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柏回过身,暂时关上空调。陆京墨已换了件干爽的新衬衫,正抱着电脑靠在沙发里敲敲打打,大概是在修改着讲课要用的课件。
天色已经晚了,办公室里有休息的地方,陆京墨刚赶到学校,在这里休息一天也正常,倒也确实不必急着回去。
灯光比阳光冷清,他的气息也显出越发鲜明的干净纯粹。袖口板正地掩到腕部,目光专注地凝落在屏幕上,细密长睫偶尔撩起,敲击键盘的轻快声响连贯不断,神色认真起来,才终于隐隐显出几分教授的架势。
陆京墨心神专注,顾川柏也就放开胆子细细端详着他,立了半晌,转念忽而哑然。
如果自己第一面见他也是这样的严肃专注,大概多半是不敢这么贸然上去搭话的,
幸好没有如果。
暗自庆幸过自己的眼力精准,顾川柏揉揉鼻尖,正准备关上窗户,却忽然在严肃的年轻教授眉梢察觉到一丝飞快蔓开的笑意。
两个人相处了一天,还是头一次在对方眼中看到这样狡黠清亮的光芒。
顾川柏心头生出浓浓好奇,猜到一定是陆京墨在备课中生出了什么灵感,忍不住想要过去偷偷瞄上一眼。陆京墨却已将电脑彻底转向身体一侧,双手扶着屏幕,笑意吟吟地望着他开了口。
“川柏,你写过作业吗?”
第22章 这个学霸我罩了
“作业?”
尚且全然没有意识到年轻教授提问下的深意, 顾川柏稍一怔忡,迎上陆京墨蕴着笑意的清朗眼眸, 背后却腾起一阵莫名凉意。
……
大概是窗户忘记关严了。
看陆京墨的年纪就猜得到他是第一次讲课, 备课尚且能靠着学识,留起作业来却应该还没有什么心得,多半是想让自己帮忙支招的。
帮助教授布置作业,也是助教应当尽的职责。顾川柏立时生出浓浓责任感,点点头坐过去, 耐心介绍起了自己常写的作业种类。
“我们的作业有几种模式, 像是植物学这种通? 81 页, 滤酰酪幌拢纫└梢桓伞?br />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不自觉地换了个位置,躺在了强健有力的手臂间。
千里投军总算圆满了替爱人上个伤药的念头,心愿满足了的陆灯眨眨眼睛,抬头望他,眼里透出疑惑的柔和茫然。
一点儿都没有在系统世界里心心念念惦记着要买隔音好的楼房的架势。
爱人回到现实世界就容易乖的过头,顾渊轻吸口气,抱着他放在枕头上,轻轻拨开额畔的碎发:“放心,我不躺下。”
机器蝈蝈蹦跶几下,帮忙到门口落了锁。
顾渊朝他礼貌性地稍一颔首,征询目光落进柔润眸底,正迎上温柔浪涌里灿亮的一点星光。
……
深夜来查房的戴纳将军在门外站了良久,第一次没有破门而入,只是放轻脚步,沉默着转身离开。
第二天,商城的快递机器人敲开严密的军营,给戴纳将军送了一瓶最高等级的伤药。
作者有话要说: 戴·正襟危坐·纳·沉思·将军:('-i_-`)
#然后#
#怎么#
#脱单呢#
好书尽在 80 11 页, 缎缘目颇浚话慊崛梦颐前阉谌菡碇票? 或者查资料写综述。有和前沿问题重合的,还会让我们查阅最新文献, 做小论文和实验设计,结合实验课进行验证……”
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开口,沙发上的年轻教授眼中透出些讶色,眉眼却转而弯得愈深, 认真点了点头,抱着笔记本听起了课。
坐得近了,清新的草木气息就愈发明显。陆京墨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里, 侧过头望着他,不时在电脑上敲打记录, 眸光清润含笑, 在灯光下仿佛能映开一片光海。
迎上这样一双眼睛, 顾川柏的语气都跟着不觉轻下来。索性知无不言,又特意放慢了语速,等到陆京墨停下敲打重新抬头,才继续跟上下一句。
两人一个说一个记,等顾助教终于停下来,已经给他的小教授倾囊提供了四大类十余个小类的作业方案。
大概够留一个学期的作业了。
原本还苦恼着作业的模式会不会太过单一,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体贴到这种地步。
陆灯眨眨眼睛,唇角偷偷翘起来,又在课件上添了几项课堂小作业,才终于点下保存。
即使还要自己批改,能给对方留作业,也是件十足大快人心的事。
和摇着小旗兴高采烈的系统在脑海里击了个掌,攒了满满一文档作业秘籍的陆灯心满意足,抱着电脑窝进沙发,继续修改起了余下的课件。
见他工作得专注,顾川柏也没再坐在旁边干扰,替他泡了杯咖啡放在一旁,就重新坐回了桌前。
时间已经不早,按理他其实该起身告辞,却无论如何迈不开步子。
