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做的这一切,除开不让自己失望以外,也兴许还有一点不让那个人失望的意思。
激烈的情爱中,两人都心思飘飘,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了彼此一般。桑意自眼角开始变化,血管变软,骨骼也一并软了许多,细微的、淡色的纹路浮现在他的眼尾、肩颈,浮现成花瓣的模样,好像真有花瓣将他轻轻掩埋。粉红的、暗红的美丽纹路渐渐蔓延全身,比上次谢缘为他画的更加妖冶,更为纯净,花香涌动,谢缘一口咬在桑意肩颈处,尝到了微甜的血,而桑意也长叹出声。谢缘进的是这样深——前所未有的深度,以至于桑意觉得这副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已经快要像真正的花朵一样被碾作尘埃。他开花了,为谢缘绽放了全部,从此他在他面前没有秘密,无所遁形,而谢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逗他:“小桑,宝宝,你想不想给我生宝宝?让你怀上好不好?”
这种事情直接挑战了桑意的认知底线,他连连摇头:“我不,不要,我是男人,我不会生孩子,我也不生孩子。”
谢缘继续逗他:“可是你是小花妖呢,开花结果,你要如何结果?”
桑意又快被他弄哭了:“我不要。”过了一会儿,又默然片刻,红着眼睛低声道:“除非你杀了我。”
谢缘心头一痛,低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小桑,你当我是什么人?”
桑意吸了吸鼻子:“你作弄我,你一点都不疼我,我不是你的宝宝。”
谢缘终于还是把桑意弄哭了,他哄着他:“我怎么会作弄你,你不是我的宝宝,还想当谁的宝宝?”
桑意又不说话了。他一沉默谢缘就有点慌,然而片刻后,他开口了:“可是我不生,你们家就绝后了。不对……本来如此,我是男人,你不该这样,你们家要绝后的。”
谢缘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沉声道:“他们有没有后,与我何相干?”
桑意红着眼睛道:“他们会说,我狐媚惑主,你误入迷途。”
“那都是瞎说,你看他们敢来我面前说么?”谢缘吻着他的手心,斩钉截铁地道,“他们不敢。”
桑意半睁着眼睛瞧他,说不清在想什么,谢缘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桑意对他伸出手,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谢缘又把他的指尖捉住吻了吻。
桑意却抽回了手。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而以桑意的敏锐程度,他忽而发现了某种异常,就像风中突然出现的草叶,悄悄掠过心头。
——城主。
——城主?
他皱起眉,想着自己说过的话,神色微有疑惑。
“怎么了,冷了?”谢缘低声问道。
“城……主。”桑意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犹自带着情爱后暧昧的余韵,余韵未消,眼神却是他平日里公事公办的模样,平静,无波无澜。谢缘知道这是桑意本来的样子——不用演给谁看的模样,一个人安静又寂寞,好似千年霜雪,旁人稍一踏入,碎雪声如碎玉,将惊动里面的人。
“我这样叫你,你为什么不问?”
谢缘顿住了。
桑意轻声道,“你昨天……原本是想说喜欢我的么?”
他同谢缘谈及七情六欲,谢缘一句“我喜欢你”硬生生转了个弯,话题跳到了别处。彼时他觉得有点奇怪,却没有深究,今夜桃花开了,他却灵台清明,想明白了所有。
谢缘应当早就记起他了,也知道这一世他来了。就和上一世一样,他晓得他在拼命OOC,晓得他想回去,但是他没有来和他相认。或许是觉得他这样有趣,也或许是存了些逗弄他的心思——但是这一世他不愿帮他了,他不告诉他自己已经记起,也不肯说出终结这个世界的那句喜欢。
上一世,谢缘虽然只记得两世的情爱与欢愉,并不记得现实,但至少是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的,肯与他坦诚相待。
而今却不同,再也不同了。
桑意眼光清透:“我开花给您看了,城主,这会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同您说过,既然一个人不喜欢我,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去喜欢他,同样,若是一个人不想帮我,我也不会巴巴地跑去求他,到底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从谢缘怀里挣脱,拿起地上沾满碎雪和水痕的外袍披上,而后慢慢地往回走去。他走不快,谢缘猛地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到底却只抓住了风。桑意一步走出几丈远,形影莫测,周身气场瞬时也变得凌厉了起来——他不再顺着谢缘给他消除记忆的法术伪装下去,他开始驱使自己的内丹,使其不再沉睡。
桃花妖王,大乘境界,与谢缘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他们第一世打来打去,难分胜负,最后桑意是死在自己剑下。
谢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像看见了前几次的背影反复回放——他的小桑当着他的面跳下悬崖的模样,内丹碎裂后随风化在花海中的模样,浑身冰冷地在他怀中咽气的模样,还有前几世的,他站在寺庙外的台阶上,桑意回头来看他,那个温暖的笑容戛然而止,再往前一点,他们合棺场面,他偏头就能看见他苍白而消瘦的脸。
那是整个世界完全崩塌的感觉,一旦失去这个人,他将再次步入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在这个虚假而冰冷的人世中消磨时光,反反复复地等待。
“不是这样。”谢缘对着空无一人的雪竹林道,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你听我说,小桑。你有不能告诉我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别使小性子,好不好?”
