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关不曾说话。
原惜白见着他神情,心脏就渐渐地沉下去。
这个眼神
他懂这个眼神的,分明就是默认了的样子。
倘若真的离开太久,以至于回不去
何玉关忽然道:“离开身体太久,如果执念消失,或许从此消散也有可能。”
那里外里的意思,分明就是魂飞魄散!
原惜白一开始还想要安慰自己,听到这句话后,满心的恐惧都浮现了出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似乎是想要让他镇定下来。
原惜白竭力使自己平静:“何先生,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稳定人的灵魂。”
何玉关的目光忽焉,从他面上一扫而过,尔后落到了他的手指上,继而开口:“你手上戴着的这枚玉指环,就是很好的介质啊?”
一双手闪电似的收回。
原惜白一时间沉默,他看向了手上的玉指环。
何玉关道:“如果我没有记忆错误,一开始,那个可以惑心驱魂的符咒,一开始就是戴在辛先生的脖颈处的,对吗?”
原惜白点头。
何玉关道:“那张符咒会比较快速的影响人的心智,驱逐人的魂体本来遭遇了那个符咒之后,倘若一个不慎,便很有可能魂魄被驱逐、直接消散,但就是因为这枚玉指环,帮他凝练住了魂体,是以你直到现在,还能够感觉到生魂的所在。”
一刹那间,原惜白摩挲着手上的玉指环,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好的保存这枚玉指环,千万不要疏忽大意了。”何玉关郑重叮嘱,“就算我去海外寻找我师兄,但在这之前,你也得保证着,那个生魂的魂体不会消散。”
何玉关离去了,临走之前,他向着原惜白保证,自己不日便会前往沿海,出海寻找自己的师兄,尽快把他人给找回来,处理眼下需要着招魂的情况。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也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原惜白握住了楚歌的手掌,将之翻过来,仔细的看着被戴在无名指上的那一枚玉指环。
这两枚玉指环都是他所带,最后拿去当做了婚礼上的信物。
其实婚礼之中,大多都是选择的钻戒进行交换,用玉指环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
那时候辛幼宁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觉得玉指环上没有钻石、不算钻戒,也算不上真正的交换戒指吧,于是轻而易举的答应了原惜白的要求。
也就不过带了那么一会儿,后来一怒之下辛幼宁就把玉指环扔了,是原惜白在杂草丛中摸索,将玉指环找了回来。
原惜白对着楚歌手上的玉指环看了一会儿,突然间伸出手,开始用力,想要拔下被套在自己无名指上的玉指环。
楚歌被他这突然而来的行动给吓了一跳:“等等,惜白,你做什么?”
原惜白十分认真的说:“何先生不是说这个玉指环可以帮你稳固住魂体么,我把我手上的这一个褪下来,给你带上。”
“惜白,这哪儿跟哪儿啊。”楚歌简直是哭笑不得,想要按住他的手。
原惜白对于他的动作反应也十分的明显,直接扭手想要挣扎,把楚歌的手甩下来。
楚歌一个没有吃准力气还当真被他甩开了手,就见着原惜白当真要褪下玉指环。
“停,停停停!”楚歌一声大喊,“惜白,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原惜白的手被他按住了,仍然在挣扎,闻言道:“什么事儿?”
楚歌笑了一下,手指按上了他的那枚玉指环:“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这枚玉指环,最近才戴上啊。一开始的时候,都是你的那枚,在颈项中挂着的。”
事实正是如此。
“所以,你是不是走了牛角尖?要知道,就算何玉关说的是真的,玉指环可以帮助我凝住魂体,但最开始让我不至于魂飞魄散的,还是被你带在身上的这一枚啊。你及时的找到了我,带着这枚玉指环,于是我的魂体被稳住,变成幽灵留在你的身边。”
“因为你这样才继续存在了下来。”
原惜白一言不发,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眼瞳极黑,乌沉沉的,那样直勾勾的把人看着,迥异于平日里温柔宁和的模样,几乎是有些渗人的。
楚歌却并没有害怕,朝着他笑起来:“怎么样,你想想,我说的,是这个理儿吧”
过的许久原惜白才点了点头,总算放弃了把自己手上这枚玉指环给褪下来,转而给楚歌戴上去的想法。
楚歌的手轻轻覆过去,扣在了原惜白的手背之上,轻声说:“而且你还答应过我一件事情,你忘了吗?”
