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渊睁开眼，从意识共感投射中醒过来，默不作声地听着周围士兵们的赞叹议论声。
他曾无数次阅读过这段历史，也曾多次观摩当年留下的影像。这次是最完整的一次观看，但对于梅尔德隆亲王，他最深刻的印象永远只有一个——那就在他短暂的幼年时期，唯一一次见到那位传奇人物时。
他记得那位已经步入暮年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努力将脊背挺得笔直，却依旧显得吃力。幼小的他仰头看着面目和蔼的梅尔德隆，心情有些局促不安。
梅尔德隆微笑着看着他，浅色的眸子里似乎翻涌着让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年幼的他觉得有点不安，这位老人似乎察觉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给他。
糖这种零食是生活在高等异能者培养院的孩子过节时才能获得的“垃圾食品”，因此几乎没有见过几次糖的他竟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你叫季文渊？”老人的声音有点嘶哑，但语气十分温和。
他点头，按照教材里教的标准礼仪那样认真敬礼道：“是的，亲王冕下，很荣幸见到您。”
梅尔德隆笑了起来。
“真是个好小伙子。”老人说道，“我相信，未来的荣耀将属于你。”
当年的他尚且懵懂，茫然地跟着笑起来，完全没察觉这话语中暗藏的浓烈情感。
而就在这次见面后的第二个月，皇室向外界宣布了这位传奇亲王的离世。盛大的葬礼就如同他加封王爵的那日般光辉不衰，所有诺曼帝国的子民——除了驻守的军队和异能者战士——全都停工七天以示哀悼。
坐在季文渊旁边的那个士兵瞄到他平静的表情，有些不满地锤了他一肘子：“天哪，老季你怎么这么淡定，你一点都不激动的吗？”
这一个多月他的疯狂训练吓到了所有知情人，以至于很多士兵对他的印象从“娇花”、“情歌小王子”变成了“不要命的铁人”。强者在军队里是受到所有人尊敬的，季文渊的人缘也终于没那么糟糕了。
季文渊道：“我只是觉得这记录片很真实，恐怕监控、采访之类的剪辑用了至少八成以上，真是太厉害了。”
那士兵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吧？第二集用的监控剪辑还要多！那位诺曼帝国时代在位时间最长的议长季文渊是在高等异能者培养院中长大的，那种半军方的地方监控死多了！我们说不定能看见那位大人光屁股乱跑的样子，嘿嘿嘿……”
季文渊：“……”
那大兵本来一脸“瞧我这么博学多才还不来夸我”的得瑟表情，瞧见季文渊后立刻垮了下来：“喂喂喂！老季你什么眼神？哦，对，我都忘了，你是那位大人的后代来着。”
季文渊：“……”
与此同时，数光年外的星耀帝国。
韩阳皓结束了与某家新兴医药公司的合作商谈，将“某位白塔联邦生物学博士”发明的特效愈合喷雾改进配方以三成利润分成的价格卖了出去。他回到那小混混偏僻的住所，翻墙偷窥白塔联邦那边的最新动态，很快就发现了那部全网发行的纪录片，一看简介，果断把有自家男神出没的第二集下载下来。
“下载中，进度0.00%”
半小时后。
“下载中，进度1.23%”
韩阳皓：“……靠，这破网速。”
他丧气地将下载进度条丢到后台去让它慢慢爬，慢悠悠在星网上搜索“季文渊”相关信息，一边看一边截图。
“咦，这张宣传照帅，我喜欢这个肩章，下次……的时候给我男神做一套一样的。”
“他们居然只拍了我男神半张脸！我去这老头到底谁！”
“这个绝对不是我季先生！谁在乱放配图！”
……
端着一杯咖啡杵在门口半天的杰格莱恩斯一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韩阳皓看完这些古早的信息又瞄了眼下载进度条，撇着嘴关掉了光脑。他侧头瞧见杰格莱恩斯，于是勾起唇角笑道：“呦，小家伙你在干啥？装门神吗？”11" 直播拆套路10" > 上一页          13 页，
杰格莱恩斯：MMP要不是你旁若无人地犯花痴，老子打不过你害怕被灭口，至于这样吗？
然而他表面上还是一脸恭敬，双手奉上咖啡：“前辈，请享用。”
韩阳皓嘴上说：“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心里想：啧啧，小崽子还是太嫩，这憋屈的反应真是超有趣。
杰格莱恩斯等韩阳皓慢腾腾喝完咖啡，把杯子丢回自己手上，看着溅到自己白皙爪子上的咖啡渍突然悲从中来。他在心里默念了两百遍静心咒，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前辈，不知我何时才能开始学习源力转化之法？”
