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诩:一周后我会再来B城。你前些天去的那所影视城,我要在里面拍戏。”
顿了片刻,又炫耀似的添了句:“《宫城链甲》,男一。”
那边有些惊讶:“恭喜你啊!”
乔钰诩抿唇。车内冷气充足,窗外斑驳的风景不断倒退,光影婆娑。
暖阳透过绿化带,洒下一片暖意,又被车窗上的太阳膜拦住。车内便只余冷意幽幽,冰凉而模糊。
将手机摆在沙发上,他犹豫片刻,再度捞起。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乔钰诩写到:“你欠我一个人情。”
“干脆就这次还吧。我助理很忙,拍戏的时候,经常应付不过来。”
“所以你没事的时候,就来帮我吧。”
兔子头像沉默,乔钰诩抿唇,心中渐渐漫上丝紧张。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得寸进尺?
正纠结间,那边终于发了个ok的表情,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乔钰诩这才放下心来,彻底摊在皮质车座上,合上双眼。
见他聊完,副驾驶位,一名四五十岁的男人转过头。他有一头偏灰的发,碧绿的眸掩在阴影后,像一片深沉的汪洋。
此时那双眼睛笑眯眯的,配合着眼角的细纹,透露出优雅的味道:“小少爷,聊完了?”
青年脸上残留的暖意迅速褪去。他别过头,不回话。
管家没有受到干扰,依旧妥帖地嘱咐着:“很久没见过您了,老爷也是十分想念。这次专程从D国过来,希望您能给他这个面子,至少别一言不发。”
乔钰诩冷冷道:“的确很久没见。二十年,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管家无奈一笑,就像青年是个任性的孩子。他眼角轻轻一瞥,落在那只紧紧被攥住的手机上:“小少爷是和谁在说话?”
乔钰诩不吭声,只默默把手机收进衣兜里。
管家轻叹一声。他想起那个接收到小少爷电话的晚上,当时的少爷,似乎就是为了某个人,要求改剧本。
是谁呢?
管家陷入沉思,碧眸微微一黯。
进组好几周,骆泗的脸,早就深深印进了每个工作人员的心里。不仅是因为他戏份多,更是因为这人那独树一帜的风格。
比起照着剧本,更像是本色演出。剧本有时候都限制了他的风格,到后来,导演还尝试着让他自由发挥了几场,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系统也很感动:“宿主,你终于学会演戏了!”
冷战得够久,加上系统最近也没说什么令人头痛的话,骆泗还是没绷住回:“不,其实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工作,有点儿怀念当初充实的日子,身体自然而然就……”
“别怀念了。”系统说:“你怀念的那些事业可能早就没了。”
它这话说得不明不白,骆泗刚想追问,就见导演朝他招了招手。往导演那方走时,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乔钰诩。
本来说好的要去看命运之子,可到了影城他才知道,乔钰诩推迟进组了。
那边片场布置要华丽得多。旌旗飘扬在空中,城墙石板上爬满湿漉漉的青苔。除却几名主创,竟然还有无数跟组的龙套,专门在需要的地方待命。
可惜的是,依然没有乔钰诩的影子。
“不好意思啊哥。”站在遮阳伞下,乔钰诩的助理朝他道歉,脸上写满歉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待机好几天了都。”
骆泗摇摇头。进到片场后他就摘掉了口罩,此时在场务区站着,颇有些显眼。
好几个龙套都在往这边瞥,窃窃私语。确实没找到乔钰诩,骆泗等了片刻,这才犹豫地离开。
说好的要陪他拍戏,此时却骤然发现被放了鸽子,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挺在意乔钰诩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其实是个好人。
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片场。这次剧组还是比较舍得的,直接租下了两层办公大楼来进行拍摄。光看场景,不知比《仙侣飘摇》好多少倍。
骆泗走到墙角时,一脸络腮胡的导演正在和编剧说着什么。见他过来,二人动作一顿,相视一眼。