见陆京墨也丝毫没有想要让他离开的意思,顾川柏索性打开台灯,翻开了白天那本没看完的《中国植物志》。
书页是全彩的,内容丰富详实,每种植物都配了精致的插图。白天分明还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候却忽然有些看不进去了。
放轻动作翻开一页,在持续的打字声中,顾川柏不动声色地抬起视线,借着书页的掩饰,目光又落在了陆京墨身上。
专注工作的小教授其实也很好看,神色严肃得一丝不苟,唇角也认真抿着。原本柔和的眉宇被电脑屏幕的冷调光线一衬,精致轮廓透出足以唬人的隐约清冷。
可他知道,只要走到对方身旁,拍拍肩膀,说上几句话,那双眼睛就能立刻亮起温柔清澈的光芒,眉间也会拂开让人眼前一亮的融融笑意。
回车键被轻快敲下,陆京墨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有些发酸的筋骨。
在被发现之前,顾川柏已迅速将视线挪回书页上,一本正经地学习着新知识,唇角悄悄弯了弯。
——即使是看到这样认真工作的年轻教授,他在偷看个十来分钟之后,大概也是会鼓起勇气过来问问对方,是不是需要个助教帮忙的。
夜色愈深。
磨磨蹭蹭在办公室留到了宿舍封门的时间,顾川柏终于合上书,放轻动作起身,准备开口告辞。
他的动静已经尽量放轻,才站起身,正在修改课件的陆京墨却仍敏锐地抬了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要回去了吗?”
在本科时也做过助教,男生的忌讳少,要是老师分配的任务太多,一忙就忙到深夜,随便扯个毯子在沙发上睡一宿也是常有的事。可两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陆京墨又没有半点要交给他的任务,顾川柏想要留下,都实在没什么能用的借口。
半晌没能等到对方给出个压榨自己睡沙发的理由,顾川柏暗自惋惜,却仍朝陆京墨笑了笑,点头温声:“宿舍快关门了,得尽快回去,不然就得睡门口了。”
陆京墨眨眨眼睛,似乎被他的理由所说服,点了点头,推开电脑起身:“我送你。”
不知为什么,顾川柏莫名觉得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似乎极细微地暗淡了一瞬。
虽然猜测着对方大概是累了,顾川柏的心头却依然微涩,原本已到嘴边的推辞客套就又被吞了回去,耐心地等着陆京墨起身将外套穿好,快步走到他身旁。
来日方长,他的小教授似乎不大会照顾自己,上学放学上班回家,自己还有得是机会。
陆灯向来话少,顾川柏又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睡沙发,没有了敲打键盘和翻动书页的声音,办公室里变得尤为安静。
在顾川柏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问陆京墨明天用不用来送早餐的时候,窗外忽然划过一道白亮的闪电。
轰鸣雷声随即震响,风裹着雨转眼浇下来。
夏日的天气向来多变,刚刚晴朗的夜空,转眼被突兀而至的暴雨洗了个透亮。
机会。
顾川柏心头微动,深吸口气才要借机留宿,陆京墨的反应却比他更快,不等他开口,已抬手握住了他的一侧手腕:“下雨了,不走好吗?”
当然好。
雨气清新,雷声悦耳,连闪电都锃光瓦亮得招人喜欢。
意识到他的小教授大概也不想让他离开,顾川柏忍不住弯起嘴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顺势开口:“那我帮你改课件。”
见他点头,黑眸里的光芒再度润泽微亮,陆京墨弯弯眉梢,拉着他摇摇头:“快改好了。”
在顾川柏的倾囊相授下,他留了课后综述,还特意布置了好几道当堂小作业,现在看到就不能算是惊喜了。
顾助教首战失利,垂了视线沉吟片刻,重新振作:“那我帮你做教学计划。”
教学计划也早就做好了,陆灯弯了眉眼摇摇头,拉着他往回走,把他推进隔间,一板一眼:“洗澡,睡觉。”
“京墨——”
当助教不是这么当的,顾川柏顽强挣扎着,试图给自己找到睡沙发的劳动价值,却已经被他的小教授囫囵着塞进了洗漱间。
特聘教授的办公室,条件到底还是要比研究生宿舍好得多。
既来之则安之,顾川柏索性抛开了诸多心思,痛痛快快冲了个凉水澡。T恤洗净狠狠拧上两把,半湿地套在身上,一身清爽地出了淋浴间,打算去沙发上给自己絮个窝。
陆京墨刚好结束了最后的工作,起身迎上他走出来的身影,眼中显出温和疑惑,上前把人截住:“不去休息吗?”