然而他的小桃花已经走了。
谢缘收回手,只握住了一片飘落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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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
系统:
桑意扯起嘴角冷笑一声,系统所说的和他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最终他道:“哥,我30" 宁死也要OOC[快穿]29" > 上一页 32 页, 累了。我不想搞什么前世今生了,也不想OOC了,你看看还有多少个世界我能出去,我加快一点速度,咱俩好聚好散吧。”
桑意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可能我傻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这么不好。”
系统安静了。
桑意又道:“大约是太入戏了,这一世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可到底不是我该有的。”
系统:
桑意摇摇头:“我不想想了,我太累了。我仔细考虑过,我和城主的冲突其实是不在桃花心上面的,既然我完成任务之后一定会脱离这个世界,那么我刚好可以修炼出一颗桃花心,而后在拯救桃源之后进行脱离。那个时候我快死了,让城主过来看看我,他愿意说喜欢,那就任务完成,不愿说也没关系,任务失败了我换其他人攻略。我不是输不起。”
他想了想,慢慢地道:“我和他的冲突……其实都是在不信任这三个字上面而已。可是他太难让人相信了,他这个大瓜皮。”
系统:
桑意道:“回娘家。”
“我不去那儿,我想回桃源。我闭个关出来就有桃花心了,到时候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桑意听系统提起桑年年,声音软和了许多,“我……曾经拥有那么多,也该知足,虽说知足常乐,可是我好像也不是很乐。”
系统又给他袖子里塞了一把糖果子。桑意慢悠悠地走着,路上荒芜寂静,他就说话给系统听,认真琢磨着:“三千七百多个世界好像也不算很困难,至少比攻略城主容易多了。”
系统:
桑意继续琢磨:“要不哥你下次换个人吧,我也想攻略女孩子试一试,男人看久了也审美疲劳,还是女孩子好,姑娘们都是人间瑰宝。”
系统:
桑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觉得系统说的有道理:“好吧,那我先休息几天。说起来我也算是失恋了,听说大家失恋之后都会消沉几天,看来这是个必经之路。”
系统:
桑意有点茫然:“难过是有点难过,可是……爱?”
他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一是对自身的情感并不敏锐,二是他始终将谢缘置于一个队友的位置上,企盼着他能和他联手逃离系统的控制。
从不僭越,从无自由。他只是他的一个军师,这是他在他身边的生活方式。
系统:
桑意愣了:“我对……他的,好感度?”
系统:
桑意忽而就没说话了。荒原里风声呜呜,远看似乎有个人影在动,走近了却没有。就像开春后声势浩大的滚雷,以为有雨,顺着雷声追过去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慢腾腾生长的浅草,还有不知何处飘落的桃花瓣,深红的浅粉的千姿百态,各自摇曳。
第60章 .你是我的小妖精
深山雪竹林中, 簌簌雪花落下,不多时便悉数化为雪水,携裹着凋零的桃花瓣汇入院前解冻的溪流, 溪水声潺潺不绝, 第一夜过去后, 已经带走了这庭院中大半的桃花, 第二夜过去, 那些细小、透明的花瓣都已融入泥土, 散落在深青的千年玄冰石中。
第三夜过去, 雪竹开出月白的花,按照批次凋萎,成片成片的雪竹在朝夕间枯萎衰败,被居住在此的国师一把火烧了,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灰飞。于此同时,之前呼声极高的桃花仙也不知所踪, 国师一把火将雪竹林烧干净之后, 离开了那里,转而迁去了国中人民集资建造的桃花观中居住,毗邻皇宫占星台。据说有人能看见他日日夜夜立在桃花观的撞钟的塔前眺望, 仿佛一个不生不灭的鬼影, 不关心其他的一切, 只是看着占星台最大的那处祭坛上所悬的铜镜, 看着它映照在地上如同月光与流水般的纹路。
跟随谢缘的星官与礼官发现:以前那个谢缘又回来了, 他又回到了居所到占星台两点一线的生活,除此之外不再关心任何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眉间佛印越发森冷,没有半点普度众生的容光。他独来独往,无人陪伴,唯独偶尔会去梧桐宫中,在众人陪伴下给桑年年看她腹中的孩子。
桑年年不多问他,只是头一回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小意呢?”