编剧只有二十几岁,推了推脸上的镜片,一张年轻的脸宛如白玉般干净,微微透着丝紧张:“车炀,后面的剧情有慈善部分,需要你亲自去福利院拍摄,不知你……”
小明星来头这么大,他们完全是把人在剧组里供着的。一有需要他自己动手的事,他们就集体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得罪了。
骆泗倒是完全没问题。不如说,他还挺喜欢的。
见人答应后就欢欢喜喜的回去了,编剧再次推了推眼镜,语气带上丝可惜:“其实车炀人挺好的,怎么外面传得那么杂……”
导演提醒他道:“别在片场瞎说。”
编剧倒是不想瞎说。可是最近微博上的风向又开始不对了,《密室逃脱》被炒得火热后,车炀的一些陈年黑料也被挖了上来。
什么耍大牌,故意迟到,在片场嚼舌根……要说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闲事,没什么证据,即使传再多也不会伤及根本,最多制造出一批跟风黑。
可最近他们业内说,车炀曾经疯狂追求过某娱乐公司的大佬,两人还都是男的。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骆泗忙于拍戏,没时间注意这些风言风语。乔钰诩一直没有出现,也不知是碰上了什么事。
《总裁的傲娇白莲》杀青当日,正好是《仙侣飘摇》播出的第一天。热搜早早的被准备好,桥车cp又被拿出来发挥了一下余热,飘上了热搜前二十。
骆泗看着那条热搜发愣。
回到A城,他洗了个澡,瘫在柔软的沙发里。时钟已接近晚上八点,落地窗外灯火通明,无数星星点点的光透过窗帘,映在地毯上。
骆泗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已经许久没联系上乔钰诩了。消息发过去也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音。
无论哪里,都没有高岭之花的影子出现。
据说隔壁片场已经把配角能拍的戏都拍完了,还在苦苦等待男主角。原身人脉不广,骆泗能接触到的最高层次就是杨予晴,可问起来,她也说不清楚。
犹豫片刻,他第无数次点开电话簿。乔钰诩的名字飘在空荡荡的电话簿里,非常显眼。
正准备按下,手机忽然一颤,陈哥的名字漂浮在上面。骆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过。
“车炀你和戚学覃是怎么回事?!”咆哮声几乎将耳膜凿穿,耳边的发丝都被吹起:“你搞什么呢埋这种坑?!”
按照他的指示点开微博,飘红的字样刺伤了骆泗的眼睛。“车炀 同性恋”赫然飘在最上方,点进去,每一条微博下方都是相同的视频。
纸醉金迷的酒吧包厢,车炀喝醉了酒,满脸飘红走到戚学覃身边。戚总翘着二郎腿,还在抖腿——在重重马赛克的包裹下,都能看出那种轻慢。
周遭有人起哄,看视角,视频像是戚学覃的狐朋狗友拍的。车炀喝得满脸通红,刚走到戚学覃身边,就柔若无骨地靠了过去。
他穿的是酒吧里的侍者服。衣领拉开,露出染上薄红的脖颈,看起来非常可口。
戚学覃毫无动作,任由人挽上自己脖颈,软乎乎地撒娇:“我喜欢你……”那双墨瞳醉眼朦胧,像氤氲了一汪秋水:“特别喜欢……”
周遭哄笑声更大。戚学覃终于有了反应,右手轻轻一抬,把人从身上推开。
见人满目茫然的跪在墨蓝地毯上,他歪过头,用鞋尖抬起了车炀的下巴。
周遭爆发出一阵的嘲笑。骆泗手一抖,关掉视频。
车炀演技再度被提及,混合着有意无意的黑料,一起在网络上飞传。包括《总裁的傲娇白莲》为他改剧本一事,也被有心人挖了出来,整理成了长微博。
排在上面的几条博都是圈内人,甚至还有知名女主持下场,配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
前不久《仙侣动瑶》宣传节目播出时,她才因为表情管理被狠狠黑了一通。尤其是车炀的粉丝,看出自家老公受委屈了,恨不得亲身上阵,撕碎这名女主持。
但现在,她的评论区全是起哄的路人。众人自动把她的反常与车炀的人品联系到一起,大加嘲讽着。
这事几乎瞬间吹遍了整座网络。《密室逃脱》《仙侣动瑶》都受到了影响,收视率持续走低。
总裁剧的导演更是急得口干舌燥,跑遍全国,也没找到愿意收剧的电视台。
骆泗自己当然也逃不了。他被连夜召回公司,最终的讨论结果是,让他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骆泗有些茫然,下来就问系统:“你说我得休息多久啊?”
系统说:“你先回忆一下,有多少明星‘休息休息’着就不见了?”
