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细细应了一声后,梅九低着头,小口小口的珉着凉水,时不时抬眸瞅江陵一眼,小心翼翼又满带欢喜。
江陵拿着打开的酒瓶,凑过去闻了闻,过于浓郁的醇香冲入鼻尖,只一下江陵便塞上了木塞。
“好烈的酒,你居然敢这么灌,怪不得被呛住。”江陵嘀咕,“现在舒服点了吗?”
“……”
那头没有出声,江陵回头,对上了一双闪亮亮的眸子,再被江陵发现后,慌乱的收回目光。
“……你不会一口醉了?”江陵怀疑。
梅九略带别扭的回答:“没醉。”
尾音微微颤了颤,仿佛在撒娇,紧接着梅九再次抬头,朝着江陵笑了笑,软糯糯的说:“你能不能摸摸我的额头。”
“啊?”
梅九抓住了江陵的手,轻轻晃了晃,笑容腼腆:“摸一摸,就一下。”
江陵傻眼时,梅九倾斜身体,将红扑扑的脸蛋凑到江陵面前:“好不好?”
“……”
江陵撇过头,轻轻咳了两声,低声喃喃:“看来真的喝醉了。”
手却不受自己控制,抬起碰到了少年头发,梅九的头发跟他整个人一样,细长又柔顺,江陵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在他头顶揉了揉。
“唔……”梅九跟一只舒服了的奶猫似得,眯了眯双眼,随后,一边眼睛睁开,星星点点的光芒集聚在里头,他继续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江陵,柔柔的说:“能不能,摸摸我的脸?”
“……喝醉了酒的人都这么可爱吗?”江陵不由陷入了沉思。
“嗯?”梅九歪了歪头。
“……咳咳。”江陵掩饰似得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随后,用食指戳了戳梅九略带婴儿肥的脸。
江陵身体不好,手脚常年冰凉,现在也一样,梅九却不同,看着便健健康康的,大概是喝了酒,热气上涨到脸上的原因,脸上的热度便从江陵的指尖渗透到手心。
手感不错……
这么想时,江陵便用了一点儿力气,再次戳了戳,梅九被江陵的力道戳的往边上晃了两晃。
梅九委屈似得抿了抿唇。
这副模样,让江陵食指大动。毫不犹豫的用手捏住了梅九一边脸颊,见梅九不反抗,又捏住了他另一边脸,开始哄骗:“来,笑一个。”
“脸疼……”
“笑一笑就不疼了。”
“哦。”梅九想了想,朝着江陵笑了笑,纯粹无暇的笑容。
江陵觉得自己大概太过分了,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转而揉了揉梅九的脸颊,梅九便直愣愣的冲着他笑。
又是乖巧,又是柔软。
经书围着两人绕了一圈,实在忍不住了,刷刷翻开了书页,八个闪着彩色光芒的字格外刺眼。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宿主。”系统用着大嗓门嚷嚷,“我觉得你正走在犯罪的道路。”
“滚!”
有了鲜明的对比,江陵更加觉得系统的声音难听,一脸嫌弃的留下了一个字。
系统:“啊啊啊,你个没良心的宿主。”
江陵无视了系统,倒是松开了梅九的脸,往屋中扫了一眼,这屋子是梅九的住处,就算简陋了些,也不会少了一张休憩的床榻。
“好了,咋们不闹了。”江陵跟哄小孩似得揉了揉梅九的头,拉着他走向床榻后,一把两人摁住。
梅九坐在床榻边缘抬头。
江陵微微玩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却很轻:“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喝醉了酒,就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你就清醒了。”
最后一句,江陵含着几分恶趣味,笑道:“也不知道你明天还记不记得你现在这副模样。”
拍了拍梅九的肩膀,江陵转身欲要离开。
修长挺拔的背影余下一道阴影,落在了梅九面容上,梅九的眸子宛如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随着步伐,人渐渐远去,少年神色无甚变化,眼中却透出无法言喻的惊恐,像是被梦魇镇住,见到了世界上他最怕的东西。
“别走……”
“啊?”江陵疑惑转身。
“别走——”
下一刻,一股重力袭来,逼得江陵身子晃了晃。
梅九双手搂住了他的腰,整个埋入他的怀里。
“不许走。”声音发颤,身体也在颤抖。
江陵一时间回不过神。
系统便在一边嘲笑:“让你欺负人,怎么样?走不掉了吧?”
