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是个挺大的影视基地,怀着各种各样野心来闯荡的人很多,都是想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的,像陆轻舟这样的年轻人并不少见。
顾溪心里有了数,了然点头:“那就行,我们明天出去绕绕,我常来拍戏,知道挺多好吃的地方。”
剧组通常会就近解决住宿问题,他在附近其实就有住处,为了不搞特殊,才勉强将就着住在了剧组订的酒店。
结果头一次偷跑回来,就被鼻子尖的小狗仔劫了个正着。
这一次请了两天假,又和剧组那群当红流量相看两厌,顾溪索性也不再顾忌什么面上和气。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剧组,还顺便把陆轻舟问都没问地拐上了回家的路。
陆轻舟似乎也没觉得跟他回家有什么不好,靠在副驾宽大的真皮座椅里,看着他信心满满的包揽架势,眉眼跟着弯起温温笑意。
顾溪看得心跳微快,反而没再多开口,将精力重新集中回路上,悄悄点了两下油门。
早点到家就好了。
真到了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怕陆轻舟头次来拘谨,顾溪先叫他冲了个澡,又找了没穿过的睡衣给他换上,把人领进卧室好好歇着,自己才站在了花洒下面。
别墅里其实不是没有客房,想起懵懵懂懂就被自己拐进主卧的陆轻舟,顾影帝在花洒的冷水下狠狠抹了两把脸,踮着脚把钥匙塞在了浴室顶上的通风扇里。
房都开过了,睡一个屋怎么了。
屋里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沙发。
顾影帝一点也不怂,打定了要把小狗仔圈在身边。痛痛快快冲了个冷水澡,随便扯了套T恤短裤套上,兴冲冲回了卧室,还记得给自己多带了条毯子。
陆轻舟反而没再忙着修图。
卧室的空调开得很凉快,灯光是暖色的,有些偏暗。他的睡衣穿在陆轻舟身上大了一圈,袖口松松撸起些许,挂在身上晃晃荡荡,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颈。
陆轻舟趴在床上,正翻着他的剧本,润泽黑眸专注映在淡色柔光下,晃得顾影帝心里忽然发痒。
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剧情。
心口跳得有些快,顾溪的喉结动了动,放轻脚步过去。正要开口,床上的小狗仔却忽然翻了个身灵巧地撑起来,拍了拍松软的床垫,一本正经挽起袖口:“趴下吧。”
顾溪:“……”
顾溪:“轻舟,有件事——”
陆轻舟眨了眨眼睛,灯下的黑眸里忽然泛起温温笑意,把袖口挽好,抬手去拉他手腕:“你今天赶戏赶得太紧,给你按按,睡起来就舒服了。”
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多,顾影帝脸上一烫,总算放心,利落地脱了T恤趴下去。
今天的戏虽然是他独场,却因为有不少摔砸碰撞的镜头,又必需表现出足够的镜头张力来,顾溪的背后依然落下了不少淤青,有几处都已开始发紫。
润凉的掌心贴在背后,力道反而愈缓,碰到一半就停下来,回身去拿红花油。
“都是小事,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
知道小狗仔是心疼了,顾溪把人捞回来,攥着手在脸上贴了帖,笑着温声安慰:“这种强度也不是第一次了,蒙头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清新的草木气息忽然靠近,淡淡体温从后面覆下来。
顾溪话头一顿,本能地摒了呼吸,握着他的手也不觉收紧。
他的小狗仔在背后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
“这次我在。”
所以不能这样受委屈。
以前他不在,可这次他都已经在了。
有人心疼了,有人管了,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忍一忍就过去了。
几乎是瞬间听懂了他的话,顾溪胸口狠狠一酸,话音和气流一道梗在喉间。
这么些年为了演戏吃多少苦都没怂过的顾影帝忽然闷了声,瞳底的光芒凝怔半晌,手上一使劲,把陆轻舟扯进怀里,滚了半个身位,把人牢牢圈在胸口。
没出息。
哪有就那么疼了。
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怎么这回才受了这么点儿委屈,忽然就扛不住了呢。
顾溪想不通,也没心思细想,只是一味往回收着手臂,把人往胸口按,呼吸从急促到灼烫。
被他强压的人一点也不怕,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肩颈,仰头贴上去。
不想叫他看见。
顾溪手臂一紧,绷着把人往怀里锁进去。陆轻舟却只是回揽住他的肩背,将额头贴上他颈间:“我在。”
顾溪深吸口气,点点头,闭上眼睛。
良久,顾影帝才终于把颤栗和硌在眼眶里的酸涩一起压下去,抱着陆轻舟躺了半晌,忽然低头狠狠亲了一口。
“等我给你好好演戏……拿个正经奖,大奖。然后你来偷拍,我给你摆姿势,拍一张就卖几万块。到时候你就不用拍别人了,你的业绩我全包,想怎么拍都行……”
听着顾影帝带着鼻音断断续续说着野心,陆轻舟弯起眉眼,靠在他怀里点点头,也凑上去亲了亲他。
等顾溪的情绪缓得差不多了,陆轻舟才抱着他重新趴好,下床替他拿了红花油回来。
顾溪年轻力壮,从不把磕磕碰碰当一回事,碰上赶戏一天十几个小时压着演。现在还没什么影响,长此以往,等年纪再长些,伤病就要主动找上门来。
越发觉得系统买的这个技能包正是时候,陆轻舟给刷流量刷到待机的系统包了个红包,替顾溪稍稍盖了条薄毯,手上使力,从肩膀往下渐次推揉。
顾溪能忍,这时候却忽然不想忍了。趴在枕头上龇牙咧嘴的吸凉气,逗得陆轻舟眉间都沁了些笑意:“有这么疼?”