原惜白侧过了头,不明所以。
楚歌不曾开口,只是微微的笑着,凝视着他。
却是并不曾说出来,想要教原惜白自己领悟出来。
可惜原惜白平日里瞧着甚是灵光,这个时候,那些机灵与聪慧却不知道被丢到了那个爪哇国去了,满目都是疑惑,脸上尽皆是欲语还休,十分不解的道:“我忘记什么了啊?”
楚歌手指点在了他的指环上,还是不曾开口。
“幼宁”原惜白温温柔柔的说,目光如水波一样,在他的面上轻轻流淌过,“我记忆不好,总是忘,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忘了什么事儿呀?”
楚歌叹了一口气。
他心念一动,倏忽间俯下了身,撤开了手。
于是,轻巧的吻便如同飞羽,落在了原惜白的手指根处,倏忽飘转而逝。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这一次,戴上去了,就再也不会摘下来了么?”
原惜白唇角微微的勾起,他满眼都是笑,就像是漫天的星河坠|落入了其中,比天际最遥远的一颗星子还要闪亮。
楚歌怔了一怔。
倏忽间,他反应了过来:“好呀,惜白,你明明记得的,却骗我!”
“哪儿有”原惜白咕哝着,坚决不认,“我才没有,我就是记不得了,想不起来了。”
他这样子,一本正经,却惹得楚歌玩心大动,一时间禁不住,伸出手去刮了刮他的鼻子:“惜白,说谎话的孩子,鼻子会变长哦!”
原惜白假装自己没有听到,甚至还伸手去捂住自己耳朵。
楚歌当真被他这孩子气的行为给逗得啼笑皆非。
他有时候觉得原惜白已经成长了,有时候又觉得,那只不过是一个欺骗人的假象,原惜白根本就还是一个天真纯善的孩子。
系统啐了他一口:“楚三岁,人家是童心未泯好吗,哪里像你哦!“
楚歌登时就炸开了:“嘎哈啊嘎哈啊统子,你说话要说清楚啊?”
系统说:“你还好意思觉得别人是孩子,你自己都只有三岁的好么!”
楚歌:“”
喂喂喂,哪里呀,他都能给人戴戒指了!
第127章 Act2·剜心
何玉关的出现无异于是给原惜白带来了一线希望, 时至当时, 他终于知晓了楚歌有醒过来的可能,心头不免松快,是以平日里行事, 都轻快了些许。
被他所感染, 大抵也是因着有了指望,楚歌也轻快了一些。
原惜白无比期待的等待着来自于何玉关的消息,但何玉关一去之后, 却如同石沉大海,并无一丝半点儿音信传回,却像是失了联系。
心中不免惴惴, 然而也并无他法。
原惜白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等待,凛冽寒风里渐渐走到冬日,结果未曾等来何玉关, 反倒是先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一天集团里照例要进行会议,原惜白自然不可缺席。
楚歌跟着原惜白一同, 从高层办公室里下去,两人走的是专属电梯, 空空荡荡,没有提防着,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了一个人。
辛又鸣衣冠整齐, 仪表堂堂, 正巧从另一边的电梯里走出来, 一见这是她,登时面上就露出来了一点儿笑:“原老师,又见面了”
脚步不自觉的就是一顿,放缓了一分。
楚歌将脑袋搭在了原惜白的肩头,身体也靠上去,甚是没有形象的朝着他的耳朵吹气:“来啊,惜白,快看啊他装的好平静的呢。”
确然是这个样子的。
辛又鸣面上的笑意不会假,而在他眼神中,丝丝的惊讶与欣喜更是不容错认,他就像是以前很多次遇到时候的那样,遇见原惜白,于是,整个人都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然而,只要想到,他一边这样若无其事的笑着,一面又做了什么事情,原惜白几乎要不寒而栗。
他第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回答,还是楚歌在他耳边小声咕哝着,注意一点,小心一点,不要这么明显,以免打草惊蛇。
旋即便恢复如常,朝着辛又鸣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然而忍不住的心里便是生出了一点儿疑惑。
辛又鸣他来这里做什么?
