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时候他还是个活着的人,那么想必就会撞在来人的身上,然而他已经没有了身体,于是楚歌就直接来了个穿心而过。
这滋味
当真是心飞扬,透心凉。
总归这样穿透人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比穿越那些没有生命力的建筑物还要不舒服,浑身像是被冰块贴了一样冷飕飕的。
楚歌回过身去,打算找原惜白在哪里,却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
那个被他穿胸而过的年轻人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站在原地,他的脑袋朝着某一个方向,就像是在看着什么。
楚歌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望过去,正正看到了原惜白。
他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面颊,只是露出的两只眼睛下有浓重青黑,明显是没有休息得好。
原惜白本来是向前走着的,却如同察觉到了目光,蓦地侧头。
就在那时,那个年轻人大步走过去。
楚歌:“!!!”
他吓了一跳:“统子,这哥们儿他想嘎哈啊!”
年轻人走到了原惜白身前,正巧与他平视。年轻人看着口罩上露出的眼睛,蓦地绽开笑容:“原老师,是你吗?”
原惜白眉心一跳。
李应跟在他身后,立刻就要冲上来。
年轻人如同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了懊恼的神色,慌张的看了周围一下,脸上笑容也消失了,压低了声音:“我是您的粉丝,您能跟我合一张影吗?”
原惜白道:“抱歉,我现在并不很方便。”
听到他的回答,年轻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勉强的笑道:“没,没关系,原老师,您来这里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吧我可以理解的。”
大概是莫名的眼熟感作祟,又或许是得知了辛幼宁暂无大碍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或是年轻人眼神太过诚恳、神色太过于失落,原惜白心软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给我的助手留下地址,我寄一张签名照片给你。”
年轻人眼睛蓦地亮起来,难掩欣喜:“谢谢您原老师,谢谢您!”
他的脾气当真是很好,温柔的跟水一样,楚歌想。
即便是在医院里被人拦下来,之前还一宿没睡,也没有动气,而是好言好语的跟人说话,尽力满足粉丝的需求。
原惜白朝着医院外走去了,而李应在后面,拿着纸笔,正等着那个年轻人写下地址。
楚歌抬头望去,就撞见那个年轻人写完了、正朝外望来,追随着原惜白的背影。
那目光中依旧没有褪下去兴奋与惊喜,而那之外,更多了一丝眷恋和不舍,就像是恨不得冲上来,站到原惜白的身边。
楚歌咋舌。
这些追星的粉丝啊
系统说:“原惜白有过不少经典角色,粉丝疯狂倒是挺正常的”
楚歌翻了翻,幽幽地道:“但是这是个汉子啊”
而原惜白经典角色的粉丝,通常是妹子的
系统:“”
那个年轻人回到了电梯口前等电梯,楚歌跟着收拾好东西的李应一起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时蓦地停下来,一下子犯了难。
楼外,艳阳高照。
夏末秋初,酷暑之意还未曾褪去,最要人命的却是白花花的骄阳。
楚歌想起来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山野杂谈,忍不住缩了一下,艰难的道:“统子,我要是出去,不会灰飞烟灭了吧?”
传说里那什么个孤魂野鬼或幽灵,都是见不得太阳的。
楚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所有过往的故事都告诉他最好不要接近太阳。
之前他跟着原惜白飘出来的时候是晚上
系统说:“你怕什么,你又不是脏东西。”
楚歌道:“你当真?”
那声音还有些发着抖。
“当真当真当然当真”系统跟他保证,“要不然你跟着原惜白一起走啊,有问题他肯定会保护你的。”
楚歌简直想吐槽,原惜白连看见他都不能够还怎么保护他,怕是他自己都被晒得化作灰烬了原惜白还感受不到。
就在那个时候楚歌感受到了一股牵引力,原惜白在朝前走了!
楚歌的活动范围完全以原惜白为中心点,只要原惜白一动他就会跟着走,身不由己的被拽向太阳下,楚歌几乎是惊恐的想要退后——
阳光照过了他的身体,什么感觉都没有。
楚歌站在了灿烂的骄阳下,他的身体依旧是半透明的,却并没有一点儿不适。
他伸出手,打量着自己的胳膊。
系统说:“楚三岁,你怕什么啦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脏东西的了。”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李应坐在副驾驶位上。原惜白上车后,便困倦的闭上了眼睛。
楚歌挨着原惜白,坐在他身边。
原惜白疲倦的道:“你们谁通知的他?”