“舒服。”
虽然疼,可叫陆轻舟推按过的地方却不是一般的爽利舒畅,连往日隐隐发僵的关节都变得灵活了不少。
顾溪动动肩膀,笑着拢了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回头你教我,我也给你按按。”
“好。”
陆轻舟弯弯唇角,任他拉着耍赖,停手叫他歇了一会儿,才继续向下按揉推拿。
背上的力道温妥,每一下都极有分寸。顾溪渐渐适应了背后的疼痛,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隐约察觉到手机似乎震了两声。
陆轻舟起身,帮他把手机递过来。
接了手机,顾溪揉揉已有些模糊的眼睛,按开屏幕一看,不由哑然。
「梁远:靠我才从片场出来……你没事吧?中暑怎么回事?不是有冰淇淋吗??」
「梁远:你又犯老毛病了是不是?死犟!那个破片场你给他们面子干什么!你也撂挑子走啊!」
「梁远:赶紧说清楚怎么回事,不然我明天豁出去不拍戏,拉着哥几个去探你的班了!」
梁远真是个好人。
顾溪深吸口气,不忍心再伤害他,斟酌着敲下回复:“真没事,别来了,我明天放假。”
……
完了。
都放假了。
另一头的梁导演牙疼地吸了口气,来回焦灼踱步。
早该想起来的,顾溪都把经纪人和助理开了,没人照顾他,上哪儿去弄冰淇淋和炸酱面。不定是跟哪儿下了两张图,来跟自己死鸭子嘴硬呢。
剧组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又不是公司砸钱打宣传,爆出来演员身体出状况,通常都是得往上严重两个级别听的。
明天都拍不动戏了,哪是中暑这么简单。梁远忍不住又刷过去几条追问他在家还是医院,现在身体怎么样,焦心地等了半晌,另一边才终于回过条消息。
「顾大屁-眼子:家呢,真没事,这次没诓你。」
隔了一阵,又追加一条「我现在正舒服着呢。别多问,为你好,听话。」
……
都什么跟什么。
梁远看得莫名其妙,压着脾气守了半晌,还是忍不住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铃响了两声才接起来,没等他开口追问,另一头顾溪忽然倒吸了口凉气,
梁远都已经脑补出了凄凉病危的老同学,听得心头一哆嗦,正要开口,电话里倒是先出了声。
“怎么还打过来了?跟你说了,真没事儿——嘶,轻点儿,疼,真疼……”
梁远:“……”
被小狗仔惯得忍不下疼,顾影帝趴在枕头上半真半假地叫着。那双黑眸里的笑意果然又浓了一点儿,停下推揉,拿过一颗刚洗好的樱桃塞进他嘴里。
顾影帝舒服得昏昏欲睡,趴在枕头上,举着手机:“你刚下戏啊?赶紧洗洗睡吧。看把你们给累的,成天熬到这么晚,不是我说,也太苦了。”
刚下戏的梁导演:“……”
“多谢你操心,我好好在家歇着呢,改天我请你喝酒。”
顾溪的身心都松懈下来,语气也带着真心的放松愉悦,含了樱桃吐字含混,紧接着又吸了口气:“那儿不行,轻舟,痒——”
……
梁导演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被梁导演扎成小人的顾影帝浑然不觉,把沙发也忘到了脑后。舒舒服服地搂着全能的小狗仔睡了一宿,又带着他在市里玩了整整两天。
毕竟是公众人物,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却总有些清净的餐馆会所可去。
顾溪在这里早混得熟了,把隐在闹市间的几家私人菜馆都带陆轻舟吃了个遍,又带着他泡了温泉,把他看起来爱吃的糕点零食买了整整一后备箱,才终于在华灯初上时准备打道回府。
看着小狗仔玩儿得亮晶晶的眼眸,顾溪没急着开车,拉下遮光帘,把人揉在怀里亲了两口:“高不高兴?”