“……”
江陵愣了好一会,才纠结开口解释:“那个,我要回撷芳庭,我好歹是曦妃,就算有人给我掩饰,要是运气不好也会露陷。而且……要是晚上昭阳帝翻了我牌子,我又不在,那就不好办了。”
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哪个戳动了梅九紧绷的那根弦,梅九先是一僵,随后认真的重复上午所说的话。
“我会保护你的。”
随后又是撒娇的颤音:“你别怕,你别怕,娘亲……”
“啊?”
本来头疼的江陵,被他最后两个字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时,后背贴上了柔软的床榻,梅九爬上了床榻,如八爪鱼一般,双手双脚的缠住江陵的身体,头抵着他的胸口,蹭了蹭,声音细碎零散又是全然的依赖。
“娘亲,不要离开我,湖水很冷的,冬天的湖水很冷的。”
“你一走……又跟上次一样了,冷冰冰的,硬硬的,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娘亲……”
江陵苦笑不得:“我不是你娘亲。”
那头不说话了,就是抱着江陵更紧,仿佛溺水之人,在浮光之中,抓住了可以活下去的那根独木,便再也不敢放手。
江陵无奈,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诱哄:“好好好,我不走了。”
那头传来了笑声,热气混合的酒气喷洒在江陵脖颈,少年声音愉悦。
“答应了我,就不许反悔。”
他软软的,柔柔的说:“你最好了,最好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去!你是小姑娘吗?
怎么这么缠人,这么粘人,这么会撒娇?!!!
江陵无奈时,突然瞥到了梅九头顶的数字,一时间愣住。
纱帐低垂,这片空间便略显昏暗,带着微光的数字便格外现眼,那让江陵一度怀疑系统坏了的“-100”,在不知不觉间,第一次发生了变动。
以能闪花江陵眼睛的速度剧烈跳动。
[-100]
[-85]
[20]
[50]
[-10]
来回几个跳跃后,数字最后停顿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100]
这个数字,便是让江陵愣住的理由。
系统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研究了一会儿后,说道:“一般来说,系统只检测正常范围之内的好感度,太过极端的感情属于好感度系统范围之外。”
“一百,这是目前系统限定的最高阈值。”
江陵伸出手,手指穿过那个数字,系统的声音也同时传入耳中。
“这个好感度有个更准确的说法——至亲至爱之人。”
“夭寿啊,宿主,你欺骗人感情了!”
“闭嘴。”江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然后江陵推了推梅九的肩膀:“别抱着这么紧。”挺别扭的。
梅九不依,拿脸蛋蹭着江陵胸口。
“行行行,你喝醉酒,你老大。”江陵妥协了。
好半会后,梅九疑惑的抬头,大概是学了江陵刚刚戳脸的动作,戳了戳江陵的胸膛。好奇的开口:“娘亲,你胸怎么小了这么多,一点都不软了,也不舒服了。”
江陵:“……”
系统:“哈哈哈——”
在系统的噪音下,江陵狠狠的揉了揉梅九的脸:“你娘要是听到你这句话,你现在肯定去跪搓衣板了。”
“才不会。”梅九反驳,睁着清碧色的眼睛。“娘亲除了不要我了,什么都好。”
“就是……不要我了……”
第17章 祸国妖妃(十七)
章十七
金乌西沉,最后一丝余温消散时,室内一片昏暗。
江陵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压着八爪鱼似得少年,牢牢的将他锁在这一方天地,江陵挣扎了几次,非常郁闷的发现,他的力气居然比不过一个少年。
“喂,我该回去了。”江陵手臂搭在额头上,有气无力的喊道。
他现在处于,没法子发火,又无可奈何的状态。
“你要撒娇到什么时候啊。”
“……”
“宿主。”系统从角落滚上了床榻。
“有话快说。”
系统非常好脾气,或者说幸灾乐祸:“他睡着了,喏,你身上喊娘亲这个。”
“……这熊孩子。”江陵忍不住暗骂一声,“他倒好,说他一句小孩子就灌酒,还一杯醉,醉了就发疯,还偏偏要缠住我,现在一声不吭就睡着了……”
从一开始的无奈,倒后头反而笑了,继续揉梅九的脸蛋:“你个小笨蛋。”
不管如何,跟他相处至少比跟昭阳帝相处舒服多了,江陵打了个哈欠后,直接蒙头睡大觉。
到了后半夜时,江陵被低低的呜咽声吵醒,他迷迷糊糊从床榻上坐起时,才恍然,梅九终于没有缠着自己了。