韩阳皓闻言又抬起头看他，眼神似笑非笑：“哦，想学？现在就行啊，你过来吧。”
杰格莱恩斯全身寒毛倒竖，吓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心里疯狂尖叫：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若間！老子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坑我！！！啊啊啊！绝交！一定要绝交！
然而以觉醒者的意识速度，脑内弹幕刷过一遍，现实中才过了0.1秒。杰格莱恩斯果断上前九十度鞠躬：“请韩前辈教我！”
韩阳皓：“……噗。”
杰格莱恩斯：“……”
韩阳皓轻咳一声，揉了揉手腕，“咣当”一声甩出十三本书：“好的，我思考了一下，你还是先从理论知识学起吧。这是我写的论文和实验数据，你啥时候看完了啥时候来找我深入学习。”
杰格莱恩斯眼神震惊地盯着那十三本书，抬手比了比，确定每一本都比一米九七的自己高。
韩阳皓说道：“别以为这很多，我活了七千多年，写过的论文是这里这点的五十倍还多。”
觉醒者小崽子瞪了那十三本半晌，终于认命地准备开始看。这时他又听见韩阳皓得意洋洋地补充道：“而我季先生把我每篇论文都看了至少三遍呢！”
杰格莱恩斯：#@￥#￥&……%*￥￥%￥！！！！！

第44章 荣耀（上）
韩阳皓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下载完毕那集纪录片。
正在折腾洗碗机的杰格莱恩斯被他逮过来摁在旁边强制观看, 年轻的觉醒者满心MMP无处吐槽：混蛋！！！老子才不想看你俩隔空秀恩爱！！！
韩阳皓：“季先生马上就要出场了, 你期不期待？”
杰格莱恩斯表情肃穆, 字正腔圆：“特别期待！”
韩阳皓淡定自若地捏起咖啡杯押了一口, 将笑憋住了：“哦，好巧, 我也很期待。”
杰格莱恩斯：巧个屁！！！老子一点都不期待！混蛋！啊！等老子打得过你了立刻把你按在仙人掌上揍！！！
第二集纪录片承接着第一部讲述, 由于没看过第一集，两人对于梅尔德隆亲王的隐退、第二位异能者议会议长卡奇纳的一生、乱党暴动、机甲禁令等一系列发展都没有多大感触。
直到第57分钟。

画面突然定格。
杰格莱恩斯正看得入迷，见此情形顿时傻了傻，反应过来后扭头瞪向旁边的韩大佬，立刻发现此人正目光炯炯地放大定格的画面，将那个小男孩的三维影像完整剪辑下来保存备份，然后动作行云流水地再次按下播放键。
杰格莱恩斯敢怒不敢言：MB，此人绝对有毒！


第45章 荣耀（中）


第46章 荣耀（下）
【黑衣教官掏出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 说了几句, 那边很快给出了答复。
“很抱歉, 诺德阁下, 您所说的那两人已经确认死亡了。”
诺德闻言不由转头看了季文渊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追问道：“死因？”
“吉尔的任职地为3.82光年外的可居住行星塔吉亚, 在三年前的一次清剿异生物的行动中, 他遭遇了一群卡罗兽，被它们的剧毒獠牙咬伤。因为距离总部基地过远, 我们来不及派人抢救，他最终没能救回来。”
“至于季田……此人两个月前刚刚因为叛国罪被处决。”
诺德眉头皱起：“叛国？我们高等异能者培养院出来的人不可能叛国。”
光脑那边的人声音有点冷：“哦，也许吧。那或许我该换个说法——他因为过于愚蠢而被敌人蒙蔽，导致了数十位勇敢忠诚的异能者战士因公殉职。”
诺德眉头皱的更厉害, 而那边还在继续说。
“季田迷恋影星洛兰，并将自己的爱好毫不掩饰地多次公开表露。乱党中的某一支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派遣一女子将容貌伪装成类似洛兰的模样，制造了一场邂逅，与季田成为婚约者。她通过季田盗取了大量情报，于一年半前设计偷袭了我们执行部分部的基地，造成了数十位中级异能者的死亡。”
“在袭击结束后，季田幸运地活了下来, 但他的罪行已经被发现, 于一月后被监察院判了死刑，延缓执行一年多，最终死在北2区。”
诺德“啪”的挂掉通讯, 略显担忧地望向季文渊。
季文渊一直在沉默，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多少波动，直到此时才抬头看向诺德，平静道：“我知道了，谢谢教官。”
诺德看了他一会儿，微一点头，离开了大厅。
季文渊在原地静坐了片刻，站起身也向外走去。他身后一道嘲讽的女声突然响起：“季文渊，你别惺惺作态了。要真在乎那两个人，你会过了三年都没有联系他们？”
