刻让人带着一份礼单去见冯妃,只能大出血了,希望冯妃还足够讨老皇帝的欢心,让他今日的举措让皇上不至于记恨在心。
陆丞相去见了老皇帝,一进去就跪了下来,表明了来意,老皇帝侧卧在榻上,也没说什么,却只是闭着眼让美婢给他捏着肩膀,房间里染着熏香,明明天色已黑,山上气温凉了下来,他却出了一脑门的汗。
不知过了多久,老皇帝才像是刚醒来般睁开眼:“既然朕与爱卿的千金没这个缘分,那也就罢了。退下吧。”
老皇帝挥挥手,他身后站着的大太监立刻弓着腰迎了上去,将陆丞相给让出去,陆丞相转身的同时,塞给了大太监一叠银票,后者收了,陆丞相才抹着额头上的冷汗离开。
走出去时,正好与前来的冯妃打了个照面,陆丞相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皇上的两个近身人说情,也许还能勉强平息皇上的怒火。
大太监重新弓着身回来,摊开手,将银票递上:“皇上,这是丞相给老奴的。”
老皇帝只是睨了眼,表情淡淡的,混沌的眸底波澜不惊,又重新闭上了眼:“嗯,他拖了这两日的原因是什么?”
大太监额头有冷汗垂落,恭恭敬敬禀告:“陆家那边昨日出了点乱子,听说丞相那小儿子跳了湖,后来丞相去看了,就派人一直守着。一个多时辰前,丞相带着人再次去了那四公子的住所,又唤了大夫来,随后就让人去找了冯妃娘娘,再来了这里。”
大太监每说一句,都压下心底的不安,生怕下一刻就要承受龙威之怒。
老皇帝依然没什么反应,嗯了声,随着门外一声禀告冯妃娘娘到时,老皇帝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大太监松了口气,弓着身前去时,视线落在一处,忍不住想:丞相这次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皇上什么美人没见过?如果不愿,直言即可,如今转了几道,还牵扯到男后宫的妃子,怕是……
陆丞相回去的路上心惊胆战的,等得知冯妃哄得老皇帝极为高兴,还得意留下侍奉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才暗暗咬牙想到那个千不该万不该赶到这个节骨眼生了水痘的小畜生,结果他一过去却扑了一个空,看守的十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将巫舟离开前的话禀告了一番,最后不安道:“……老爷,我们不、不会真的被一起处置了吧?”
陆丞相心里也咯噔一下,先前只顾得着急桃龄的事,差点忘了这一点,不能让这小畜生连累了整个陆家,瞳仁深了深:“你们放心,老夫岂是那等狠心之人?这件事你们一定要保守住秘密,等回了京,若是你们没感染上,老夫定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感染上,老夫会给你们不菲的安葬费,尽可放心。至于那……不必再寻,尽管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得了不治之症还敢跑,他只当没生过这么一个小畜生。
老皇帝翌日一早就派人吩咐了下去,即刻启程回宫。
陆丞相像是从未带来这个幺子一样,一行人浩浩汤汤回了宫。而他口中“自生自灭”的巫舟,却是过得惬意。
系统暂时屏蔽了他的感官,他感觉不到那种痒疼感,无胤和尚不久去而复返,不仅给他带回了药,还有涂抹的药物,等服了汤药抹了药之后,他也就歇下了,翌日醒来,无胤已经出去了。
等他又睡了一个回笼觉,无胤和尚已然回来,还一并置办了不少东西,并做了早膳,很简单,清粥加一碟青菜,没有油,纯热水烫了一下。
巫舟也不嫌弃,毕竟他此刻也没感觉,用了之后,这才隔着门询问无胤:“皇上可离开灵隐寺了?”
无胤这次出去就是去找他师父,说了缘由之后,从今日开始就不再去前院上早晚课。
无胤本来在打坐,闻言诧异地睁开眼,却并未回头:“小施主猜得不错,一行人已尽数离开。”
“小师父不好奇我的身份?”巫舟将三个蒲团放在一起,躺在那里,侧着身瞧着门扉的缝隙倒影出的青色身影。
无胤道:“小施主若是愿意说,贫僧洗耳倾听;若是小施主不愿,不说也可。”他既是愿意渡他,无论他是何身份,他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巫舟却是坐起身,一双凤眸闲适地睨着无胤:“我先前并非胡言。他们皆避我如蛇蝎,你猜他们是谁?”
巫舟未等无胤开口,继续道,“他们是我的父亲、我的继妹、我的继母。邑帝看上了我那继妹,继母不愿继妹去服侍邑帝,就怂恿我那丞相父亲,结果对方就同意了,我一怒之下跳了湖,大难不死,却得了这不治之症,昨日,我独自一人离开,却无人寻我,如今他们尽数离开,依然无人记得我。那时我恨不得我才是丞相,他则是被我拿捏的小子。小师父,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如果是小师父,可后悔过你为何不是那掌管天下的君主,而是这后山不被人所知的沙弥?”
无胤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许久都未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人活一世,功名利禄皆如云烟;苦也,是一生;贵也,亦是一生;还望小施主宽心。”
巫舟睨着无胤,嘴角小幅度翘了翘:“还是小师父有觉悟,既是如此,那我也不能当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辈,从明日开始,我来替小师父做斋菜如何?”
无胤大概没想到巫舟上一刻还在讨论人生八苦,下一刻就转到了吃上,愣了好久。
巫舟无辜:“莫不是……小师父嫌弃我做的斋菜不好?”
无胤这才开口道:“既是如此?" 男主他疯了[快穿]0" > 上一页 3 页, 切∈Ω缸员慵纯伞!?br /> 于是,接下来一日,巫舟用后山的食材给无胤做了三顿斋菜,一共十道菜,有两个共同点:一则,都是素菜;二则,都特别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