前方,司机不明所以,只有李应知道他指的是谁,连忙道:“原哥,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通知原大少爷?”
原惜白不置可否。
李应猜测道:“说不定是闻迎通知的他?”
闻迎是原惜白的特别助理,心腹爱将,原惜白与之打交道的并不算太少。
七夕那次车祸后他就首先通知了闻迎,这一次当然也告知了他。
最为担惊受怕的时候,却没想到原嘉澍不请自来。
李应有些迟疑的看向身后,却发现原惜白双眸阖着,呼吸匀长,不再开口。
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即使在睡梦中,原惜白也睡得不是那么的安稳。
楚歌坐在他身边,想要看出个究竟,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始终有一个疑惑存在于心中:“为什么我只能在原惜白身边活动?”
这一次,他的身份难道不是辛幼宁吗?
他的身体还在医院中,难道不是应该只能待在辛幼宁身边?
那之前原惜白一直都守着辛幼宁不曾分隔太远,直到离开的时候楚歌才意识到了其中的究竟,他不太能够理解。
系统幽幽地道:“大概是为了让你亲眼看见,原惜白是有多么的爱你吧”
楚歌也语气幽幽:“然后顺便看穿原嘉澍的真面目,发现他对我的爱不如原惜白的十分之一,实际上只是贪图辛幼宁的钱财而不是爱着我这个人,醒来之后大彻大悟痛改前非,撕掉离婚协议踹掉原嘉澍,从此走上跪键盘跪榴莲跪主板的耙耳朵道路?”
系统:“计划通。”
楚歌:“”
这剧本挺不错的,真的。
假如按照他设计的那个走向,说不定就是人渣苏醒、幡然悔悟,再来个原惜白那时候已经心死不爱他了,说不定就是个人渣追求的漫漫忠犬路。
可问题是,现在在这里的人,是他,压根就不是辛幼宁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看到的,想要辛幼宁看到,辛幼宁却也看不到。
若果只是想要改变原惜白的命运,并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不如让他现在就醒过来,包管感动于原惜白将他送去医院,从此再不提离婚的事儿。
他胡思乱想了老半天,车辆平稳的行驶,穿梭过一片林荫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辛幼宁与原惜白在枝白路的别墅。
辛家另有老宅,但那是辛幼宁父亲、辛家老爷子辛致和现在的居所,辛幼宁成年后,就从老宅中搬了出来,只是逢年过节回去一次。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一年倒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这栋位于枝白路的别墅里。
也正是这样,才给了原惜白无数卑微的希冀。
走时正值黑夜,此刻才见得了全幅光景,
独门独栋,花香满园,蔷薇缠绕着篱笆蔓生了出来,吐蕊竞芳,娇艳绝伦,空气中隐隐有淙淙的流水声,带着一股湿气。
原惜白大概是太累了,这个时候还睡着,李应朝后看了一眼,没有喊醒他,开始处理事务。
楚歌飘过去,凑到手机屏幕上看,发现李应是在和电视台解释,为什么今早的通告放了鸽子,没有去。
当然辛幼宁的事情不可能拿出来说,李应随便搪塞了个理由,身体不适。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如果这个时候赶过去,调一调原惜白的出场顺序、让前面打打圆场或许来得及,奈何原惜白此刻的状态,一夜未睡,疲惫困乏。
他的全幅心思都在辛幼宁身上,又怎么适合再去。
不知过得多久,原惜白才终于醒来,他嘱咐了李应几句,就打开大门,进了别墅。
昨晚事发突然,玄关凌乱,一片狼藉,客厅旁侧还有凝固的血迹,正是他把辛幼宁抱起带走时流下的。
从三楼浴室到一楼,蜿蜒了一路。
原惜白怔怔的看着地面上凝固的血痕,楚歌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第83章 Act2·剜心
明明应该休息了, 原惜白却从卫生间里找了一张毛巾出来, 弯下身体,仔仔细细的将地上凝固的血痕擦掉。
楚歌晕血,原本不想看, 却忍不住总飘过去些许视线。
就看到原惜白擦得十分认真, 像是有强迫症一般,把地上所有的痕迹都擦去,客厅、走廊、楼梯, 直到他来到了三楼主卧里的浴室门前。
忽然间就像是没有了力气,手指一松,毛巾掉落在地。
雪白的织物上, 沾满了暗红色的血痕。
浴室的玻璃门依旧开着,露出了些许缝隙,隐隐看得到门后大亮的灯光。
门旁被搬来的软凳上, 还摆放着昨晚找出来的衣服,只不过被踩到了地上, 浸了水,脏污的不成样。