“我睡沙发就行了。”
顾川柏朝他笑笑,朝沙发示意,温声应了一句。
休息间不大,等陆京墨进去休息,他就脱了上衣裹着毯子睡一宿,T恤让空调吹一晚上,也就差不多干了。
明天上午的课在第二节 ,还来得及回宿舍收拾收拾,说不定还能趁着早起,去二食堂给陆京墨买刚炸出来的油条和现榨的豆浆。
正盘算着,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顾川柏疑惑抬头,却已被陆京墨拉进了休息间:“你先睡,我洗个澡就来。”
进了休息间,才发现里面居然不止一张床。陆京墨把收在一旁的的弹簧床拉开,熟练地鼓捣几下,就将床铺开展平,正要铺上床单被褥,顾川柏已及时上前接手:“我来吧。”
原来是有两张床,顾川柏哑然地抿抿唇,说不上放松还是失落地轻叹了口气。
这么轻松就拐到了个小教授,要是第一天就被教授邀请同床共枕,他明天就真该去买张彩票了。
大概是课备得很顺利,陆京墨看起来心情极好,眉稍眼尾都弯着好看的弧度。顾川柏不由浅笑,替他理了理衣领,看着陆京墨兴致勃勃地转去洗澡,才俯身继续铺起了床。
陆京墨大概已经在这里住过了,被褥松软,透着阳光的气息,叫人也不由跟着放松下来。
顾川柏舒了口气,脱下半潮的T恤晾好,靠坐在床头。听着洗漱间的淅沥水声,居然也渐渐生出些倦意,摸出手机随手翻了翻。
他今天没回宿舍,那群舍友都兴奋得很,才点开屏幕,寝室群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翻着一条接一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顾川柏哑然地挑挑嘴角,才要回复解释,洗漱间的门却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颗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川柏?”
陆京墨喜欢热水,门一开,蒸腾着的热气就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
柔软的短发湿漉漉贴在脑袋上,黑眸水洗一样清澈明净。陆京墨扒着门沿望向他,露出的半边肩膀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单薄,甚至还有着不甚明显却极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
……
饱眼福了。
顾川柏不做贼也心虚,一把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利落弹起:“我在,要什么吗?”
陆灯只是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所以出来看看,见他还好好地待在休息间里,没有跑去睡沙发,就弯了眉眼摇摇头,重新缩回了热气腾腾的浴室。
心跳仍砰砰作响,对着重新合上的门盯了半晌,顾川柏才渐缓过神,摸出手机,把那一溜消息记录都利落地删了个干净。
第二天中午,一夜没回宿舍又音讯全无的顾川柏,毫无疑问地成了整个宿舍的盘问对象。
“就是找了个助教的活,赶上下雨就没回来,哪有什么媳妇不媳妇的。”
推开舍友兴致勃勃的脑袋,一夜都没能睡好的顾川柏打了个哈欠,趴在课桌上养精蓄锐,脑海里又浮起昨晚的情形。
陆京墨睡着了也同样安静,在被子里窝成不大的一团,气息均匀清浅,一点都不像宿舍里那几头牲口,每宿都恨不得比着赛地打呼噜。
他本该睡得比平时好,看着对面床上安宁熟睡的人,却意外的失了一宿的眠。
“魂不守舍,还助教呢,肯定是心有所属了。”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堪堪回神,宿舍老大梁孟撇了撇嘴,一言断定:“就是找媳妇了。”
研究生的宿舍都是开学前就分配好的,虽然现在才开学,但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提前进组,先跟着导师入门。他们几个都在学校待了小半年的时间,彼此混得熟透,聊起天来也早已没了顾忌。
顾川柏百口莫辩,吸了口气就要起身,却被江历笑嘻嘻压着肩膀按回去。
“也不一定就是不承认——说不定是勾搭上了也没拉手,拉手了也没拥抱,拥抱了也没上床,俩人开房学了一晚上的习……”
……
手也拉了,人也抱了,床也上了。
顾川柏心跳愈快,重新落下视线,对自己的立场进行了深刻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