一歪头,江陵瞧见身侧蜷缩成一团的人,离得自己远远的,偏偏一只手抓紧了他的衣袖,死活不松手。
“小红。”
系统被江陵惊醒,一晃一晃的飞了过来,焉了吧唧的问:“干嘛啊。”
经书泛起一圈光,将床榻上的景象照亮。
江陵抿了抿唇,没说话,系统便趴着装死。
梅九睡得极为不安稳,有时候眉头拧成了麻绳,似乎难以忍受,有时候又会上扬唇角,仿佛遇到了极为开心愉悦之事。
待天色熹微,江陵干脆割断一截袖子,借着系统避开了宫娥侍从,回了撷芳庭。
昭阳帝并不在,江陵便拉了一个宫娥询问昨夜之事。
宫娥附身,在江陵耳畔细语:“昨日婕妤来了一次,奴婢将她拦在门口,她在外头留了一刻后,便回去了,据说染了伤寒,陛下昨夜便去看她了。”
“……”
好吧,明香跟着江陵有一阵子,也知道江陵爱出去的毛病,这次估计看出了什么,把问题给解决了。
系统听完全程,在一边啧啧啧的感叹:“宿主,你真是个渣男。”
江陵:“……滚。”
在江陵回去补眠后,云顶宫的正门缓缓开启,有人背着天际朝霞,踏入了云顶宫中。
持着浮尘,披着宽大道袍的道人似乎对整个云顶宫非常熟稔,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来到了梅九房门之前。
“砰砰砰!”
道人砸了三下门,语气调侃:“小九,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快起来。”
屋内之人似乎被惊醒,一阵脚步声后,门哗啦一声打开。
“自从收你为徒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睡懒觉。
话语梗在喉咙里,道人闻到了极为浅淡的酒香,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梅九,仿佛今天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双手开门的少年站在门槛处,似乎才睡醒,眼角带着薄红,到肩头的碎发有几缕翘起,因为匆匆开门的缘故,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出来了。
“你昨晚喝了酒?”
梅九眨了眨眼:“师傅。”
清尘子笑了,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梅九,最后落到了梅九脸侧,意味深长:“你昨晚跟哪个宫娥鬼混?”
“???”
清尘子指了指:“脸。”
梅九下意识抬手一抹,手背立刻出现嫣红之色,他先是疑惑,随后置于鼻尖闻了闻,熟悉的清淡香气另他僵了僵。
“一屋子的脂粉味儿。”清尘子用手挥了挥,随后凑近梅九,“暖香阁的胭脂,这可不是宫娥用的起的。”
“你小子。”清尘子看梅九的目光再度变了,“不会跟哪个后妃有什么拉扯吧?”
梅九猛的低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染上红晕,慌忙伸手捂住了脸。
江陵现在好歹是曦妃娘娘,就算他不想,宫娥们也会尽职尽责的给他的衣裳熏香,然后涂个口脂胭脂掩盖他脸上的苍白之色。但是,要说一屋子的胭脂味,却是不可能的。而梅九脸上的唇印,是昨晚缠住江陵,不让他走而蹭到的。
不管怎么说,都洗不清。
“你倒是出息了啊,早便跟你说过,带你离开天昭,但是你放不下过去,我就带你回来了结尘缘,结果了?尘缘没有了断,你给我添桃花劫?”
“我没有……”
清尘子痛心疾首,用浮尘轻轻拍了拍梅九的头:“小九,你要气死我啊!”
“……”
“你……”
梅九抬头,打断了清尘子的自言自语:“师傅,江州名妓可美?”
“你懂什么。”在江州流连忘返整整一个月的清尘子瞪了梅九一眼,“房中术亦是我道门经典,为师自然该多研究研究,你还小,不能沾这些。”
“哦。”
“快去穿鞋子。”清尘子挥了挥手,在梅九进屋收拾时,清尘子脸上的不正经之色消失,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见到你舅舅了。”
玉姬夫人是胡人,在被先帝纳入后宫之前,曾是皇室公主,草原上,群雄追逐的娇花。
梅九低着头,细碎的额发遮住眉眼,门外透入的光线落在他肌肤上。他似乎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问道:“他说了什么?”
“镇北将军韩戌即将回京,你舅舅的意思是,让韩戌躺着回来。”
“……”
“边境多年厮杀,你舅舅对韩家军可谓是恨之入骨。”清尘子轻轻笑了一声,“我记得你母亲当初便是韩戌献给先帝的美人。”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