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原惜白蓦地后退了一步,他踉跄的倒在了墙边,嘴唇嚅动着,不知是在叫着谁。
灵敏的听力拯救了楚歌, 他清晰的听到了那个从原惜白口中出现的名字。
“幼宁, 幼宁”
原惜白闭上了眼睛, 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亲眼看到那一缸血水的时候没有哭,守在病房外等待抢救的时候也没有哭,被原嘉澍肆意嘲讽羞辱的时候也没有哭。
直到再见了这如同通向噩梦的浴室门,情绪再也承受不住,仿佛又回到了梦魇般的昨夜。
“幼宁”
他反复呢喃着,一声声的喊着,就像是拼命地想要叫回那个人。
楚歌走到了他身前,弯下腰,蹲在了他面前。
他朝着原惜白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却无法触碰,直直的穿透过手臂。
原惜白满面泪痕,将脑袋埋入了膝盖中,手臂环住,仿佛那样就可以获得力气。
模模糊糊的咕哝堵在了嗓子中。
楚歌一声一声的听着,只觉得心脏如同被揪住。
许久之后,他抬起了头来,眼眶通红,泛着水光。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原惜白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踉跄着走出了卧室,他沿着扶梯下楼,走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楚歌隐隐间猜测出了这个地方是哪里。
辛幼宁的书房。
他和原惜白堪称是相敬如冰,是以这个书房,原惜白从来都没有踏进去过一步。
然而这个时候,原惜白却站在书房的门前,迟疑着,终于拧开了把手。
楚歌喃喃道:“他要找什么?”
辛幼宁不喜欢原惜白,把他当做替身,但是在有些地方,又相当的古怪。
比如他长年累月都住在枝白路里;比如他除却原惜白,再没有第二个情人;比如他一面嫌弃着原惜白,一面又不许任何人折辱他,令人给原惜白铺平在演艺圈的道路。
再比如他设在家中的这个书房,从来都不曾上锁,只是在第一天就警告原惜白,不许去打扰他。
也亏得原惜白当真听话,这么多年,没有进去过一次。
书房宽敞且明亮,正中一张乌木书桌,其上摆着一叠整整齐齐的文件。
纸页雪白,与其下厚重的黑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然而抬头的六个大字,殷红的颜色刺痛了人的眼——
“离婚协议书”。
那是原嘉澍口中提到的协议书,原本就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在辛幼宁的书桌上。
在门边伫立了良久,捏着门把的手指根根发白,他才终于放开,缓缓地走进去。
原惜白站到了书桌前,沉默的看着那一叠薄薄的纸页,明明轻于鸿毛,一个个字,却重逾千斤。
甲方,乙方,感情破裂,财产分割
那些冷冰冰的字符如蚂蚁噬|咬着人的心脏,原惜白一个字都不想要看,他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尔后,便看到了挺拔深峻的签名:
辛幼宁。
原惜白双目通红,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掉下来,落到了薄薄的纸页上。
险些要打湿那挺拔的签名,被他慌而忙之的抹掉,却已经晕湿了一片。
他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却无法控制,只得抽出纸巾,拼命擦拭。
许久之后。
原惜白手指轻轻地摩挲过那三个干涸的字迹,声音极轻:“原来你愿意和我回家,是为了这个呀,幼宁。”
辗转的叹息下一刻就飘散在了空中。
楚歌恍然。
第84章 Act2·剜心
大概是那次车祸后, 原惜白劝辛幼宁回家中休养。辛幼宁最起初并不愿意, 后来却不知是为着什么,回心转意。
原惜白还以为是自己真的说动了辛幼宁,满怀欢喜, 却不知道, 在这易碎的假象下,是残酷的现实。
一封早就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冰冷且无情。
辛幼宁字早已签好, 回家只不过是为着多哄哄原惜白,最好教他心甘情愿的签字。
自此,一别两断, 再无干系。
“你说让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原惜白低声说,“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