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渊已经完全不想理会那群自嗨的地球人观众了，目不斜视地半跪在地上烤鱼。
季文渊：“……”
啧，比他想象的还没节操。
这时镜头外的韩阳皓已经揣回了严肃军爷的架子，拎着一条自己刚逮到处理好的鱼走到季文渊身边：“应山道长，您的鱼。”
季文渊抬眼淡淡瞥了他一眼：“禁卫长不必如此。”
众觉醒者：妈蛋不要乱说啊啊啊！！！逆cp是会出事的哇！
面容英武的禁卫队长没有收回手，只是认真道：“道长，陛下命我保护你，为您效劳是应该的。”
应山子白突然笑了一下，浅褐色的眸子看上去依旧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暗含冷意：“是保护，还是监视？”
禁卫队长斩钉截铁：“自然是保护。”
应山子白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自顾自往烤熟了的鱼上均匀撒上盐粒。
之前应山子白想要去求见皇帝，为此与国师在鹤仙殿门口起了冲突。这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皇宫暗卫当天就将这一情报送到了皇帝案头。但这事放在平常也就罢了，若是应山子白继续老老实实呆着鹤仙殿里，最多也就是皇帝事后传召询问一下的事，可季文渊临时改变主意带自家韩博士出来游山玩水，用的理由还是“为公主寻找治病灵药”，这就不由得皇帝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想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宁恒帝一定会派人跟着他防止这个享受过皇室供奉的家伙溜走。
至于韩阳皓会“刚巧”拿到这个职务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家博士手段众多，正常理由说服不了皇帝，超凡手段催眠一下也是轻而易举。
禁卫队长看见应山子白不理会自己也不着恼，只是自己默默在火堆旁盘膝坐下，将鱼串在剥了皮的树枝上开始烤。
应山子白将烤鱼凑到唇边，动作优雅地慢慢吃着，即使只是蹲跪在地吃烤鱼也自有一副超然物外的仙人之态。观众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吸引，竟渐渐安静下来，真就一边流口水一边欣赏了十几分钟应山子白吃烤鱼。
终于，应山子白做好了和地球人搭话的心里准备，把自己收拾干净后起身向树林中走去。他身后军爷微微一怔，也赶紧收拾东西扑灭篝火准备跟上。
就在如今两人相隔了数十米的档口，季文渊漫不经心地凭空勾画出一个绝音结界，而后看向窥天镜淡声道：“欢迎诸位收看我的直播。我如今在此世界的身份是：供职于皇室，致力于救治韶乐公主的道士‘应山子白’。”
第15章 鬼扯
全息技术应用到普通人身上，最大的问题是对于精神的负担。所以只是两个小时后，这次联通源界网络的直播“游戏”就结束了。而下次游戏的开启时间就定在次日——换算成这个世界，那就是二十多天后了。
不过身为觉醒者，那群小崽子肯定是不能和普通人一个时间的，所以仅仅只是十分钟的间隔，第二批“十万大军”再次抵达战场。
当季文渊看见那群已经给自己冠上“GM”标签的觉醒者小崽子说出还有第二批地球观众时，他眼中的“杀气”差点让小崽子们以为自己即将命丧黄泉。
季文渊：有完没完了！
瞧着他沉着脸的模样，韩阳皓没憋住笑出了声，待季文渊目光移向他，韩阳皓不由道：“哎，行了，下一批我来吧。这不是挺有趣的？”
季文渊用眼神表示对那个“有趣”评价十万分的不赞同。
黑皮军爷嘿嘿笑着拍他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得啦，季男神，不想说废话就不要为难自己嘛，反正我擅长所有你不擅长的东西，唔……”
季文渊一脸平静地放开了军爷的衣襟，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起身走出了窥天镜摄影范围。
韩阳皓：“……”
韩阳皓咳了一声，瞪眼道：“闭嘴啊，小崽子们，该装瞎的时候就该果断装瞎，这是处世哲学！”
另一边季文渊已经来到了密林边缘，向着断崖下远远升腾起的炊烟看去。他这次出来虽然并不是像皇帝担忧的一样要撂挑子不干逃走，却也并不是像嘴上说的那样为公主寻找灵药。
就像应山子白一开始就被写进剧本里的宿命，他注定了要与皇室为敌——除非那皇帝突然洗心革面爱国爱民，大义灭亲地放弃自己宠爱了多年的韶乐公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季文渊此次出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视察民间百姓生活，二是去韶乐公主受难之地寻找对她下手的狐妖。前者本该在应山子白从监狱中出逃后才会发生，为他之后下定决心与皇室为敌做铺垫；而后者则是并不在原本剧情中，被他临时增添上去的。