骆泗顿时震惊了。房间变得空空荡荡,买来的蓝光碟没了用武之地。认识的人不是在忙就是联络不上,他站在公司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车灯川流不息,似乎哪方都不能前行。
阳光亮得扎眼,立交桥与街灯绘织成网,将一切繁华锁在城市巨大的眼睛中。
左边正好有间花店,百合花倦嗒嗒的搭在门口。店牌是用纯木做的,“forever love”,是很漂亮的花体字。
店铺装修偏欧风,色调淡蓝,非常精致。可惜这处人流量不高,看起来也快开不下去了。
店门旁的墙壁贴了张“低价转让”的A4纸,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吹走。
骆泗呆呆的望着那张纸。系统劝他:“你不是想开花店吗,试试呗?”
叮咚一下,他被系统提醒,想起什么。对呀,他不是老早就想被雪藏了吗?这不是刚好吗?
可这样真的好吗?
三天后,骆泗带着鸭舌帽坐在花店里时,表情还有些苦恼。
花店只有十平方米,位置靠近街角。店门前摆了一堆扎好的花束,各种植株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布满香香的味道。
其中最香的就是玫瑰。不知为何,骆泗对这种带刺的花朵十分偏爱,即使每一朵颜色都如染血般艳丽,他也很喜欢。
他将玫瑰和百合摆在了一起。这种搭配十分少见,但红白交接,总让他想起婚礼的颜色。
网上疯传车炀倒贴货的同性恋视频时,骆泗正在收拾新到的一批花种。
骂战转变为车炀人品垃圾是只花瓶时,骆泗正在哼着歌浇水。
演技被diss得一无是处时,他正拉起卷帘门。
半叉着腰,骆泗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重新振作起来:没关系,他还是能生活得很好。
然后那口气就被卡在了喉咙眼:“戚……戚总,您怎么来了?”
店外阳光正好。灿烂的光线里,戚学覃衣襟微乱,远不如往常那般一丝不苟。
他红着眼睛,下巴上满是胡茬,看起来状态很糟糕:“对不起,车炀。”
沥青路反射出刺目的光线。骆泗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他。
戚学覃勾下身子,透过半拉起的卷帘门,低声道歉:“抱歉。没想到有人会录下视频,我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
看他那副样子,好像一往情深,专心来求事主原谅。
曾经的运筹帷幄尽数散去,只剩小心翼翼,满满的都是可怜。
骆泗移开眼睛:“别这样,你本来就不喜欢我。”
戚学覃呼啦一下拉起卷帘门,挤到他身前。骆泗后退几步,险些踩到地上的花盆,还是被人一把拉起手腕。
“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戚学覃满目痛苦,蕴藏着浓浓的后悔:“你想再去拍戏吗?我可以把你送回娱乐圈。无论想要什么剧本……”
骆泗动了动手,没甩开。朦胧香气中,他皱起眉:“如果你真的后悔,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男人一下子僵住了。
骆泗抿唇。他并不想要求戚学覃做什么,毕竟戚总也管理着一整个公司,要吃饭的不止他一个人。
但戚学覃不能一边一副乞求原谅的模样,一边拎得清清楚楚,把自己置身事外。
这种道歉,太自私了。
戚学覃干裂的唇颤抖两下,猛地向前一步。趁人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拉过那道腰肢,搂在怀中。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名、利、豪车别墅,美酒金钱……”
“甚至是爱情。”直视着那双眼睛,戚学覃嗓音低沉,抛出自以为最有诱惑力的筹码。
骆泗满脸震惊地望着他。
这人疯了吧,自我感觉怎么这么好。
完全跟不上剧情,他正想推开男人,门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呵。
“你们在做什么!”
乔钰诩站在门边,气喘吁吁。他似乎是跑来的,鸭舌帽歪在一边,黑发比往常长了不少,正半搭在肩上。
那双秀丽的眉狠狠蹙起,瞪向店门里让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第59章 花瓶骆泗(19)
此时的骆泗还被半搂在怀里,二人保持着诡异的姿势。
见到青年, 他连推拒地动作都忘记了, 只愣愣望向那方:“乔钰诩?”
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去了哪里?
为什么联系不上你?
问题太多, 他一时说不出话。
乔钰诩深吸一口气。他手撑在门边,死死抓住木纹边框:“戚学覃, 你给我让开!”
“啪嚓”, 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骆泗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门被捏出了裂纹,张大了嘴。
戚学覃也随着声音扭头,见到乔钰诩这番动作,顿时身子一僵。
但他的手还拉在人腰上:“小乔……不对, 乔钰诩……”
乔钰诩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他黑着一张脸, 迈过堆积在地上的花束:“车炀, 过来。”
骆泗刚想动,戚学覃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等等!小乔,虽然我曾经喜欢过你,但现在已经对你没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