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玩,我在看老爷爷怎么了,我会看病。”柳肆臣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用一个白眼掩饰自己的窘迫。
“去玩吧,你上学了吗还会看病?你哥哥没事了?”站在另外一边的司机大叔嗤笑他。
“我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哼!就问你们怕不怕。
“哦。”保镖大叔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老爷爷犯了哮喘,还有炎症,我猜老爷爷这病犯了多年了,已经是周期性犯了,哼,我爷爷是医生,我会的可多了。”柳肆臣说完也不理两个微微惊讶的保镖,转身就迈着小短腿走了。
柳肆臣“噔噔噔”跑顾遥的病房外刚刚站好,柳爷爷就打开门出来了,摸摸他的头,说,“进去吧,先陪着遥遥,我去交一下医药费。”
“爷爷……”柳肆臣咬着食指指节,眼光闪烁的看着爷爷。
柳爷爷看着他,半晌后蹲下来捏着他的小脸说,“以后不许撒谎,什么善意的谎言也不行,出了什么事让爷爷解决,你才多大点,嗯?”
“知道了,爷爷。”柳肆臣连忙点头,他虽然明事理,但是在爷爷眼中他确实还是个垂髫小儿,真真是需要人保护的孩子,特别是他还身怀异宝,实在让柳爷爷担心。
柳肆臣进了病房,顾遥已经半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失血加上刚吃完饭,让他困顿不堪。
“臣臣。”顾遥勉强打起精神,拍拍身边的床铺。
柳肆臣脱了鞋,从椅子上爬上床,脱了棉袄钻进了被窝。被窝里不太暖和,他窝在顾遥怀里轻轻说:“睡吧,我看着你。”
“嗯,臣臣,当时在马路上,你从哪里找到的那些新鲜药材给我敷伤口?”顾遥的嘴唇贴在柳肆臣的耳边,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淡淡的热气喷在柳肆臣的耳朵上,立即染红了一大片娇嫩的肌肤。
柳肆臣闻言身体一僵,当时顾遥是半昏睡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进了一次神奇的药园。但是现在是冬天,草木枯黄,那些止血消炎的鲜嫩草药跟本不可能出现在路边。
“我……顾遥哥。”柳肆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告诉他,也不知道人心的贪婪能不能经得住药园这样的异宝,但是,一想到刚刚顾遥被那几人围住,尖刀逼迫,棍棒相加的时候还在护着他,他心里就涌起股股暖流。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跟他说,告诉他吧,这个少年值得你信任。
柳肆臣的想法很简单,他会循序柳家祖宗的嘱咐,不会利用药园做敛财害人的事,而是用药园里的药材和医学资料医病救人。
如果是顾遥的话,一定也会认同他的想法,支持他,多一个人和他一起守护药园,开发药园的价值,将来救治更多的人。不过他答应过爷爷会先征询爷爷的意见,所以他要先问问爷爷,再决定要不要跟顾遥坦白。
就在柳肆臣做好心理准备,张张嘴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发现旁边顾遥得呼吸声已经沉缓悠长起来,柳肆臣一头黑线地翻了个白眼。
“顾遥?”柳肆臣小声叫了一句。
已经睡死的顾遥闭着双眼毫无动静。
第26章 看诊
柳爷爷交完医药费回病房的时候,柳肆臣已经睡着了,柳爷爷看着药水给顾遥拔了输液针,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两个孩子。
刚才跟顾遥谈话的时候,顾遥跟他暗示的东西,让他心里隐隐明白,顾遥恐怕已经知道自己孙子身上的不同之处,只是可能还没有清楚具体情况。
他知道顾遥是个好孩子,柳肆臣信任他是好事,他希望小孙子能和顾遥好好相处,也希望顾遥能值得他孙子的信任,他不会刻意阻止柳肆臣信任顾遥,更不会鼓励他跟顾遥交代自己的底细,他只希望两个孩子的友情顺其自然的发展,不会因为外物干扰。
而安心窝在顾遥怀里熟睡的柳肆臣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顾遥在爷爷面前扒得差不多了。
柳爷爷照顾他们俩吃完晚饭洗漱完天已经黑了,干脆就在旁边的病床上凑合了一晚,靠窗的那个中年人依然很安静,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也没见有家人来照顾看望他,柳肆臣他们也没有跟他有什么接触。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医生检查完顾遥,柳爷爷就出去给他们买生活用品,昨天来的急,只给两个孩子带了几件衣服,很多东西都要现买了用上,另外他还要去警局报案,把两个孩子打成这样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肆臣扶着顾遥上完厕所,看他脸色比昨天好多了顿时安心不少。
柳肆臣拿着从护士小姐姐接来的玻璃杯去装水,水房在走廊尽头,正好在昨天那个带他们过来的老爷爷病房斜对面。
柳肆臣远远看到那两个保镖大叔依然笔直地站着守在门的两边,柳肆臣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骄傲地抬着下巴,哼,敢瞧不起他。
等柳肆臣装好水,端着水杯颤颤巍巍地出来时,刚才紧闭的病房门打开了,一个护士小姐姐推着老爷爷走了出来。老爷爷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面有病色,但是一双眼睛却锐利明亮,深邃犀利。一眼扫过来,柳肆臣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抿着唇并着腿,站着不敢乱动。
“爷爷好。”柳肆臣傻傻地问了一声好,两只小手端着杯子在胸前,水汪汪的眼睛里怯生生的看着老人,老人楞了一下,没想到又见到这孩子了,牵了一下嘴角冲他点头,“小朋友你也好。”
柳肆臣等他们走了才慢吞吞地回了病房,顾遥正拿着一份护士站淘汰下来的报纸在看,见他回来放下报纸,冲他勾了勾手指头,一双黝黑星目内含厉光,让柳肆臣无处可逃。
柳肆臣心脏“嘭嘭嘭”狂跳,忍无可忍地重重地放下水杯,色厉内荏地冲他嚷嚷道,“你凶啥?伺候你还不乐意了?”