韶乐公主四个月之前的遭遇在有心之下并不难打听，因此应山子白此时也是知道狐妖之事。然而即使宫人提到狐妖对公主下手之事，却也不可能有胆子非议公主的恶行，所以应山子白此时也并未对其产生不喜之情，只是凭借表面认为是狐妖为恶。
他这次前去寻找狐妖，就是给狐妖一个洗白自己的机会——当然表面上的理由则是去收妖，逼迫它将公主的生命精气交还并收回残存在公主体内的妖力。
如今两人横穿密林，来到了另一端的高崖上。此处距离地面大约三十余米，若绕路下去，要多花多少时间难以估量。季文渊在心底默默估算了一下，觉得即使以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垃圾功力带一个八尺大汉也可以完好无损地着陆，于是就走回去准备拎着自家博士一起跳崖。
刚刚走过一片树林拐角，就正巧听见那边军爷正在说：“什么？我喜欢什么类型？”
季文渊微微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还用问吗！”军爷扼腕叹息，“当然是身高一米八体重三百斤的胖美人啊！”
季文渊：“……”
“重口？拜托，本主播哪里重口了！我告诉你们，这个比例的美人抱起来手感最赞了，柔软而且不失紧实。不至于重到把床伴压死，躺上去也很舒服……啥？对呀，亲身体验，骗你我就不姓韩。”
季文渊：“……”
他站在树林的阴影里向军爷那边看，凭借超绝的眼力轻松看见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窥天镜，只见现在新一批的地球观众正在疯狂刷“军爷666”、“主播牛逼”……
然后很快有人瞧到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他。
军爷侧过头瞧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面不改色地说：“嗯，那个就是上一批的主播应山子白，不过现在他和我换班了，现在直播的是逐云国禁卫军队长韩阳皓的悲催跟班生涯。应山子白现在是个标准的土著，你们别想着撩他。”
军爷：“当然不是啊，我们直播时操作身体的是AI智能，当AI被抽离身体的时候就只剩下土著NPC了嘛。”
众觉醒者：“……”韩大佬好能扯，我们差点就相信了。
季文渊难得和那群潜水的觉醒者小崽子有了相同想法。他本来想带着韩阳皓一起跳崖走捷径，但是现在……韩主播说得那么头头是道，他这个“土著NPC”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人设？
经过了两秒的慎重思考，他果断放弃了捎军爷一程的ooc想法，转身自顾自走了。
一直关注着镜头角落里白衣道士的观众们立刻幸灾乐祸：
韩阳皓微微一惊，一双浓眉竖起，立刻转身追上了季文渊的步伐：“应山道长！道长！”
季文渊假装充耳不闻。
军爷一边追季文渊一边看着窥天镜一本正经道：“道长他一定是我的，他怎么可能会嫌弃我。”
一直默默用精神力关注着这边的季文渊莫名想笑。关于韩阳皓嘴里说的“三百斤的胖美人”，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是指的什么了——六千多年前，他曾经被世界意志坑过一次，附身到了个倒霉胖子身上。从那时开始，他家韩博士的审美就一直有点歪，甚至被他发现在悄悄推算八块腹肌和三百斤肥肉共存的可能性……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那家伙还是放弃了这个魔性的课题。
没过多久，季文渊再次在高崖边停下脚步，寻找一个比较方便借力的角度。这时韩阳皓也已经追了上来，抱着包裹询问道：“应山道长，您这是……”
季文渊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纵身跃下悬崖。
韩阳皓：一脸懵逼.jpg
呼啸的风挂过脸颊，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人有种直面死亡的刺激感，但是对于季文渊来说却并不觉得恐惧，毕竟他在跳下来之前就计算好了。
大约离地还有十米左右时，季文渊突然伸腿踢出，正巧蹬在一块向外凸起的岩石上。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将他下落的轨迹掐断，斜斜向侧方平移出数米才缓缓开始再次下落。他如法炮制地数次平移，最终落地时全身上下不见丝毫狼狈，依旧白衣如雪优雅翩然。
观众：雾草，大成级轻功？
蹲在崖顶向下看的韩阳皓吹了声口哨，远远地和下方抬头看来的季文渊对视：“我男神，帅炸了。”