谢缘道:“他回家了。”
桑年年又问:“那么他还会过来吗?我又给他做了好些衣裳,夏日与秋日的都有,眼下不下雪了,他也该换有些衣裳来换,老是穿得单薄也不好,冬衣我过些时日再给他裁。那日也在陛下宫中瞧见一个有趣的戏本子,他大约会喜欢,我便讨来了。”
美丽的女人眼中泛着十分温柔与慈爱:“我也找陛下讨来了干莲叶与新鲜莲子,你们爱吃的莲叶糕,我已经会做了。”
谢缘道:“娘娘等等罢。他若是知道,会很开心的。”
桑年年听出了他的意思,那意思是说他自己也拿捏不准,没有把握。她于是也不再问,神魔纠葛,她向来知道自己一介凡人是没有什么法子的,她只将桑意看做自己的儿子,并不关心他的来路。这是她第一次当母亲,也不自知究竟当得好不好,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回来。
中途,折兰拼着禁制出来找过谢缘一回,跪在地上请求他的宽恕:“迷香是我放的,但我只为惑你,没有想到你带来了他,他反应也这么大。然而我找来了道人算卦,他们说你错了,他并不是桃花仙,而是桃花妖。这类妖魅自会惑术,生性淫|荡,你定是中了他的惑术。大人,您信我一回,我是为了您好,请您暂时移出桃花观,我们在这里做法,即便那桃花妖远在千里之外,也是有办法让他逐渐衰微的。”
谢缘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伸手点在他灵台处,冷声道:“我记得我说过一遍,你若是再对他下手,那么谁也护不了你。上回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小殿下。”
极致的痛苦席卷了折兰的四肢百骸,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无法逆转地被剥离,被谢缘从手中抽走。那是他的五感六识,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他掩藏在心中十几年的执念与情爱,他恐惧地摇摇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不,不!”
却只听得谢缘轻飘飘的声音:“情爱误人,殿下,我是佛修,容不得七情六欲,也且让我为您拔除罢。从今以后您生无妄念、无所求,五感除去四感,六识仅余两味。”
“你骗人!你为什么不许我喜欢你,你骗人——你明明偏心,凭什么是他,你明明喜欢他!你明明——”最后一丝神识从谢缘手中抽离,折兰哑然无声,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谢缘把他丢出去,冷声召来侍卫:“告诉陛下,有邪道士祸乱朝纲,对小殿下下手,他从此再医不得,听天由命罢了。”
他垂下一双冷淡的眼睛,看着折兰被带走的方向:“与他无关,这是你早欠我的。他那个人,我若再不偏心一点,那么就没什么人疼他了。”
桃花心道:“其实你早可以走出这一步,折兰不用治了,我的实形便早可以由你掌控,你从此可以驱使我的形与神,悬星引也可以加速炼成。你为什么这时候才走出这一步?”
谢缘仰头望着占星台上静静高悬的铜镜,仿佛能从那之后看出什么一般:“我舍不得。”
桑意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他亦舍不得,桑意第一次得到了他在现实中不曾有的一切,他谢缘又何尝不是头一次离自己的心上人这样近,头一次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他的一些愿望,他没有错过他成长中的每一个细节:从第二次开始,他看着他的小桃花慢慢长大,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记得一切的那个人,而后又领着那个人学会任性、学会骄纵,学会坦然接受别人的爱与偏袒。他给他找到了娘亲,在大雪的深夜中踏着月色接他回家,这样的瞬间——他如何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