顾遥心中好笑,这小孩聪明坏了,顾左右而言他,玩得十分纯熟。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柳肆臣,我不拿你当六岁,你也别把我当三岁。”顾遥不被他干扰,坚决守着自己的阵地。
柳肆臣嘟着嘴一下没话可说了,之前顾遥从不问他,他以为自己可以仗着他的纵容继续蒙混下去,没想到经过这次的事,顾遥竟然这么执着。
柳肆臣一想到昨天他都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准备坦白的时候,这家伙竟然睡着了就暗暗气闷。
“你让我想一下,我……我组织下语言哈。”柳肆臣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出去,医院侧面是个小花园,柳肆臣一口气跑到花园里的凉亭下面。凉亭两面正好有个假山半窝着,完全挡住了风,再加上今天阳光很好,直射过来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柳肆臣呆坐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有点犯难,心下犹豫不决。
“咳……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柳肆臣的胡思乱想,柳肆臣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才在走廊遇到过的老爷爷。
“老爷爷。”不知道为啥,柳肆臣一见他身体就自动拘谨起来,虽然老人面色沉静,气质淡然,并无凶恶之像。
“我姓关,叫我关爷爷吧。”关爷爷见他绷着小身子,终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柳肆臣偷偷瞄了瞄他身后三米外站着的那两个保镖大叔,慢慢蹭了过去。
“关爷爷,我叫柳肆臣,你可以叫我小四儿,谢谢您带我们来医院,您是大好人。”柳肆臣歪着头仔细看他脸色,老人眼神虽然含威如电,面色却苍白隐现病态,唇色暗红近紫,这是明显的风寒邪气两侵造成的气血两虚,炎症加身,呼吸不畅的支气管哮喘。
“不过举手之劳,况且你们还是两个孩子。”关老爷子微微摆手。
“关爷爷,我给你把把脉吧?”柳肆臣蹙着眉,看老人强打精神,忍着病痛,心下不忍。
“你还会把脉?”关老爷子不是蔚城县人,只是路过这里看望故人,却没想到哮喘发作暂时停留下来,小县城的医疗条件有限,等情况稳定后他们就会立即赶回京都。
但是看眼前这小孩严肃着小脸的可爱模样颇为有趣,关老爷子伸出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冲他点点头,“你来。”
柳肆臣也不客气,上前按脉,片刻后神色凝重,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头,甚至凑上去听他的胸腔里的痰鸣,半晌后才说,“等会我跟我爷爷问问,敢问一句,关爷爷您以前胸部可受过伤?”
关老爷子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个五六岁的孩子竟真的能诊断出一二出来,“不错,早年上战场,贯穿伤。”
柳肆臣眼睛一亮,“您是军人?!”
关老爷子被他神气的小脸色逗乐了,“是的,不怕告诉你,我还是个将军。”
柳肆臣张大嘴巴,将军!活的!柳肆臣忍不住伸出小拇指摸了摸关老爷子的手,哇,他摸到将军的手啦!
“臣臣!”正在柳肆臣沉浸在震惊和喜悦中的时候,柳爷爷找了过来。
“爷爷,这这这……有个将军!”柳肆臣激动地跑过去抱住爷爷的大腿。
“什么将军?让你陪着遥遥,你怎么自己跑出来玩了?”柳爷爷手里拿了很多东西,热水壶,漱口杯之类的。
柳肆臣牵不了爷爷的手,硬是拉着爷爷的衣角把他拉到关老爷子这里,“爷爷,这位老爷爷就是在把我和顾遥哥载过来的,是个大好人,还是个将军!”