楚歌甚是没有形象的捏他的手:“想想你接下来是要去做什么的”
接下来他要去做什么?
想到的一瞬间,原惜白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集团将会有会议召开,他是要去参加会议没错,而辛又鸣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原惜白心中渐渐生出了一点儿不好的猜想,而当他在会议室中,看到辛又鸣出现在了其间后,那点儿不妙的猜想正式达到高|潮。
他坐在首位上,面色如常,心中却有如惊涛骇浪,几乎要止不住的去想,辛又鸣到底做了哪些好事。
买|凶|杀|人的啊
直接导致了辛幼宁直到这个时候都还躺在病床上,没有醒过来。
辛又鸣笑意悠悠的做自我介绍,原惜白心中却觉得无比糟糕,都是要楚歌提醒他,才能维持住平静的面色。
“轻松点儿呀,惜白你可是演员的呢。”楚歌靠在他的身后,凑到他的耳边,一点形象都没有的说,“好歹也得装出个样子,把他骗过去的呀”
原惜白的嘴唇动了动,看上去像是想要说话,但最终忍下去了。
他有些时候总是忍不住要回答楚歌,然而在来来往往都是人的会议室里,想要直接开口却是并不可能,于是便只能够竭力保持住面皮上的平静。
即便这样都有些说不出的艰难,他控制不住的去想辛又鸣。
一个标签被贴了上去:屠夫。
或者说,刽子手
会议结束后原惜白直接离开,并没有什么留下来寒暄的想法。
他回到了高层的办公室中,刚刚一进去,没有来得及歇上一口气,电话铃音就响起。
前些时日他一度拔下了电话线,是后来才又接上去的。
原惜白朝着电话屏幕上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串陌生数字。
开头与平日里所见的都不同,并不是集团内部的号码。
楚歌站在他的身边,目光黏在了电话屏幕上,轻声道:“是我父亲。”
辛致和。
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为什么突然会在这个时候,巧而又巧的打过来?
原惜白伸出手,将电话接起。
辛致和的声音从中传来,甚是语重心长,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然而当他的意思透过话筒传过来之后,原惜白的眉却紧紧地拧起来。
原惜白仔仔细细的听着辛致和的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确定他的意思。在发现辛致和的来意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并无甚么不同的时候,一刹那间,心中如同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直直凉到了心底。
他禁不住去看在一边的楚歌,谁知道楚歌却站在了他的身后。
肩膀沉了一瞬,是楚歌靠在了他的肩头,却教原惜白看不清他的表情。
话筒被放下了。
原惜白的手朝着后伸去,他抓住了楚歌的手。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是抓着这双冰冰凉的手,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心中直直冒出了一股寒意,又觉得酸涩难当,微微的都泛出来了心疼。
辛致和的话语犹自响在耳边。
今日里,辛又鸣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然。
适才辛致和的电话为他的出现做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辛致和告诉原惜白,体谅着他的工作强度,也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特意派了一个人到公司来帮他的忙。
如果是其他什么人,原惜白定然会欣然接受,因为那意味着辛致和终于不是无动于衷,作壁上观,冷眼看着他与楚歌的困境。
可是,偏偏是辛又鸣。
其他人谁也不是,偏偏是辛又鸣。
和辛幼宁一般大的年岁,甚至不动声色买|凶|杀|人的辛又鸣。
却被派过来,帮助原惜白。
那就像是被害人想要抓住凶手,却被警察又推到了凶手的那边去,并且被安慰着,放宽心,他不会害你。
辛致和到底知道,辛又鸣做了什么事情吗?
楚歌微微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眼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好儿子了。”
原惜白转过身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幼宁”原惜白欲言又止。
楚歌笑了笑,道:“我没事,老爷子他心里想着什么的呢,我大概也能够明白的过来”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时清净,只有他的话语,在缓缓回响。
“我昏迷实在是太久了,倒这个时候都还没有醒。在老爷子的心里,恐怕都已经做好了我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打算。他是个商人,自然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既然我醒不过来,那自然会另外找一个人来,继承他的权益。”
而那个人
辛家之中,上上下下,又会有谁,比流着他的血脉的辛又鸣更加合适呢?
辛致和以为原惜白与楚歌并不知晓。
然而他们却偏偏已经查出来了辛又鸣与他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