陆轻舟翘起唇角,认真点了点头。
和前几个世界不同,这一次只要跟住了顾溪,对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明星当然要注意影响,可安全的地方也是绝对安全。顾溪向来懂得享受,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被带着肆无忌惮地胡闹,新奇得见什么都是有趣的,只要有对方陪着,就忍不住什么都想试一试。
想起自己被拉着在温泉里没分没寸的折腾,缓过神来的陆灯脸上就有点发烫。
“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刚才温泉泡多了?”
顾溪拿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摸摸额头温度正常才放了心,含笑揉了一把他的发顶。
心口微动,陆灯抬起头,迎上他忽然有几分认真的瞳光。
“头一次有人陪我,我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可能没多少分寸。”
顾溪揉了揉掌心下短发,在光洁润凉的额间落了个吻,搂着他低头蹭着:“要是不习惯就和我说。你怎么喜欢怎么来,我只要跟你在一块儿就都高兴,干什么都高兴,什么都不干纯睡觉都高兴。”
顾溪出道的早,在圈子里混得久,却也有些旁人都清楚的古怪规矩。除非交际应酬,像是这样纯私密的放松娱乐,他身边是从不放人的。
来的时候就看过他的详细资料,陆灯当然知道这些。
迎上那双眼睛里柔和温存的光芒,陆灯的心口一烫,单手解开安全带,俯身伏进他臂间:“玩得很好……”
顾溪弯了弯唇角,手臂回揽,使了些力气把人从驾驶座抱进怀里,含笑柔声:“就是没玩儿过瘾,是不是?”
他不知道陆轻舟的过往,也从没主动追问过,却不难看出陆轻舟实在沉静懂事得过了头。
这么大的男孩子正该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他的小狗仔却成天只抱个相机,要么就是看他的剧本,好像生活里就没什么需要额外放松的乐趣。
他能看得出,这样的性格是从小到大沉淀在骨子里的。可他还是想带着陆轻舟去尽可能放松的胡闹,想让他想要什么就主动说出来,不用总是那么懂事,总是周全得像是能把所有的事都照应妥当。
顾溪缺的,陆轻舟都给他补齐了。
陆轻舟缺的,顾溪也想一样样好好给他补上。
怀里的身体动了动,清润的黑眸从他胸口抬起来,没应声,倒是脸上比先前还烫了一度。
顾溪轻笑,拢在他脑后揉了揉,直接把人抄过腿弯抱起来,单手拉开车门:“走,他们这儿有专门的日式榻榻米,咱们在这儿睡一宿……”
“明天不用拍戏吗?”
顾溪的假期只有两天,陆轻舟拉住他的手臂,身体却已经腾空,只好松手去抱他肩膀。
“明天再管明天的事,我也没玩儿够。”
把怀里的人抱稳,顾溪噙了笑开口,合身撞上车门:“我带剧本了,你陪我对对戏。”
他还剩十几场,戏很散,要是进度跟得上,最短一周就能拍完。
里面有几场打戏是要真动手的,还得靠小狗仔拿专业素质帮自己看看,万一哪个角度被抓拍下来,会不会被趁机黑成恶意欺负同组演员。
这两天的新闻都风平浪静,连那天私闯民宅的几个人都老老实实招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狗仔群体顶缸,居然还像模像样给他赔了笔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段时间被黑惯了的顾溪反而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背后那些人似乎在憋个大招,就等着自己回剧组开出来。
他的声音本来就磁性好听,又特意压得极低极柔,在小狗仔耳边轻轻吹着风。陆轻舟的耳朵转眼就红成了一片,拉开他的衣领一头埋进去。
顾溪忍不住轻笑出声,不再逗他,发了个消息定下房间,把人抱进去。
……
然后就后悔了。
这几天小狗仔实在太乖,让顾溪彻底忘了自己被劫那天是怎么被按在车门上险些卸了一条胳膊的,居然信心满满地拉着陆轻舟陪自己对打戏。
榻榻米上铺了垫子,陆轻舟下手也有分寸,抡到一半就把他缓和着力道撂在地上。疼到是不算多疼,可内心受到的冲击却是结结实实的。
他居然还担心过小狗仔被认出来会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