这句话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显得极为响亮，刺入人的神经，让人连呼吸都能感到疼痛。但是季文渊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步态从容地走出大厅，消失在转角后。
……
深夜。
宿舍区中，一扇门无声开启，季文渊从黑暗中走出来，停在走廊边。他面前的金属墙壁有一片区域自动转换为透明状态，而后消失不见。
夜空中，点点星光闪烁，美丽而且静谧。季文渊抬头仰望着天空，黑色的短发被风吹起，在耳畔轻轻摇晃。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季文渊回头望去，诺德教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立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他。季文渊笑了一下：“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诺德走到他身边，手肘支撑在窗台上，也抬头看向天空。
此时的画面中，两人都背对着镜头，背影挺拔如昔。良久，诺德才轻声道：“我猜你知道他们在背后叫你‘怪物’。”
季文渊平静道：“我知道。”
“你不在乎吗？”
片刻的沉默后，季文渊缓缓答道：“没关系。”
诺德突然笑了起来：“你……真不愧是季文渊。好了，早点睡，就算明天休息也别兴奋地睡不着。哦，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诺德说罢摇着头走了。
他问的“你在乎吗？”，不止是指那个排斥性的称呼，还在问白天时季文渊得知的死讯，他知道季文渊听懂了。
而季文渊回答“没关系。”
没关系，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但是依然难过。
“叮——”
季文渊低下头，看见自己的终端上有一则通讯申请。他随手一划，将之接了起来。
光屏上出现的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眉飞色舞地道：“嘿，小子，好久不见！老头子我给你寄了一批刚研发完毕的‘异兽肉能量平复剂’过去，你可有口福啦，开不开心？”
季文渊沉默了片刻，应道：“开心。”
“不对！你这不是开心的态度。发生了什么？”
“……我在‘帕尼卡星区战场急救’这门课上只得了A-。”
“喂，你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我可是你爷爷！”
“……”
“不是吧？你小子认真的？”
“……”
“先烈哎，这小子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
时间转眼来到了三十五年后。
“接下来是102倍重力，AN-542号图形。”
黑发青年没吭声，有些长的黑色短发垂落而下，挡住了他的脸。简单贴身的黑色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他的身上，把他紧绷的完美肌肉线条勾勒得充满魅力。二十米长宽的重力室内，在他身周环绕着无数形状各异的冰柱，只是那些冰柱此时都在如同活物般缓缓生长，托举着数百个一吨重的特制实心金属球缓缓按照教学图案上的AN-542号立体图形排布。
场面无比震撼。
训练难度却没有因此有任何降低，甚至还在不停增加着难度。那些冰柱很快便出现了大量裂纹，最终却在碎裂的下一秒突然再次凝实——
“你成功了！”黑衣教官少见的有些激动，“65岁的七级异能者，除了已经去世的异姓亲王梅尔德隆，还没有人能在这个年纪获得这个成就。季文渊，你是我教过的最杰出的天才！我相信整个帝国都会以你为荣！”
季文渊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营养剂，一口饮下。
诺德教官还在喋喋不休道：“你一定能成为九级异能者，到时候帝国的未来六百年就能够安定一些……你准备一下，帝国的任职调令很快就会下达了。”
季文渊微微颔首，转身走入宿舍楼内。
穿过长长的走廊，和他逆向而过的少年们是高等异能者培养院新一代的希望。他没有停留，身后却有压低了的议论声传来：“好羡慕他啊，他居然会有专门的八级异能者教导，还有生物研究院的副院长给他送顶级的营养液！”
“对啊，他还有自己的浴室和单人寝室，而且听说他经常有高级的异兽肉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