季文渊落地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韩阳皓，就看见他在悬崖顶上向外探头探脑，即使离得很远，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主播现在就能证明道长是我的，你们信不信？”韩阳皓压低声音道，眼睛却一直盯着季文渊没有看窥天镜，“打赌吗？我赢了你们就乖乖把宝贝献上来。”
韩阳皓斜眼瞄了一眼窥天镜，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猛地向前翻倒，整个人就像被谁猛地从背后推了一把般摔下了陡崖。
季文渊瞳孔微微一缩，但随即之前韩阳皓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就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这家伙……是故意的！
但即使知道韩阳皓这家伙是在胡闹，他也不可能看着他摔在地上。季文渊当即猛地反向冲回崖底，干脆利落地旋身腾跃在半空中接住加速下落的军爷。
“轰！”
惯性将两人狠狠掼到了地上，飞溅的尘土伴随着巨响扩散开来。
季文渊半闭着眼防止沙尘进入眼睛里，勉强在坑里站稳，反手就将赖在自己怀里的军爷甩到坑边。
韩阳皓踉跄了两步站好，定定注视着逐渐在尘土中显形的深坑。应山子白依旧站得很稳，但那一身白袍却因为蒙了一层灰而没有那么晃眼。他撑着膝盖静默了半晌，随后抬起眼冷冷瞪了韩阳皓一眼，一言不发地抬步走出深坑向之前看到的村庄走去。
仓促之下接住一个高空坠落的八尺大汉对于他现在这具孱弱的躯体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现在腿部肌肉有点受伤。当然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要治疗的话也容易的很，但真正让他生气的是……
韩阳皓又随随便便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虽然他知道这对于他们觉醒者而言其实根本算不上危险，而真正能危及他们的正事上韩阳皓从来不会胡闹，但是，这又不是这家伙能够随便伤害自己的理由。
然而无论他说多少次，这人总是置若罔闻。
韩阳皓注视着他走远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好像……又玩过火了。”
韩阳皓瞥了一眼窥天镜，也没心情再和他们闲扯，赶紧抬步向季文渊追去。
……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跨越了上千里的地界，终于接近了韶乐公主曾经遇见千年狐妖的山林。这一路上随着离上京的距离越来越远，季文渊亲眼见证了逐云国的繁华如同剥落了镀金的绚烂外表般一点点暴露出腐朽的本质，从歌舞升平，到平困潦倒，从锦衣华服，到衣不蔽体，短短千里便宛如两个世界般割裂。
之前出山，应山子白第一个遇到的就是端王世子。他还未来得及见识逐云国统治下的乱象便一路被邀请到了极尽奢华的上京皇城，仅仅因为对于妖物天然的敌意以及对人类下意识的怜悯就决定出手救治公主。
这是个有点傻也有点可怜的人物。
季文渊径自付了自己的房费，上了旅馆二楼，而军爷依旧像之前一样一直跟在他后面。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
他听见隔壁传来了韩阳皓说这句话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片刻后，房间的门窗油纸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人的模糊轮廓。季文渊凝视了那个投影片刻，还是放下书起身去给他开门。
门外果然是韩阳皓。
他难得的完全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季文渊道：“你还在生气？”
“没有。”
韩阳皓又观察了一下季文渊平静的表情，皱着眉随他走进屋：“你没生气为什么这两天都这么沉默，简直……”让他有种回到了七千年前两人刚刚相遇时的错觉。
季文渊给他递了盆山枣，思索片刻后笑了笑：“别瞎想。”说真的，生气也就是那么一会儿的事。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拿这人没辙，总为一点小事生气就太没意思了。
韩阳皓挑眉表示不信：“不可能！你这两天说话的次数明显比以前还要少了三分之二！”他再次强调：“我一直数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