“您好,还没当面感谢您,原来就是您带他们过来的,昨天听医生说您在接受治疗,就没去打扰,我家孩子顽皮,打扰了。”柳爷爷十分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客气,这孩子很聪明,听说您也是医生?”关老爷子态度亲和。
“是,我是一名医生,自小学的中医,略懂西医,只能算个乡村医生,治治感冒发烧,外伤包扎。”柳爷爷谦虚,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已经给人家把了脉。
“呵呵,小四儿刚刚答应我跟您讨论讨论我的病况,这样吧,下午三点,我在病房你怎么样?小四儿?”关老爷子只是想逗逗这孩子,没想真的让这爷孙俩治病。
不过柳肆臣倒是挺起了小胸膛,“行,关爷爷您等着,我爷爷其实很厉害的。”
“臭小子!”柳爷爷真是哭笑不得,看出关老爷子只是在逗孩子,心下稍稍松口气。
柳爷爷从药园里采了一些消肿化瘀镇痛的药,配了一副方子,借了医院食堂的厨房熬了一碗药,用泉水兑了给顾遥喝了两顿。
看着还半大少年满身是伤的躺在床上,柳爷爷心里满是心疼,“躺会吧,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
柳爷爷在,柳肆臣就有了依仗,也不怕顾遥再逼问他,悠哉悠哉地看着他拿了报纸在看。
柳肆臣把关老爷子的情况跟爷爷说了,柳爷爷点头,“你先说说看。”
“旧疮郁结,表病陷里,正邪相争,邪进正退。”柳肆臣表情逐渐严肃,“我观关爷爷唇紫暗,面黄黑,舌质暗,脉弦涩,痰鸣声重而抑,已是伤及多年,肺中邪气壅盛之像。”
“好,你既已看了也诊断了,药方怎么下可有数?”柳爷爷面色缓和,眼中欣慰,这孩子这么努力的学习背书总算没有白花力气。
“首先要通则淤伤静脉,保邪气外泄,三七、乳香、丹参、川穹皆可入药;再导正阳气入体,消除病灶,平喘化痰,麻黄、杏仁、甘草、藿香叶入药;最后才能温养肺舍,切除后患,辅以参片、虫草、等上药温养。”柳肆臣一口气说完才定定地看着爷爷。
柳爷爷微笑着看着他,半晌才说道,“自己再想想,我先去给关老爷子看诊,你还有五个小时,咱们不急。”
柳肆臣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爷爷这么说,定是他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一时找不出自己疏漏在哪里,柳肆臣扒着凳子坐到床边,看顾遥还在看报纸,也爬过去跟他一起看。
“臣臣。”顾遥抬头看着他,“你才六岁,已经很棒了。”
顾遥刚才看这爷孙俩一问一答,看柳肆臣娴熟自信地诊断并且出药方,心下十分受触动。这个孩子才六岁,他是看着这孩子每天背医书辨识药材,他什么都能偷懒耍赖,就是在这方面总是一丝不苟,追根究底,从不马虎。
第27章 秃头的局长
顾遥还记得当初柳肆臣冷静沉着地指挥着他们救阿花爸爸的场景,那是他就觉得,这个孩子的明理懂事根本不像一个小孩。等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一切不过也是这孩子默默努力,坚持不懈的成果而已。
“就因为小我才更可能出现疏漏,才要更加好好学习呀。”柳肆臣眨大眼睛,内里都是真诚。
顾遥摸摸他的头,心下暗暗决定,陪着这个孩子一起成长吧,他想看看,他们最后会站在哪里,会有怎样的精彩。
直到到了该去关老爷子那里,柳肆臣还是没想明白自己那里疏漏了,柳爷爷看他急的小额头都冒了汗,也不再折腾他,把他叫到面前问他:“你可知道关老爷子多大了?”
“我没问。”柳肆臣蹙着眉头,咬着下唇,“观面色体态,七十左右。”
“他常年受病痛折磨,但是精神矍铄,你认为如何?”柳爷爷摸摸小孩的脸颊。
“心性强大,毅力卓绝。”柳肆臣脱口而出,“他……是在强撑。”
柳爷爷点头,眼中也有了凝重,“我刚刚跟主任讨论了一下6 8 页, 他的病情,他的身体恐怕比看起来还要糟糕,但是可能常年食用温养药材,阳气浮于表面,邪气下沉,五脏六腑已经开始衰竭,恐怕已经受不得通则化瘀的药。”
柳肆臣眉头猛地一跳,眼看已经到点了,只好拉着爷爷先去了关老爷子病房。